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知岁月悠长》禾镜

20、第 20 章

　　一
　　十月入秋，江城的街道两旁树叶飒飒落下，带着凉意的微风拂过面颊。而江城大学的毕业生们也终于开始渐渐进入了就业找工作的时候。
　　缪菡拿着自己费尽心思才写出来的简历来到江城还算有名的互联网公司云帆面试，虽然她的简历写的有些过于夸张，不知道含了多少水分。但是所幸面试过程中，她们谈的还算愉快，涉及到的一些技术性问题也勉强算是对答如流。
　　很快，面试官通知她回去等通知，说最迟明天下午便给她答复。
　　缪菡点点头，起身离开。意外就在这时候发生了……
　　出门拐角的时候，她很俗套的上演了一场偶像剧的转角遇到爱，只不过女主是遇到爱，她遇到的却是—灾难。
　　看着眼前这个带着金边眼镜的男人，以及洒落在他身上的饭菜，缪菡心中一怔，没想到再一次见面，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好久不见，没想到赵小姐还是这么……鲁莽呢。”
　　路易扬上下打量了一番缪菡，看着她全身干干净净的没有沾上一点油腻，说出口的话带着几分僵硬，最后的三个字缪菡甚至都听出了咬牙切齿的感觉。
　　“额，对不起对不起，”反应过来的缪菡赶紧道歉，在自己的书包里翻了半天，终于找见了纸巾，她记得他不喜欢别人碰他，于是伸手递过去，“你赶紧擦一下吧。”
　　路易扬有轻微的洁癖，他垂眼看着比他低了一个头的小姑娘手里拿着干净的纸巾，眼中关切又紧张的看向他，他难得犹豫了半晌，伸出去的手倏地收回来。
　　“算了。”
　　然后绕过缪菡，大步走向前方的办公室。
　　缪菡的手在半空中就这样尴尬的举了半天，看着他这样，她也有些了来脾气，忿忿地收回手，将纸巾胡乱塞回自己的衣服口袋里。出了公司大楼，缪菡回头看了看23楼，还有些不解气的跺了跺脚，“有什么了不起的啊，不就是一个顶岗的医生嘛，真是的……”
　　额，不对，路易扬一个学医的，干嘛跑到满是直男和计算机的公司？
　　缪菡皱着眉想不通，他要是转行了，那她以后在这里上班的话，岂不是要天天都看见他了？想到以前她做的那些蠢事儿，缪菡忍不住扶额叹息。
　　回了宿舍，只有寝室长一个人在，缪菡有气无力的和她打了声招呼便瘫在了床上。过了一会儿，她坐起身来，跟还在和考研模拟卷作斗争的何璐说了这件事。
　　何璐安慰性的拍了拍缪菡的肩膀，以示同情，不过对于缪菡这种追个人都能把人家追到骨折的也是难得一见的
　　“咦？”何璐抓住她的衣角仔细看了两眼，惊叫，“缪菡，你怎么把西红柿酱汁沾到身上了？这个洗不下来的。”
　　“哪有啊，在哪里……”缪菡听闻，赶紧从床上蹦下来，翻着衣服，看到衣服口袋处的一滩染上西红柿酱汁，有些疑惑，“我今天没有吃西红柿啊。”
　　想到今天她打翻的路易扬的饭盒，里面好像就有西红柿，她翻着衣服的手一顿，从口袋里拿出纸巾。
　　看着上面还散发着些许味道的红红点点，想起路易扬看着她的纸巾时脸上的怪异，狠狠道，“路易扬——”

　　二

　　缪菡挤了一点洗洁精，将泡在水里的衣服捞起来，细细的揉搓着带着酱汁的那片地方。
　　他真的是一点都没有变，依旧是那副干净清朗的模样，其实说起来，当初若不是她主动去招惹路易扬，今天可能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
　　大一的时候，缪菡来大姨妈痛经，旷了一天的课在宿舍休息，到了下午，实在是疼的忍不住，何璐实在看不下去了，硬是带着她去了校医室。
　　那段时间，学校之前的校医辞职回家去自己家医院上班了，一时间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医生，路易扬那段时间刚好没事，便被拉来先顶岗一段时间。
　　用何璐的话来说，缪菡看见这位路医生的那一刻，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就连经年不愈的痛经好像都要好了。
　　打那以后，缪菡在校医室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路易扬又不是傻子，自然是看出来了她对他有意思。
　　只是这姑娘似乎是天生便与他相克，她送来的便当，他吃了不出三分钟便开始拉肚子，她带着他出去散步游玩，就算是平地他也总会崴了脚，以致于后来，只要见她来校医室，路易扬就感觉到自己的手在抖。
　　其实一开始，他还是挺喜欢这姑娘的，毕竟长得也好看，性格也挺好。可是这再喜欢，他也得先保住自己的小命儿啊。
　　于是，这一天，路易扬打算和她彻底摊牌说清楚。
　　“赵同学……”
　　“缪菡，”缪菡下巴垫在手臂上，懒懒的趴在路易扬的桌子上，纠正他的称呼。
　　路易扬深吸口气，好吧，缪菡就缪菡，“你有没有觉得我们……有点八字不合？”
　　为了照顾到现在这些学生细腻脆弱的小心脏，他的话说的应该够委婉了吧？
　　“没有啊，我觉得我们挺合的。”
　　缪菡完全没有听出他话中的意思，还若无其事地从一旁的果盘中拿过橘子剥了起来，“对了，路医生，我今天带你去我之前常去的道馆看看好不好，真的超级好玩。”
　　路易扬其实是想拒绝的，可是看着她那双满是欢喜和期待的目光，到嘴边的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算了算了，就当做是满足她最后的小愿望吧。
　　鉴于之前的经历，路易扬从进入道馆的第一秒开始便高度警惕，他还特意寻了一处看起来比较安全的靠角落的座位，只是千防万防，他最终还是在下台阶和缪菡的师兄弟们打招呼的路上……摔骨折了。
　　躺在医院的那几天，路易扬终于想明白了，尽管这位赵缪菡长得很漂亮，性格也很不错，但是他没有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精神，他惜命。
　　在缪菡下一次来看他的时候，路易扬和她彻底的说开了。自那以后，缪菡便再也没有来过医院了，不久之后，路易扬被调去一家三甲医院，学校的校医室也换了新的校医。
　　两人便再也没有见过了。

　　三

　　第二天下午，缪菡便接到了云帆的电话，让她下周过来上班，她纠结了好久，最终还是觉得赚钱这件事比较重要。
　　上班的第一天，缪菡特意打扮了一下，穿上了自己很少会穿的青色长裙，她个子高挑，又长得漂亮，穿上长裙，愈发衬得她气质脱俗。
　　缪菡很快便融入了新公司，也知道了那天会撞上路易扬完全是个意外，他并没有转行，这家公司的老板是他姐姐，他那天是给他姐姐送饭过来的。她进入公司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互联网公司的工作节奏很快，真正进入项目之后，加班更是成为了家常便饭。虽说技术部门女生很少，但是公司并不会因为你是女生便给你优待。在连续加了两周的班之后，缪菡的身体终于提出了抗议。
　　这天，她请了假去医院检查，最近这几天，她食欲大减，也不怎么想吃东西，还容易犯恶心，胃也时不时会疼。挂上号进了诊室才发现，医生竟然是路易扬。
　　路易扬看到她也有点意外，接过她的病历本看了一眼，这才开口询问。
　　缪菡这时也顾不上其他，便说了自己的症状，末了还加了一句，“路医生，我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啊。”
　　路易扬皱了皱眉，“瞎说什么，最近工作压力是不是太大了？”
　　缪菡点点头，最近因为赶项目进度，她有时候连吃饭的时间也没有，更何况她新进公司，心理压力也不小。
　　路易扬听了之后，正色道，“你这是心理和工作双重压力导致的，我给你开点药，按时服用，心情上也要放轻松，还有，生活作息一定要规律。”
　　他接了一杯水递给她，将她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又将药单给了一旁的小护士，让她帮忙去取一下药。
　　“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下班我送你回去。”说罢，不等她拒绝，便回了座位，接待下一位病患。
　　缪菡乖乖的坐在那里，看着他一个一个的接待着病患，耐心的听他们说自己的病症，眼神里的专注与当年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一模一样。
　　她甚至有种恍惚的感觉，好像中间的这几年不存在一样，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她还是那个见了他就忍不住心生欢喜的小姑娘，而他，也还是那个总恨不得躲开她的帅医生。

　　四

　　下班后路易扬开车送她回去，缪菡也没推辞，直接告诉了她家里的地址。
　　“玉林街君苑小区。”
　　路易扬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顿，转头问她，“不在学校住了？”
　　缪菡心中翻了个白眼，“我们都毕业了，宿舍肯定不让住了啊。”
　　路易扬点点头，没有再多说。
　　到了楼下的时候，缪菡下了车，手里还拎着药，笑着道谢，“路医生，今天谢谢你啦。那我先上去了，你路上……咦？”
　　看着他也下了车，缪菡疑惑，路易扬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好巧，赵同学，我也住这。”
　　缪菡没有想到这世上真的会有这么狗血的事情，路易扬不仅和她住一个小区，竟然还住她家对面。
　　她才搬过来，加上这几天上班时间也不规律，她竟也从没发现。
　　“那就晚安喽，”路易扬看着她，“明天开始，我会监督你的哟。”
　　说完便径直进了自己家门。
　　缪菡愣在门口，半晌没反应过来。
　　本以为他说的监督她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每天能都会来监督她。
　　他带着盒饭第一次出现在公司技术部的时候，她都惊呆了，顶着周围同事好奇打趣的目光，她恨不得找个地缝拽着路易扬一起钻进去。
　　但是看着路易扬神色如常的叫着她的名字，喊她去吃饭的时候，缪菡终于知道自己这么多年为什么放不下他了。
　　可能就是因为他的这份无人能敌的厚脸皮吧。
　　后来缪菡慢慢也习惯了他每天中午过来，两人一起吃了午饭，然后他回医院，她继续上班，晚上不值班的时候，他也总会过来接她。
　　缪菡觉得，他们现在就像普通的情侣一样，过着普通平凡的小日子。
　　直到有一天，路易扬没来。
　　缪菡从12点开始等，一会儿抬头看看门口，一会儿看看电脑上的时间，脑子里面乱糟糟的。
　　路易扬从来不迟到的，他是一个极重时间观念的人，从前她约他出去，他就算是极不愿意，也从来不会迟到。
　　眨眼间缪菡的脑子里已经想到了无数个他迟到的理由，就连迷路了这种荒唐的念头都冒出来了。
　　但是直到下午上班，路易扬都没有来，中间缪菡按捺不住给他打了电话也没有人接。
　　她一下午都心不在焉的，连代码也没有写几行，也幸好项目已经告一段落了，要不然她今天写的可能全是bug。
　　晚上下了班，她直奔路易扬家，敲了半天的门结果也没有人开门，缪菡放弃了继续敲门的念头。
　　可能路易扬觉得她只是他的一个病人，现在病已经好了，也就不需要他继续天天监督了。
　　他并不是她以为的喜欢她，只是履行一个身为医生的职责而已。
　　缪菡自嘲的笑了笑，转身回家。
　　结果一转身，便迎上了气喘吁吁回来的路易扬。

　　五

　　有的时候误会就是在时间的拖延中产生的。
　　路易扬看着她，扬了扬手里的饭盒，笑道，“要不要一起吃饭？”
　　“不用了。”说完便绕过他打算回家。
　　路易扬伸手拽住她的胳膊，看着她气闷的侧脸，叹气，“连生气都要憋在心里。”
　　“我从昨天晚上有台手术，今天刚下手术台，手术过程中手机关机，我没办法给你打电话。”
　　缪菡这才转头看他，眼眶红红，委屈道，“那你昨天为什么不和我说？”
　　“我本以为中午就能结束的，结果中间出了点问题。”说罢，揉了揉她的头发，“好啦，这次是我的错，我道歉。”
　　看着他这一副道歉还理直气壮的模样，缪菡忍不住笑了。
　　“那现在可以和我一起吃饭了吧？”见她笑了，路易扬松了口气，“我可是一天都没吃饭了。”
　　缪菡点点头，跟着他进了家门。
　　吃饭的时候，缪菡总是抬头偷偷的瞄他，路易扬在第很多次抓住她的目光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
　　“你到底在看什么？我脸上有东西？”
　　缪菡摇摇头，心中纠结万分，最后还是问了出来。
　　“路易扬，你是不是喜欢我？”
　　问出这句话后，缪菡心中莫名一轻，像是隐藏了许久的秘密终于要公布了，这时候，忐忑，紧张，害怕，都没有了，只剩下轻松。
　　路易扬夹菜的动作一顿，看着她目光中的认真，放下筷子，正视她。
　　“对，我喜欢你，”他轻笑一声，“既然你都看出来了，我也就不瞒你了。”
　　“赵缪菡，我喜欢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缪菡一愣，似乎是没有想到他会这么正式的和她说，不过除了工作，平日里也鲜少见他如此郑重的对待一件事。
　　“你不怕我会带给你坏运气了呀？”
　　她笑着眨了眨眼睛，反问。
　　知道她介意几年前他拒绝她的话，摇头道，“不怕。”
　　“以后也不怕？”
　　“不怕。”
　　“好吧，”缪菡假装叹了口气，“那我也就勉强和你在一起吧。”
　　一时间，四目相对，满是欢喜。

　　六

　　其实，缪菡一直没有告诉过他，从小她的体质就很特殊，像是会自己检验身边人的真心一般，初遇的时候，对方总是会倒霉透顶，但是一旦过了这段时间，便不会再有什么。
　　当年缪菡是想告诉他这件事的，可是她还没来得及说，路易扬便离开了学校，一过就是这么多年。
　　不过现在嘛，她看了一眼坐在餐桌边上吃东西的男人，也许是最近好事不断的缘故，精神看上去还不错。
　　她觉得，也没有再说的必要了。
　　吃过饭后，两人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缪菡仰头看向他，突然问道，“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明明之前那么斩钉截铁的拒绝我。”
　　“难不成是我每次都把你爱吃的留给你吃的时候？还是你上次生病我照顾你的时候？”
　　“我也不知道，”路易扬抱着她，“可能是你认真工作的精神吸引了我？”
　　“什么嘛？”缪菡在他怀里挣扎着不让他抱，还伸手拍了他一下，“这是什么理由啊……”
　　“哎好了好了，别闹，我休息一会儿，今天很累的。”
　　看着他面上的疲惫，还有嘴边的胡茬，缪菡心软了。
　　感受到怀里姑娘渐渐安顺下来，路易扬的嘴角慢慢弯了起来。
　　什么时候啊？
　　我也不知道，但是一定会比你以为的要早。
　　其实，两年前他离开学校的时候去找过缪菡，只是那个时候她申请了学校的交换生，早已经飞往海外了。
　　或许，那个时候他便已经喜欢她了。
　　好在，上天让他们又相遇了，这一次，说什么他也不会再让她走了。
　　看着怀里的缪菡渐渐睡去，他忍不住紧了紧抱着她的手臂。
　　余生很长，但，好在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