《全靠我套路深》Foi

44、第 44 章

　　“叮铃铃———”

　　下课铃声欢快地响起，角落里那扇尘封已久的大门才将将推开一道缝，阳光顺着空隙还没来得及窥探几分，又被主人“倏”地关上。

　　江闲身体肉眼可见的一僵，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他偏头看向陆云间，陆云间神色温和溺人，像是没有听到铃声一般，眼神散淡又温柔。

　　陆云间在等他。

　　“我……”突如其来的退缩让江闲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下节课是物理。”

　　“嗯，”陆云间薄薄的眼皮轻轻颤了下，他抬抬下巴，动作间阳光在他脸上跳跃而过，映着细碎的额发留下一团虚影，遮住了那双琉璃色的瞳孔。他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走吧，回去上课。”

　　江闲心口一紧，他觉得自己应该会松一口气的，但是事实上却正正相反。酸涩的心疼像是藤蔓一样一点点攀爬上来，紧紧箍住他的心脏：“你……”江闲下意识地皱紧眉头，秀气的喉结缓缓滚动着，“我……不知道该怎么讲。”

　　陆云间静默一瞬，笑了：“那就不讲了，”他抬起头看向极远的蓝天，“走吧，朱老师总爱提前进教室，待会迟到了。”话音还没落，他偏头牵着江闲，摇了摇交握的手。

　　少年的背影已经隐隐透出几分成熟，肩背宽阔，身姿挺拔，清隽又充满力量。照往常，陆云间该用他那一本正经的撒娇口吻，抱怨他这个‘不合格不体贴’的男朋友，然后自顾自委屈的不行。

　　如果他真那样做了，自己心里那种说不清的酸涩也不会像是烧开了的沸水，汩汩地冒出来，咕嘟咕嘟得响，让人忽略都不行。

　　没有抱怨，没有撒娇，更没有委屈。

　　陆云间什么都没做，他却觉得自己的男朋友委屈的不行。

　　江闲漆黑的瞳孔一沉，骨子里的容易“上头”的特质瞬间冒了泡，他反手一把拽住陆云间的手腕，脚步也停了下来。

　　“我不想去上课了。”江闲说。

　　“嗯？”陆云间疑惑地扭头，怔愣了一瞬，待看清江闲眼里的坚定与坚持瞬间明白了过来，他道，“你不用这样，”他回身一步跟江闲面对面，笑道，“总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告诉我。反正，”顿了一下，陆云间笑的越发温柔，琉璃色的双眸却难得蕴藏着一丝执拗，“你也逃不掉。”’

　　“嘁，”陆云间说话的神色太过认真了，江闲一愣之后，忍不住讥笑一声，“谁逃还不一定呢？”

　　陆云间还要说什么，被江闲直接打断，他言语刻意带上了一分挑衅：“你们Alpha都这么婆婆妈妈了吗？”他收回手，双手抄胸，又是一副坏小子的模样，“就这一次，爱听不听。”

　　他这话讲的骄横又不讲道理，明明自己犹犹豫豫还要将事情推到别人身上。但就是有人，不可爱起来都让人想放在心尖上疼。

　　陆云间看着江闲酷酷的侧脸，视线不经意落在对方因为紧张而不安地颤动的喉结上。

　　小小的、秀气的喉结，带着少年人的稚气与脆弱。

　　控制不住的笑意自陆云间眼角蔓延，直至勾起微翘的嘴角，仿佛连秋凉的风都变得轻快起来。

　　“跟我来。”陆云间拉过江闲的手，他远没有看起来那么镇定自若。

　　江闲筑起了一幢高墙，墙里没有陆云间。一直攻陷不了的城，一位是未知的告密者。

　　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江闲肯定不知道自己的这个举动对于他来说意味着么，就像他也无法体会这一举动对于江闲来说意味着什么。

　　不过没关系，墙外的陆云间，想奔向名为江闲的城。

　　“咔哒”一声，锃光瓦亮的大锁应声而开。

　　江闲看着面前的大铁门，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就在一个多月前，还洋洋得意地带着陆云间撬开了锁，又在一支烟之后，被主任抓到，跟着陆云间在国旗下做了个“演讲”。

　　学校天台，而且是，高二年级、他们班所在教学楼的天台。

　　“啧，”江闲一挑嘴唇，“怎么来这儿了？”

　　陆云间推门进去，还是像第一次那样像江闲伸出一只手：“不想被打扰，想来想去这个地方还不错，”他偏过头，显然也想到了上次的事，笑了下，“不喜欢？”

　　江闲没有像第一次那样毫不留情地推开他，而是直接在那人的掌心拍了下：“无聊。”

　　两人并肩走到围栏边，江闲依旧双手搭在围栏上，为微仰头看向远方。

　　风吹动他黑色的头发，割碎了星星点点的阳光。陆云间偏头看过去，江闲的脸一般留在阴影里，一般暴露在阳光下。

　　阴处的晦涩难懂，明亮处白皙耀眼，纯粹到近乎透明。

　　陆云间的双眸像是无波的古井，只在平静的表面之下翻腾。

　　良久，久到陆云间想放弃了的时候，江闲开口了：“从前，有个小男孩。”

　　“操！”他忍不住轻声笑骂了句，“真俗！对，就是我。”

　　陆云间低声应了声：“嗯，是够俗的。”

　　“我……”开口的那一瞬间，江闲竟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远处天空蔚蓝，浩大无边，从这里向下看，楼前那片夺目的红枫都变的渺小了，空荡荡的天台只有他，还有触手可及的陆云间。

　　江闲仰头，天空从未像现在这样浩大，原来自己竟然这么渺小。

　　他双手用力撑了下围栏，长舒一口气，声音夹杂在风里，即使近在身边的陆云间都觉得含糊不清：“也没什么大不了。”

　　江闲声音清晰起来：“我家是AO组，男A男O，政治联姻。我小爸爸喜欢我的大爸爸，但很可惜，他只喜欢女性。”

　　无非就是那些事，政治联姻的两个人，一方有情另一方无意，在江闲12岁那年两人离婚了。他的小爸爸，秦诤提的，条件是江闲必须跟着他。

　　江儒臣有多不喜欢他，就有多讨厌男性Omega。在他眼里，男性Omega就是人类进化的异类，存在就是原罪。

　　父亲在孩子眼中就是一个英雄，仰慕、渴望。他却从小就要谨言慎行，付出的感情一次次被无视丢弃。后来长了记性，那里还敢轻易交付出去。

　　终于，他一次也不用难过了。

　　秦诤是一个骄傲又耀眼的人，只是因为先动了心，喜欢上了江儒臣，在他面前就低到了尘埃里。

　　一次次的失望之后终于绝望，但离开江儒臣之后的两年，他就去世了。在江儒臣把那个叫林岚的女人带到家里的那一天。

　　真可笑，他就这样离开了，自杀。

　　明明说好了这周末带他去老街跟人battle呢，说好了要把严叔叔给打败呢。

　　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认输呢？

　　江闲还能记得那张满是歉疚的脸，跳下窗台的动作却是那么决绝。

　　昏暗的卧室内飘窗打开，那晚的风异常的大，“呼啦啦”卷起窗帘，张牙舞爪、阴森逼人。

　　手中的篮球“砰”的一声砸在地板上，汗水顺着额角躺下来渍的眼睛怎么也睁不开。

　　尖叫声、呼啦啦的风声，粗重的喘息声，逼得人发疯。

　　秦诤死了，江儒臣娶了林岚，一起的还有她的孩子，俞样。然后，江儒臣接回了江闲。

　　争吵、没日没夜的吵，但他依旧恨不起林岚。

　　如果秦诤见过她，肯定也要吓一跳吧。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林岚、秦诤，连江闲都会经常恍惚。

　　与秦诤相反，林岚总是温温柔柔，但看着江儒臣的时候，眼神中的爱慕跟秦诤如出一辙。

　　叫人可怜。

　　终于有一天，她也不在了。

　　一场争吵之后，他跟江儒臣不欢而散。那个女人一步一步跟着他，那个女人在十字路口猛地推开了他。

　　一辆呼啸而过的大卡车，他的胳膊狠狠蹭到路边的碎石上，划出了好长一道血痕，疼痛钻了心。

　　那个女人倒在几米之外的血泊里，对着她苍白的弯起嘴角，像以往无数次那样。

　　最后一次。

　　留下了俞样，他的……弟弟。

　　请他替她照顾他。

　　他最喜欢他这个哥哥。

　　........

　　沉默良久，江闲没看向陆云间。天台的风被阳光烘的暖洋洋的，江闲他舔舔唇，突然想抽烟。

　　细长的薄荷凉烟被他夹在手上，江闲仰着头，从回忆中出来，阳光竟然这么烫，他的眼睛都有点发热。

　　突然一只手轻轻覆盖在他眼睛上，干燥温热。体温顺着相贴的皮肤传过来，江闲感觉到了另一个人的靠近。

　　“大佬，”陆云间轻轻地从侧面拥住他，“我后悔了。”

　　“嗯？”江闲身体明显一僵。

　　陆云间微微直起身，在两人之间拉出一点距离，陆云间放下手，对着江闲翘起两边嘴角：“我想回到一年前，去亲亲你。”

　　“我想回到两年前，去抱抱你。”

　　“我想回到五年前，去跟你早恋。”

　　“我想回到十七年前，去迎接你。”

　　“去感谢你。”

　　陆云间轻轻吻在江闲右边的眼皮上，即使双眼通红，江闲的眼睛也是干的。陆云间的双眼比琉璃还璀璨，比阳光还温暖，一如他的吻。从左眼皮到高挺的鼻梁，在下巴处流连，像是羽毛一样轻轻拂过，终于消失在同样柔软的唇间。

　　“我好怕，但是又不怕。”

　　“谢谢你来，我才这么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