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糖与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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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前来祭拜的人发现了抱着墓碑晕过去不知道多久的秦羽凉，人们哄闹着怖惧着，层层辗转终于把太子送回了皇宫。
碍于不便对他不敬，他们还是举着方才柳瞑凤留下的伞，没人敢过多的碰他。
那天下的雨越下越大，最终前来祭拜的人却并没有因此而减少，所以乌泱泱的人们所见到的，就是浑身泥泞的少年紧紧抱着只有只言片语同他有关系的冰冷碑碣，脸色苍白同死人无异。
没人会知道他已经淋了多久的雨，但知他手脚冰凉，眼尾鼻尖有突兀的湿红，近乎辨不出本色的白衣勾勒少年初成并不算伟岸的身体，恍如一缕迷失在人间的孤魂。
自然也没有人会知道，那太子衣襟里，胸口处，离心脏最近的地方，藏着两根已经被暖化的糖葫芦。
那是他绞尽脑汁，费尽心思，那个人却看都没有看到的礼物。
秦羽凉后来常常喟叹：他为什么带走了那么冰的烈酒，却没有带走那么暖的甜糖。
那日之后，太子恍如一夜之间忽然长大，就像暗黑天穹凛冬散尽，第一声春雷闷响，携千钧之力划破长夜的霹雳摧枯拉朽，朽木深处必有新生破土。他每日专心练剑，刻苦读书，日前的功课一个不落统统补上，其刻苦勤奋前所未有，古今罕闻。
他不再藏拙，锋芒毕露，前昀帝陛下用他的经验他的禀赋重新告诉世人他的归来。以柳瞑凤的残党为雏形，朝堂之上一个全新的势力崭露头角，他厚积薄发步步为营，再也无人敢说他是废物。刮目看时，论谁也想不到那般雷厉风行翻云覆雨，竟只是一个十九岁的少年人。
那少年玄色衣冠四爪龙纹，却怎么看，都像极了多年前朝堂上唯一的九尺月华如雪。
秦羽凉总是怀着那样微薄的希冀，他知道柳瞑凤满心满眼都是民生疾苦，所以当他路过人间，看着疮痍满目，看着大灾席卷过的土地，人们总是见他张望见他失神，以为他是哀民生之多艰，无人知是他总在找一个早应消散于天地之间的身影。
那是一抹长身玉立如惊鸿照影，如梦似幻若镜花水月的孑然白衣。
他不再自暴自弃，足够优秀的他广交好友，他似乎本就应当是这样的人，谈吐大方风趣，为人进退有度，深邃星眸弯如两道月牙，唇边梨涡漾开喜人笑意，一天一个样的年纪，他的面庞一日甚一日俊朗，身材一日过一日高大。从前无人敢想，京中少年辈本是除了脸什么都排不上名号的人，而今竟是独占鳌头。
有人说太傅走后他心性大变，如今又成这样是因为他体验过失去，所以释然了。
也有人说，凤凰涅槃，或许他的身体里留下了柳瞑凤一缕残魂，令他如有神助，渐渐活成了太傅的样子。
婚期被他一拖再拖，三年来他似乎一刻不曾停下，在用功，在刻苦，在济民。
秦酌铮有意无意几次三番劝他休息一下，这人间疾苦是看不完的，这如烟卷秩是阅不尽的，何必透支自己，何必执迷不悟。
他只是摇摇头。
堆积成山的功课被悉数整齐地放入柳瞑凤曾住过的房间，三年间太子走遍国家的大半壁江山，同时朝堂之上他不断巩固自己的势力，他逐渐美名远扬，逐渐活成自己都不曾想见的，他无数次寤寐思服，那般邈远的空阔的漫无边际的想象里，柳瞑凤本应活成的样子。
离京在外的日子，他像不愿归林的鸟，足迹似乎都成为小小的坑洼，开了小小的花，不算斑斓，但若有人有心，愿意驻足一观，抬眼望去，早也漫山遍野。
这三年里，唯一没有长进的就是他的酒量。以至于他从不喝多。有人开玩笑说，“阴阳割昏晓，玄白杯酒遥”，大抵说的就是太子与太傅，不过一坛酒的距离。
秦羽凉十九岁，柳吟雀十六岁，已经到了适宜娶嫁的年纪，女孩子的青春一共也就那么久，拖不得。
而今柳吟雀与他的地位天差地别，早已不是最佳的选择，但他说，经年思念，非其不娶。
秦酌铮说，太子该回来收收心了。
这次，他没有拒绝。
书信上不推脱不解释，关于此事他只有寥寥一句：待此地灾情压下，我自回来成婚。
这个不靠谱的承诺已然令秦酌铮大喜，却不能服众。
毕竟，此地是何地，此地灾情压下是哪年哪月，那都不是这么聊聊一句可以可以回答的问题。
有的是人在苦守，有的是人在观望，有的是人在暗喜，有的是人在筹谋。
迫于压力，秦酌铮还是对他下达最后通牒，告诉他两月后，必须回来成婚——————届时，京城将有两场婚礼，一场他和柳吟雀的，一场司徒仪和陶如诲的。
两场婚礼都因柳瞑凤身死之故延宕了三年，现在丧期已过，斯人已去，不论如何，有些事情总该收个尾。
这三年，第一年柳瞑凤和柳云兮二人在渊国唱起了双簧，柳云兮在明柳瞑凤在暗，潜移默化间收拢权势；次年，柳云兮继位为渊皇。
后来柳云兮以坠马毁容之名日日戴面具，二人一记偷梁换柱，人们眼里的柳云兮真正完全变成了柳瞑凤。
三年来柳瞑凤与柳醉蛟柳吟雀二人毫无来往，柳氏兄妹三人天涯两隔，唯一令柳醉蛟起疑心的是他彻底脱离了唐罗鳌的控制，但唐罗鳌一句怨言也没有，他预想中的艰苦战役并没有到来，那个人的痕迹越来越淡，直到柳吟雀与秦羽凉的婚期被重新提上日程，关于那个人的一切，仿佛才再次回光返照，异常地清晰了起来。
婚礼还有两月，渊国方突然发来婚帖，声称渊皇柳云兮要娶昀国霓州巡抚唐罗鳌之女唐茜为妻，并于两月后在昀国成婚。
人们在惊讶之余，也感叹世事竟能这般凑巧。
就这样，两国迎来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喜事撞期——————三婚同堂。
作者有话说
第94章 糖与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