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月照故乡[种田]》水天无色

6、第 6 章

　　第六章

　　每一年的正月十五过后，人们又开始忙碌了起来，杨大伯家里的事杨阿娘一直惦记着，她心里也是不赞成自己嫂子做法的，她觉得这决定对香香和九九那孩子都不好。

　　各家都忙了起来之后，自然也就没有多余时间去关心别人家的家事了，特别是杨阿娘，她这些日子愁坏了。

　　“快把药喝了吧，一会儿完全凉了药效就不好了。”丈夫身体突然变得很差，以往还能把孩子抗在肩上，可现在连最小的那个都抱不起来了。

　　默默喝掉碗里的药，看着残余的药渣还有嘴里残留的药味，杨阿爹便知道自己这个月喝下去的又是不小的一笔银钱。想到自己的身体，明明刚喝下药的身体仿佛更没有精神了，杨阿爹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他把药碗给了妻子之后就侧身睡下了，看样子应该是不准备再说什么话。

　　默默出了房间，去灶房里放好了碗之后，杨阿娘便带了香蜡纸钱去了村子北边的一处山涧，那里的山腰处有个天然的山洞，里面供着一尊菩萨，听说那尊菩萨还是自然形成的石像，村里大多人家祭拜神明都是在这个小山涧的山底。

　　山涧旁边一侧是几丈高的小山崖，一侧是延绵至另外一座大山半山腰的旱地。

　　到了地方之后，杨阿娘先是默默朝着神像的方位磕了几个头，然后才准备点上香蜡纸钱，在她准备拿东西出来的时候却听到周围有些动静。

　　声音是从山崖上方传来的，因为这小山崖也就几丈高，上面的人说话不是太小声的话下面是能听见的。隐隐约约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杨阿娘便停了手上动作，细细听着上方人说话却是越听越气。

　　原因无他，上面的人正说着他们家的坏话，甚至还说自己丈夫的病是报应。

　　杨阿娘从没有觉得自己家里又对相亲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家里租出去的田地都是照着附近好几个乡镇里佃租最低的地主老爷家里收的，有些佃农一时交不出租子的时候也没有加过什么利息，都是等人手里宽裕了才让人补上。

　　可是，就在刚刚，刚刚骂着家里扒皮地主，诅咒自己丈夫身体，说着丈夫的病是报应的人竟然就是他们家的佃户，而且还是准备拖着家里租子一年的黄家。

　　去年秋收时候，黄家当家的到家里来的情形一幕幕浮现到了眼前，杨阿娘自觉自己没有任何为难他们家的地方，痛快让人隔年再交租不说还好吃好喝的招待了人一顿，结果却换来了对方骂自己扒皮地主！

　　“是啊，家里趁再多钱有什么用啊，也没个儿子傍身传宗接代，再多的银子还不是便宜了外人。”

　　“就是啊，我听说啊，那杨老二喝得药可贵了，一副药钱能抵一家人一年的租子呢，想到咱们辛苦一年就被他几口喝掉了我就觉得浪费，就觉得那家人心咋就那么黑呢。”

　　“就是！这做地主的啊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手里装着香蜡纸钱的袋子被自己拽的死紧，用力的深深呼吸平复了好一会儿之后，杨阿娘擦了擦自己的脸，继续手上的动作，一边给菩萨上香，一边在心里默念让菩萨保佑他们一家人顺顺利利，让丈夫的病可以慢慢的好起来，就算要让她把所有的租子都换成药钱给丈夫喝掉也无所谓。

　　杨阿娘回去的时候，先去了自己和丈夫的房间，一进去她就看到小儿子正趴在床边上，两只手一起握住了丈夫的手。

　　轻轻把儿子抱了起来，杨阿娘在人脸上亲了一下就让人出去了。

　　“乖啊，出去玩，阿娘今天给你做好吃的。”

　　“嗯。”乖乖点头，杨月明迈着自己已经很稳的步子踏着小碎步出去了。

　　看儿子小心翼翼的样子，杨娘知道他是怕自己吵到阿爹，心里熨帖的同时也有些小小的遗憾，如果她的月明是个小子该多好啊。

　　“两个闺女还没有出嫁，月明还那么小，不管怎么样什么都没有你的身体重要，我明个天再去镇上抓药，药继续喝着，身体会慢慢好的。”丈夫眼睛闭着，但杨阿娘知道他一定醒着的。

　　小声说了这些话之后，杨娘就出去了，他一出去杨阿爹便把眼睛睁开了。

　　望着门口的方向深深叹了口气，杨阿爹又重新闭上了眼睛。是啊，不管怎么说，他得要看着女儿们出嫁有个好婆家，一生有了依靠有了归宿，也要看着月明长大成人娶妻生子，他们一家人安安稳稳过下去。

　　日子到了二月之后，冬日的寒意稍退，天气转暖，村人虽然越发的忙碌了起来但随着沉闷的冬日过去，焕发生机的好像不只是大地。

　　近来，杨阿爹的身体好了不少，已经不用整天的待在家里了，偶尔的他会带着女儿出门，去离家不远的那片竹林砍几根主子，回去编些竹篮竹篓的小东西，或者家里用或者捎去镇上卖点闲钱。

　　“阿爹，月儿想要鸟儿，我们去抓好不好？”杨月明今早碰上了去掏鸟蛋没成却抓到了小鸟的人，那人叫云深和杨月明一般年纪。这个叫云深的少年家里是外乡人，而且还是近几年才搬到村子里的，不过他家里可能是做大生意的，虽然爹娘没有陪着，可家里却有照顾他的长工，屋子也是村里最好的建筑，二进的青砖大瓦房，村里可没有这种格局的房子，都是典型的农家小院，院门打开是院坝，正屋打开就是堂屋，堂屋两侧便是房屋。

　　一边说一边比划，整个人激动地不行，杨阿爹自然知道儿子再说什么，上山掏鸟下河摸鱼这些事，他小时候也没少做。

　　空出一只手来摸了摸儿子的头，杨阿爹笑着和儿子说道：“活的鸟阿爹暂时找不到给你的，但阿爹给你个不会飞不会跑可以一直陪着你的竹鸟儿好不好。”

　　“嗯......好呀。”可能是考虑了一下阿爹的话，杨月明抿着嘴点了点头之后晃晃悠悠跑过去搬了自己的小凳子到阿爹身边，然后乖乖在一边看着阿爹给自己编小鸟儿。

　　“金窝窝~银窝窝~不如我家的草窝窝，小少年上学堂，偷偷~偷偷长高梁~”

　　“阿爹，还要听还要听。”跟着阿爹哼起了歌谣，杨月明不知道阿爹在唱些什么，但知道阿爹唱的可好听了。

　　杨月明跟着阿爹编东西唱歌谣，杨阿娘带着两个女儿做女红，娘几个看着院坝里的两父子都一起哈哈直笑，自从阿爹身体渐好，家里所有人都放下了一件大心事。

　　“哟，杨二哥今儿兴致真好啊，陪着孩子唱歌啊。”家里院门突然被推开，看到来人的时候，杨阿娘还微微一愣。

　　来的人算是她的小姑子，她是丈夫堂妹，只是两人以前有过一些矛盾一直没什么往来，她想着今日这人上门多半是因为那日的事。

　　那日杨阿娘去祭拜菩萨的时候，撞上的两个人，一个是黄家的还有一个便是自己这个小姑子。

　　“叫小姑。”两家的矛盾也算是多年以前了，如今见面也会相互打个招呼，杨阿娘也不想和人闹得太僵，毕竟她是丈夫亲堂妹这关系也不算远了。

　　阿娘说了叫小姑，稍大的杨彩云开口了，可两个小的却是没有开口，一来他们之前根本没和这个姑姑有什么交集，只是在姐姐嘴里听说过，二来因为固有印象她们也不喜欢这个小姑。

　　“哎呀，别麻烦了，我就是给你送点肉过来，家里得了些野猪肉也吃不完，所以炸了给亲戚们一家分店，都是一家人嘛一点小事都是不计较的。”小姑表面说的或许是两个孩子不叫她，但实际再说什么杨阿娘知道。

　　她知道这人是来赔礼的，毕竟作为小姑的说着自己哥哥嫂嫂的不是可不是什么好事。

　　那日杨阿娘也没有一直忍着，之后她狠狠地咳了两声还大声说了让菩萨保佑的话，上面的人立马的没有了声音。

　　小姑还是过了十来天过来的，那个黄家的隔天就送了东西过来只是自己没收直接给打发走了。

　　杨阿娘已经打定主意了，几年秋收把黄家的租子收回来然后家里的水田就不租给他们家了。

　　黄家可以不往来，可是小姑这里只要没有彻底的撕破脸皮就不能真的闹太僵。起身去收了东西，杨阿娘准备留人吃饭，可小姑一把东西给过去便直接走了。

　　看了一眼手里的东西，买冒着浓浓肉香，应该是刚出锅的。

　　“时候不早了，你带着月儿洗洗手，过来趁热把东西分了吃了吧。”

　　“阿爹，吃，吃。”杨月明已经马上就要五岁了，他自小就聪明如今已经记事了，他已经能记得如今家里的一日三餐都有上门变化了。

　　家里吃肉的次数越来越少，几个孩子自然嘴馋得很，把肉分到手里之后，杨月明赶紧的咬了一口，然后把手里的肉全部给了阿爹。

　　“阿爹，吃肉肉，快快好起来，月月要坐马马。”骑在阿爹脖子上被杨月明叫做做马马，他这个年纪可能牙口不是特别好的缘故，并没有很喜欢被炸的金黄的瘦肉，把肉给了阿爹也没有觉得多可惜，被阿爹分回来的时候还用了摇了好几下头，表示自己不要了。

　　“阿爹，我的也给你。”

　　“我......我想吃......”杨彩凤看着姐姐和弟弟都把肉给了阿爹，可是她想吃，舍不得的说了这话之后还是准备去夹碗里的肉给阿爹。

　　“凤儿想吃就吃，来阿爹再给你一块。”大概是知道儿子是真的不想要，杨阿爹把二女儿的夹了回去，又把小儿子的给了三女儿，然后指挥着大家赶紧的吃，一会儿就凉了。

　　看父女几个吃的高兴，杨阿娘捞了儿子到身边，准备去给他煮个鸡蛋吃，从年后家里鸡蛋就紧着丈夫一个人了，她的月儿好久没有吃鸡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