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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谎言与谎言是生长在一起的。
最大的骗子菜月昴深谙这一点。迄今为止，他撒过无数个谎言。他的人生的确是一路在谎言中走过来的，为他带来的是无数次的胜利。
我必然成为赢家。因为我掌握着输掉的话一切都能重来的钥匙，那就是我的性命。
这就是昴无法告诉他人的、所有的依仗。
谎言正是他不得已为之的狡猾与温柔之处。若是某一天再也无法对某个人撒谎的话，昴为那个人带来的一定是不幸与死亡吧。
这一次或许能行。还是尽量不要死掉了，一口气将莱茵哈鲁特攻略到底吧。
昴如此想着。他已经想好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如何摧毁那颗心脏。现在只差把手伸入那个男人的胸膛，用虚假而珍贵的感情将它捏在手心，套入陷阱。
我肯定可以做到。
一边在内心暗自为自己打气，养伤中的黑发少年蹲在花坛边，用手指拨动着碧绿的叶子。根据艾尔莎和梅丽的情报，剑圣今日前去王都城郊处理的，应该是某位嗜好食用少年的变态杀人魔。这就是莱茵哈鲁特和菲鲁特都不肯告诉昴的原因……因为昴身受重伤，又恰好是那位恶人所心喜的猎物之一。如果他因为担心莱茵哈鲁特而追过去，后果不堪设想，于是将他关在了阿斯特雷亚宅中。
但是从梅丽和奥拓的手里，昴得知了一条王选者阵营并不清楚、或者说得知了也因为对于剑圣的实力过于放心而没有重视的情报：那个杀人魔，是一名幻术师。
顺带一提，某个周目的昴成功拿下莱茵哈鲁特的一血，也是因为这位幻术师所制造的意外。
摸清了他的手段后，昴故意在他物色目标的时候出现在他的面前，自然而然地被当成了新的目标，掳掠回了据点。莱茵哈鲁特接到情报赶来郊外的据点一剑劈死作恶多端的幻术师后，见到的就是被束缚在大床上亟待享用的昴。那时候的昴被下了烈性的药物和相当强烈的暗示性幻术，全身极度敏感，任何触碰对他都是强烈的刺激。试图将他从束缚中解开带离的莱茵哈鲁特，自然没有成功，反而因为担心伤害到昴，束手束脚，最后被纠缠到了床上。
还是用了非常规的手段，剑圣才将药性暂时纾解的昏迷过去的昴带回宅邸。
醒来的昴发现全身酸痛，还有红色乌青的暧昧痕迹之类的，以为自己成功了。结果他还没有整理好自己该抱有怎样的心态面对剑圣，红发青年就上门来坦荡地说明了一切，并且当场道歉许下承诺，慎重地表示还想和昴做朋友，希望少年不要介意他为了救援他而做出的行径。昴听完顿时眼前一黑，强颜欢笑地表示“好啊，莱茵哈鲁特也别把这事情放在心上”，然后立刻将直男剑圣委婉地赶出了房间。
他崩溃地心想，好你个剑圣！池面有什么用，情商也太低了吧！怪不得现在都没女朋友！
然后因为莱茵哈鲁特顽固不化的“挚友”观念，那个轮回就在昴忧郁加抓狂的内心中结束了。
如今的昴吸收了教训。
一定要让那家伙先一步认识到自身的感情。之前已经给出过暗示了，知道我已有心仪之人并且正是因此而在他身边战斗的剑圣，应该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关于昴的意中人是谁，以及在他的心中菜月昴这个存在到底是处于怎样的地位。
昴自认自己对于莱茵哈鲁特·梵·阿斯特雷亚是特殊的。
不受家人期待的剑圣，始终背负着守护王国的重担与弑杀祖母的污名。从他内心完全定型的孩童时期就这样，已经过了很多很多年。关于爱他的人，和他爱的人，以及两种身份兼备的人，一直一直都是空洞的。乍看之下完美的剑圣，就是一尊没能被爱填满的空心人偶。
从小巷里莫名出现被他救起的、在王都无依无靠的异乡少年。初次见面就成为了友人，经过充实的相处时间与并肩作战的经历，与他本人完全不像的弱小、卑劣、坚韧的平凡个体，却能在某些时刻发挥神奇的扭转局势的作用。
想必我的哪里对于剑圣大人都是奇妙而有趣的吧。
想到这里，昴没由来升起一股冷笑的冲动。他忍耐住了唇角不自觉弯起的弧度，用指腹轻轻地触碰了一下叶子锋利的锯齿状边缘，顺势滑了下去。
皮肤上立刻多出了一道细微的刺眼血痕。
异世界的植物树叶也很锋利嘛。用舌尖舔了一下出血的大拇指，昴不经意地抬起眼眸，向着庭院的铁门外看去。
然后他怔愣一秒，笑了起来。
回来了啊。
是了，算算看，时候也差不多了。
昴看着缓步走入铁门的红发白衣的骑士，假装没有看见他被晨露濡湿的红发和沉暗的蓝色瞳孔，惊喜地弯起眼睛，快步迎了上去，声音轻快：“莱茵哈鲁特，你回来了。有没有……”
受伤？
这两个字陷在喉咙里没能吐出来。面沉如水、浑身都散发着阴霾气息的红发剑士，一把抓住了昴的手腕。他单手举起昴刚刚舔舐过的大拇指，将其凑到眼前，仔细地查看起那道不起眼的伤痕来。
“……莱茵哈鲁特？”昴皱起眉头，做出担心的样子，轻声唤了剑圣的名字。
剑圣紧紧盯着那道伤痕，睫毛颤动了几下，迟钝地听见了昴的呼唤，抬眸向他看来。红发青年怔怔地盯着昴的面容。黑发少年的嘴唇还在一张一合。敏锐至极的目力，让剑圣清晰地在少年的舌尖上窥见了一点还未随着唾液流失的血色。
血。血。血。
昴，肢体破碎的黑发少年，血。
“……昴。”
剑圣唤着少年的名字。缓慢而轻微的，声音有些嘶哑。
“啊？”少年疑问地抬头看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是担心吗？他的目光又不受控制地落回若隐若现的舌尖上。好想……吃掉……
恍惚地想着，似乎有什么冲破了脑内鲜血淋漓的幻象。他在我身边。不想他死。不想他横遭不测。不想他离开。不想他离开我身边。他是……我的。他是我的、他是我的、他要变成我的。
回过神时，柔软的唇瓣已经交叠。他望着少年因为惊讶而瞪大的琥珀色双眸，强硬地突破了毫无警惕心大张的齿列，纠缠着他的舌尖开始一场共舞。激烈而贪婪地啃噬着，用从未有过的亲密，抚慰着内心深处潜藏的不安。
——绝对、绝对不想要失去的重要的人。
——为什么不去彻底拥有他呢？
在情欲上宛若一张白纸的剑圣，顺从了脑海深处欲望低喃的声音。
第二天清晨，在阿斯特雷亚宅的主卧大床上睁开眼睛的昴，无比清晰地回忆起在大门口那个近乎粗暴的吻和几乎勒断了他的胸骨的拥抱，以及之后怎样跌跌撞撞地一路纠缠到卧室的过程。
昴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试图唤回剑圣的理智，得不到回应，也就任由他施为了。
在极度的身体的疲倦中入睡，再次醒来的时候，昴的身边空空如也。
逃跑了吗？
菜月昴心想。喂，损失巨大的到底是谁啊？要跑也是我跑，你跑什么。给我乖乖地留下来负责任啊，道貌岸然的剑圣。睡完就不见人影。
黑发少年一边腹诽着一边有些吃力地查看着自己身体的情况。留下的痕迹好像比上次多不少，目之所及全身上下都是。狗吗，标记地盘一样。至于看不见的地方……昴凭借着依稀存在的印象用指尖按了按自己的后颈，然后“嘶”了一声。
牙印。
这个疼痛程度，绝对是见血了。
脚踝上和大腿内侧也就算了。在这种绝对要见人的地方留下了以他的体质几天都好不了的痕迹，剑圣到底是怎么想的？
看来，幻术师的暗示比他想象中的影响力还要大。昴微微眯起眼睛，回忆起一些细节。刚开始的时候还没有什么异常。是因为“血”吗？或者是，我出现的幻境在莱茵哈鲁特的心中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不，或许是两者皆有。之前幻术师给我下的暗示力度可没有那么大。昴嗤笑了一声。看来，这就是面对猎物的掉以轻心和对于狩猎者的如临大敌的区别啊。能够稍微威胁到莱茵哈鲁特的实力也算是了不起了，主要还挺好用，下个轮回试着把那家伙控制起来吧。即使不允许他满足变态的欲望，当个毫无灵魂的只会按指令行事的工具人也不错。
瘫在床上的昴正漫无边际地想着，卧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了。
黑发的少年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缩进被子里。这副尊容被女仆们看见可不太好。不然的话，明天一向洁身自好的剑圣和他的同性友人的桃色新闻就要在王都满天飞了——虽然自他住进阿斯特雷亚宅后这类传言也不少就是了，只是没有证据而已。
好在开门进来的并非昴想象中的女仆，而是他以为已经逃走了的剑圣莱茵哈鲁特。
红发青年还是那身白色的私服，身材笔挺。俊美而端正的容貌上没有什么多余的神情，手里倒是端着一盘格格不入的清粥小菜。他开门看见昴醒着后，面上顿时掠过一丝愧疚，却还是缓步走了进来，平静地把门反手关上了。
“昴，吃些东西吧。我亲手做的，希望你喜欢。”
昴的喉咙忽然有些干涩。他没动东西，而是抬眼盯着坐到床边椅子上的剑圣的面容。温和而带着些无奈的表情。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而剑圣只是用那双闪烁着细微光芒的蓝眼睛回视他，不发一语，显然是想让他先进食其他之后再说的样子。
看不出端倪。但是情况应该不是最坏的那种。昴想了想，慢吞吞地坐起来，挪动到床边，抬手揉了揉自己散落的头发，将遮住视线的额发撩到一边。剑圣的视线一直在紧随着他移动。原本盖在身子上的被子落下来，露出了赤裸而布满斑驳的躯体。
“好。”
昴应答了一声，无视了强烈的视线，只是自在地喝着粥。
哇，美味。这个人是做什么都完美的怪物吗？难不成他还有厨艺方面的加护？
昴隐约觉得自己猜到了真相。他维持着正常速度吃完食物，放下餐具，扬起笑脸。原本准备若无其事地赞扬一下剑圣的厨艺，却被一直紧紧盯着他的红发剑圣打断了。
青年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少有地掠过些许紧张的神情，但很快就镇定下来，浮现出异常认真的神色。他用那双湛蓝的眼睛，几乎造成了紧迫感地凝视着坐在床上的黑发少年，发问道：
“我想了很久……昴说过的一直在追逐的那个人，是我吗？”
等待回答的过程中，剑圣稀罕地露出了十分真实的难以放松的表情，在昴看来，就好似第一次向心仪男性告白的中学女生一般。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原本世界的事情，昴甚至对此刻的莱茵哈鲁特升起了罕见的怜爱之情。少年拉回不知不觉跑得极远的思绪，思索着该如何应答。
答案，其实只有一个。
一直追寻之物，此刻不正在面前，唾手可得吗？
“你是笨蛋吗，莱茵哈鲁特。”昴嘀咕了一句，眼睛却狡黠地弯了起来，反而诘问道，“一定要我说出来？”
剑圣一愣，然后真心实意地微笑起来。不是那种平日浮现在端正面容上的平静又温和的礼仪性微笑，而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笑容，就好像晴空下灿烂的阳光一样晃花人眼。
呜哇。帅哥真可怕。
昴发自内心的感慨道。然后这个从各种意义上都相当可怕的帅哥在他面前单膝跪了下来。
“吾友……不，菜月昴。你愿意成为我莱茵哈鲁特·梵·阿斯特雷亚的恋人吗？”
“乐意至极。”
……END？
No.
TRUE END 坠落于傲慢之地狱的情人
每个轮回的终焉。
王都的大火。
罪大恶极之徒与守护王都失败的剑圣的对峙。
原本没有什么可以述说的特别之处。
直到此刻，愤怒于背叛和毁灭的剑圣轻易地击败所有的拦路者，将自己曾经的恋人、如今自称傲慢司教的黑发少年制服，掐住脖子狠狠按在了地面上。
少年的唇角流露出一丝笑意。
最为精彩的终局开始了。
火焰噼里啪啦地烧着。
昴看进那双充斥着愤怒与仇恨、不再平静的湛蓝眼瞳。他在寻找到隐藏在其间的那丝痛苦时，就明白，毁灭剑圣的时刻最终还是到来了。
到底是会被直接烧成灰烬呢，还是成为我的掌中之物？
他怀抱着对未知的期待，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直视着掐着他的脖颈的莱茵哈鲁特。
剑圣还是那么英俊，一头红发在火光的照耀下好像要燃烧起来一般。只是那平日里端正的面容已然不复优雅与从容，只剩下被痛苦和愤怒色彩扭曲的棱角。
菜月昴笑了起来。这个已然在无数轮回中为了自私的爱葬送无数生命的罪大恶极之徒、同时也是剑圣倾心所爱的恋人、如今的背叛者，吃力曲起膝盖，动作暧昧而娴熟地顶了顶卡在他双腿之间的莱茵哈鲁特的腰侧，然后将双手搭在剑圣的手腕上，艰难地对近在咫尺的男人露出一个微笑：
“我……为、什么……要……这样、做？莱茵哈鲁特……”
他满意地注意到剑圣施加在他脖子上的力道放松了少许，牙齿狠狠咬着下唇，眼睛里闪烁着细微的迷惑，不知道是因为他的动作还是他的话语。或许是两者皆有吧？无所谓了。菜月昴想着。我将撒下我这一生中最大的谎言。
昴用沙哑的声音咳了几声，断断续续地笑了，那笑声中可以明显地分辨出怨恨与癫狂的情感。
他微微阖上眼睛，神色忽然在一瞬间变得疲惫，那是百无聊赖之人才会显露出的，空茫到想要陷入永恒沉眠的表情：
“我啊……差不多已经厌倦了。关于无数次地遇见你，你又无数次地将我忘却这件事。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记得啊，莱茵哈鲁特·梵·阿斯特雷亚？”
这是一个计谋。这是一句虚假的话语。
但是，它并非谎言。
红发青年宛若深海的眼瞳骤然紧缩。他的呼吸仅仅停顿了一瞬间，然后飞快急促起来。
与此相对，黑发少年屏息以对。已然在他干涸的心中根绝已久的期待，此刻正悄然涌动着。
混乱。混乱。混乱。
莱茵哈鲁特的眼皮不断地弹动着，他的嘴唇和眼睫都在颤抖。他艰难地抬眼向着昴看来的那一刻，黑发少年心里一跳，进而是无尽的狂喜席卷而来。
那双蓝眼睛里重叠着无数混乱的情感。温情、爱恋、愤怒、仇恨、杀意与温存。像是浪潮般淹没了昴。而站在浪潮中心的，唯有昴一人而已。
剑圣，莱茵哈鲁特·梵·阿斯特雷亚。
现在他是我的东西了。
大火之中，被曾经的剑圣掐住要害的傲慢之大罪司教，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
他笑得浑身颤抖，伸手环抱住了维持着想要杀死他的姿态的凶手的脖颈，仿佛一对真心相爱的恋人，在这灭世的灾厄中相拥。
正如昴所料，被他有毒的言语所诱导着，沉浸于恋人毁灭了自己所守护的王都这个事实所带来的仇恨中的，莱茵哈鲁特在听见他的回答的那个瞬间，想要得知真相的渴望充盈了他的心脏、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绪。
他在无意识中，向着世界乞求了新的加护。
【不要忘记菜月昴】
然后他得到了，在昴也数不清的无数个轮回里，莱茵哈鲁特所有的关于菜月昴的记忆。
那些记忆里承载的感情已经将他的本身的人格压垮了。
曾经的剑圣再不能分辨他对菜月昴的感情是爱或憎。因为，无论是和他朝夕相处的挚友与恋人，还是毁灭王都的罪魁祸首，昴已然成为他所有的记忆里占比最大的部分，他最为重要的人。
造成这一切的恶魔，用爱欲将他引诱入这一地狱的恶魔，则在喃喃低语着什么。
莱茵哈鲁特在一阵阵的晕眩中看见那张他曾亲吻过无数次的嘴唇张合，无意识地低下了头颅。
倾听。
“没关系，做你想做的吧，莱茵哈鲁特。”
披着曾经的恋人的模样的黑发少年，低声细语着，唇角扭曲出一个愉快而得意的微笑。
那双让他又爱又恨的琥珀色眼睛看向他的囚徒，诉说着“我允许”的讯息。如此傲慢，也如此甜蜜，让人眷恋，又让人油然而生毁灭的冲动。
无法抗拒地，莱茵哈鲁特低下头颅，亲吻了少年的嘴唇。
那不是他们曾拥有过的，温柔缠绵充满了躁动爱意的亲吻。急切而粗暴的交缠仿佛一场进食或者泄愤，说是啃咬还比较贴切。但是那偶尔细致的动作，又似乎是带着些许几近湮灭的爱意与温柔的。
啧啧水声响彻脑海，混杂着火焰的噼啪声。
接触在昴皮肤上的手指，力道忽然发狠，指腹下血液在疯狂地流动着，指尖深深陷入皮肉与血脉，最后是颈骨被折断的清脆声响。
少年在亲吻中失去呼吸的那一瞬间。
世界再次回溯。
而剑圣无法回到纯白。
已然达成的愿望无法撤销，已然失去的事物无法回归。
莱茵哈鲁特·梵·阿斯特雷亚的心脏，被狠狠地摧毁了。被一个人从中灌入的，毒药般的温柔与爱。
正如恶魔所言，他堕入了地狱。
成为了以傲慢为名的少年的东西。
一把从地狱火焰中淬炼而出的，无匹的利剑。
END.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