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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Chapter.34.命运之轮 ...

  •   我想问贝利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这些事,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爷爷说每个人的心都是一座孤岛,因为孤寂所以需要安全,寻找安全所以更孤寂,注定上下求索和残喘。我不知道这对贝利适不适用。
      晚上九点的时候拉斐尔在壁炉里烧了她手里最后一张召唤牌。死神出现后室内的温度连降了几个摄氏度。契约终结手续很快办完。盖章的时候,死神的一只手撑着桌子,桌上的水杯里的液体迅速冻结。
      斯达康和死神一起离开。他边走边回头,用口型说再见。我挑挑眉,微笑着挥挥手。

      手臂一碰就疼。额头破了皮,左脸肿的老高。睡觉前拉斐尔帮我上药。她不问原因我当然也不会主动提。我觉得累。以前不觉得,现在回头想起来,贝利和拉斐尔相认,还有这一系列的事,都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发生了。这里人都比我聪明。横加指责不属于我的权限亦不是我的风格。任性的事一回两回就够了,惹人厌的事没必要一再重复。
      晚上居然睡的出奇得好。记得又做了梦,只是一睁眼就忘记了情节。忘记梦对我来说是不常见的事。我所有的梦境中出现最频繁的一个是我跟在一个人后面,在一片冰天雪地里行走。不知道前面人的身份,只是一直一直往前走。脚趾踩在洁白的雪地里。雪地潮湿阴凉。不敢止步,因为知晓一旦停下就再也找不到前面的人。然而,几乎每次我都会停下来,并没有十分确切的理由,只是突然止步,回过神来,已经后悔不及。

      时间无声地从钟摆里掉落。时时。分分。秒秒。
      拉斐尔在继续她的《铁炉》。菲比女扮男装演王子是那部剧最大的卖点。而贝利,也许我应该改称它梅菲斯特,因为恢复了人形而不能再演老鼠,只得调了一个角色。
      在伤恢复的同时,我陷入了一种矛盾之中。看着莫尔我会走神。有时是寻找怀特的影子,有时是回忆他以前的样子,有时仅仅是看着他发呆。莫尔是又一个孤岛般的人物。我脸上不动声色,但在他不在的地方,会蓦然泪流满面。我没有再见过约瑟,也不问起。有些东西一失去就是永远。我卑微地力图保留它久一点。
      平安夜前一天莫尔问我有没有想要的礼物。我摇头,然后若无其事的和他道别。小时候我就逼自己养成了离别不回头的习惯。习惯是强迫的结果,能让人安心。思维惰性更符合生存的规则。我只是不想了解更多。听说工作室又有我的信,我犹豫再三,还是半路折回。

      二十四号。
      天空阴翳。云层厚厚的,像被车轮碾扁的脏兮兮的棉花糖。
      剧院的楼梯、窗台和走廊座椅上是各色的鸟。汇演的观众大半是鸟,因为老早就有心理准备,因而见怪不怪。楼梯上一只金黄色的鸟扑扇的翅膀扫到我的脸,是介于柔软和力道的触感。
      顶楼作为汇演区开放。有十五个汇演厅,每个厅一个剧。我们分的是最靠里的,前门上挂着写着《湖底坟墓》的铜牌。汇演厅空间要比先前的排练厅大上一倍多,有独立的化妆间。舞台已经提前用幻术布置好。台下座位分了两个区,一边排了几桌人造革折叠椅,一边则满是鸟类落脚的横木。
      上妆时听到旁边人议论说这个剧的观众爆满,我闭上眼睛,感觉柔软的刷子扫过脸、鼻子、眼睑……那时我以为之所以满员是因为保留剧目的地位,直到很久以后提起,莫尔才告诉我那是因为便装的约瑟和台上的紫。

      瓦尔尼特,南部小城一个乡绅的二女儿,美丽好奇的女子,随父亲来皇家教堂参观。星期日的弥撒之后,她和父亲在人群中走散。她到处寻找,心中焦急,忽然有人拍她的肩膀。那人说你怎么拿东西拿这么久。她回头。风擦着她的耳朵呼啸而过。
      金色的阳光倾泻而下。王子和瓦尔尼特在教堂后花园里散步。他们对望。瓦尔尼特弯腰摘了朵玫瑰。她的笑容如玫瑰盛开。王子从后面抱住她的腰。你真美好。他说。我不知道自己有多爱你。另一边,侍女站在装饰华丽的房间,低头应承主人的吩咐。阳光透过窗户一格格砸在地上。她说,王后,我会想办法让王子吃掉苹果。
      雨哗啦啦砸在硕大的牛蒡叶上。蜗牛躲在叶子下面。水汽自窗子扑面而来。王子咬了一口嫣红的苹果,然后再一口,再一口……他慵懒的眯起眼睛。我要取瓦尔尼特为妻,他说,可是现在我的睡一会儿……侍从上来把他抬上床。他的嘴角弯弯。手指蜷曲,如同刚出生的婴孩。王后走进来。睡吧。我的孩子。她低低呢喃。忘记瓦尔尼特。忘记不安的爱。王子嘴角的弧度消失。侍女的眼泪一颗颗掉,好像王子一口口咬掉的苹果。
      第一幕落幕。
      收工已经十一点。约瑟来化妆间接莫尔。他一出现闹腾的声音就戛然而止。便装的约瑟没有了皇族的光环但仍旧吸引人眼球。湛蓝深邃的眼睛,金色的头发,俊朗的五官,加上高大挺拔的身材,气质卓然出众。艾德西在他身后,脱下了盔甲的脸上还存有稚气。莫尔窘迫地看看我,我垂下眼睑。
      约瑟一走,化妆间骤然闹哄哄的,宛若忽然泄闸的水流。水流迅速远离,从我的耳膜剥离,世界剩下我一深一浅的呼吸,仿佛在为爆破胸腔积聚能量。

      一出化妆间就看见拉斐尔菲比他们。再次见到拉斐尔除贝利外的五个哥哥。第一次见他们是解决契约的那个晚上。气宇轩昂的王子们,没有因为流浪而落魄。我们一起吃了个饭,回来时我和贝利坐一辆马车。我偏头看着外面。今天的一幕幕在我眼前闪过。台下约瑟看莫尔的眼神,化妆间约瑟勾起的嘴角,莫尔窘迫的脸红……

      二十五号,汇演的第二天,也是最后一天。
      虽然汇演要晚上才开始,但各个剧组一般都会要求午饭时间就到。我没事可干,提前了一点到达,在其他大厅逛了逛。在走廊尽头拐角一个空的小房间里我看到一个破了洞的锈腐的铁炉子,我猜那是《铁炉》的道具。我钻进炉子,狭小的空间里我必须抱着腿,蜷曲一团。我闭上眼睛,清唱: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妈妈的双手轻轻摇着你/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爸爸的手臂永远保护你/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妈妈爱你妈妈喜欢你/一束百合一束玫瑰/等你睡醒妈妈都给你/睡吧……
      我真的睡着了,一觉醒来,天已经黑透。
      跑到剧团,并没有意想中的责怪。克拉克没心思管我。女主角昨晚和人狂欢喝醉酒,在旅馆楼梯上摔断了小腿骨。
      克拉克急得团团转。我们剧组的人本来就是临时搜刮来的,当初也是请了外援,删了些角色,才勉强凑够数。丢掉任何一个人都是可怕的事情,更何况是主角。
      或许伊乔可以试试。被晾在一边多时的女主角突然说。她坐在轮椅上,左脚打了厚厚的石膏,毫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脸上的疲倦尽显。我忽然生出些许不忍和同情。我们是同样的狼狈和凄惨。
      伊乔,可以吗?克拉克问我。
      我无意识地看向莫尔。他翘着嘴角,对我微笑。
      嗯。我点头。这个剧排到这个地步,每个人都付出颇多,丢弃实在太可惜。而且,瓦尔尼特的戏份,可能除了女主角就我最熟悉了。当初先来跟着念台词,如今居然派上了用处。见我同意,克拉克舒展了眉头,擦了擦汗。
      我和前一个女主角的身形差异较大,光靠易容还不够,克拉克引用了新的工具。车轮的形状,挂在舞台的天花板上。克拉克说高级幻术道具,可以让一个人被看成另一个人。

      妈妈告诉瓦尔尼特,你的爱人,你要时刻守着他,王子的母亲有迷幻的毒苹果,可以杀掉爱情。瓦尔尼特笑笑,我愿意相信,她说,如果真的有不幸,我愿历尽千难万险去找寻。
      瓦尔尼特,乡绅的二女儿,在小阁楼上,眺望绿树仰首云朵。大片大片大朵大朵。乡绅的二女儿,在台风袭来的夜晚,睁大眼睛看低空急速涌动掠过的灰色云块。她一步步小心踩着人字梯。白色的棉布睡裙随着动作晃动。伸向书架的手腕上小块的六合星刺青。书房铜色木头门叫着。吱。吱。詹姆斯,我要去找你。她在人字梯上自言自语。詹姆斯,请给我理由相信你。
      从不曾独自远行的姑娘,坐上马车,赶往有爱人的地方。车辙留在后面。妈妈留在远方。车轮扬起的灰尘随风扬。
      要我说多少遍,王子说,如果每个人都要嫁给我,那岂不是笑话。
      詹姆斯,瓦尔尼特说,是你说过,如果不能在一起还不如去死。
      如果你认为必要的话,没有人阻拦你。
      微妙的,慢慢的,我有种角色带入的错觉。眼前的莫尔冷淡的脸,他说没有人阻拦你。我忽然觉得胸闷难当,必须大口换气。莫尔说,如果每个人都要嫁给我,那岂不是笑话。
      湖泊依旧深不见底。月亮被搅碎在湖面。黑暗潜伏在水里。
      水打湿脚趾,淹没脚踝,吞噬手肘……

      我在一个石室中醒来。这与剧本不一样。剧本里是潮湿浸水的溶洞。我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石室不大,吊灯的铁链晃动,灰簌簌下落。烛光明灭不清。墙角有一个箱子,箱盖打开,珠宝凌乱堆放在箱子和地上。这里没有门。
      醒了?
      我转头,立刻被吓得倒退一步。
      不要怕,他摊开双手,紫,我是唯一能帮助你的人。他说。他的一对肉翅耷在背后,头上的羊角呈现诡异的殷红。我是恶魔。我们可以合作。如果你愿意,紫,我们可以毁灭这个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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