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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后来的事,青岩醒转后再去回忆,只觉得头痛欲裂,已有些模糊了,但却还是能隐约忆起那一夜不停跳动的朦胧烛光与另一个人皮肤温热的触感。

      醒来后,身体隐隐作痛,但浑身清爽干净,显然是已经被人清理过了,衣裳也穿戴的好好的,青岩感觉到身体在微微颠簸,四周隐约有喧嚣人声浮动——

      他似乎正在马车上。

      青岩缓缓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发现自己躺在铺的柔软舒服的车厢里,对面坐着个高大的男人,一身玄裳,发束黑玉冠,面目俊美而深邃,正举着一本书垂眸细细看着——

      不是王爷又是谁。

      青岩的身体骤然僵硬起来,闻宗鸣却很快发现他醒了,放下手里的书探了探他的额头,这才似乎松了一口气道:“醒了,口渴了吗?”

      青岩缓缓坐起身来,垂着眸子,脑袋埋得老低,小声道:“小的……小的不渴。”

      闻宗鸣看着他没说话。

      二人便这样回了王府,除却王府下人见到他两个从同一个马车厢里出来时,有些惊讶,一切如常。

      那日后,闻宗鸣还是他日理万机忙的脚不沾地的摄政王,青岩也还是那个沉默寡言却做事仔细周全的王府都知太监。

      可青岩心知肚明,一切都不一样了——

      王爷虽不明说,却不再让青岩守夜,而是另叫了一个小内侍代劳,某日黄昏饭后,青岩如旧在书房候着,他许久才来,见了青岩似乎有些犹豫,但也还是说青岩这三年来已经学的很好,近日朝上事忙,以后就不必再来进学了。

      青岩感觉的到这有意无意的疏远,府上其他下人自然也看在眼里。

      但他们想的却不一样,那日品茗宴上发生的事早已传回了王府,谢都知和王爷的关系大家也心知肚明,若说以前他们听了那些无稽之谈还能怒骂一句谣传,如今却比府外那些谣传的人还清楚,王爷和谢都知之间的风流事恐怕是确有其事了。

      青岩某日去瞧完了厨房新采买的食材,嘱咐了两句入了夏王爷有些上火,这几日可添些清热消火的药膳,回来路上经过花园一处回廊,却听的几个女孩子虽有意压低,也仍清脆如黄鹂鸟般叽叽咕咕的议论声。

      “那日搞不好真有什么!我表姐的大姑母在宫里做嬷嬷的,听她说皇后娘娘那天还赐了酒呢……那种酒!”

      “可是你们没瞧见么,近日王爷都不大爱搭理都知了呢,若是那日真有什么,现在他两个岂不应该……干柴烈火?怎会这样的?”

      女孩子们的笑闹声传来,其间夹杂着几声“不知羞”的嗔闹,又有人道:“外头传也就罢了,王爷的性子,咱们府里的人还能不知道么,莫说是什么酒了,只要王爷不愿的,天上下刀子也没用,再说了,生的再好看,不也是个没根儿的奴才么,王爷何许身份,他是何许身份?”

      “王爷那样持重端方的人……怎会碰他?如今不搭理了,倒也是情理之中,毕竟想也知道,王爷可不是那档子玩小倌喝花酒的花花太岁……岂会……”

      青岩站在廊后静静听着,一声不吭,如一尊雕像般动也不动。

      正此刻,身后却有人道:“谢都知安。”

      青岩这才木木的转身,朝着行礼的几个婢女点了点头,一行端着杯盏碗碟的侍女这才鱼贯离去。

      花廊后却已经没了人声,像是那几个叽叽咕咕聊天的小丫鬟也听见了这边问安的声音,青岩绕过去,园中已然空空荡荡,哪里还有人影?

      想也知道,那几个姑娘说曹操曹操到,多半都吓得花容失色,肯定已经作鸟兽散了。

      傍晚时王爷有事出门,青岩把全府上下的内侍婢女、嬷嬷小厮都叫到了花厅里,沉着脸道:“近日来有些传言很不像样,我原想着,不过都是些无人理会的浑话疯话,这才不曾过问,只是近日你们实在愈发忘形了,在府中议论也便罢了,这些话若从咱们王府传出去,叫外人听了,成何体统!”

      青岩毕竟年少,刚开始管事时王府上下也因他面嫩,有人不买他的帐,只是后来见识了他说一不二,从不留情面、也不怕得罪人的做派后,众人才都渐渐歇了心思,不敢再和他对着干,因此此刻他有发怒迹象,花厅里王府上上下下几十个仆从,人数虽多,却一片寂然,落针可闻。

      “有些嘴碎的,是打量着近日府中事忙,还是打量着王爷冷落了我,以为我不敢将你们发落了?前些日子在宫中办宴时,娘娘宫中有不妥当的奴婢,我也一样发落了,怎么难道还奈何不了你们?便是今日我不发落你们,王爷也不发落你们,难道这些话传出王府去,传到贵人们耳中,太后娘娘、皇上皇后娘娘,能饶了你们?”

      青岩说着,目光在人群里逡巡,立刻发觉后排有三个小婢女灰白了脸,咬着唇肩膀微微有些颤抖,心下当即了然,寒声道:”李嬷嬷。”

      一个浑身圆胖的嬷嬷走了出来:“奴婢在,都知唤奴婢何事?”

      青岩道:“后面那三个,罚两月月钱,你带回去好生教过规矩,若是教完了还不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便从何处来回何处去吧,应王府容不下这样的大佛。”

      李嬷嬷看了看他目光的方向,心领神会,连连点头称是。

      青岩看向众人冷着脸道:“你们平日嚼舌根,议论我也便罢了,若是再让我发现有谁嘴里不干不净,攀扯王爷,传出府去,一旦叫我发现,严惩不贷!”

      众人俱都应是,此事这才罢了。

      青岩自这日以后,挑了几个伶俐小内侍亲自教习过,便把伺候王爷用膳、文墨的近身差事统统交代了出去,再不近身伺候闻宗鸣了,平日里也几乎不再出现在他面前。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那日发生的一切,都是情非得已,他酒后乱智开口胡说,已很不该,王爷这些日子对他的冷落便足够说明王爷心中是不快的,王爷那日肯委身救他,已是大恩了,他不该再奢求什么,而是应好好做他识大体知进退的王府都知太监。

      只是除此事外,青岩也心知肚明,宫里煞费苦心的弄了这么一出,绝不是为了羞辱自己,那边肯定还有后话——

      果然没多久,关于摄政王宠爱内侍佞宠的传闻就流入了坊间,其间香艳靡丽细节更是传的有鼻有眼,叫人想入非非,便是青岩每日把王府上下盯得密不透风,也阻止不了这消息如长了脚般,飞遍整个京城。

      摄政王这三个字逐渐不再是昭朝战神、和贤明英武的代名词了,军中如何暂且不提,民间提及这三个字,市井坊间头一个想起的,却都是那些绘声绘色的话本子。

      这传闻毕竟有伤风化,青岩听闻几个御史弹劾了王爷几回,说是王爷放浪形骸,不修私德,有失体统,损了皇室颜面云云,不过倒都被天子驳回去了,皇帝还发了一回火,问这事原是他做的主,他们弹劾摄政王,难不成是对他这个皇帝也有意见?

      于是言官们偃旗息鼓,可没几日,摄政王便在朝会上和皇帝请辞,说自己身上旧伤发作,如今也不如当年年盛,陛下已根基稳固,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应当不再需要什么摄政王了。

      他便这么干脆利落的交还了几处镇守大营的虎符兵权。

      一时朝野称颂应王贤明忠君之声不绝,皇帝也大为感动,许诺便是皇叔不掌兵权,只要他还在这皇位一天,应王就永远都有摄政王之名,任何人也不许怠慢了他——

      青岩得知后,心中却叹了一口气。

      但愿王爷此举,真能让陛下放下对他的戒心吧。

      可惜天不遂人愿。

      后来青岩某日进宫办差,半路被人拦住,说是皇后娘娘请他去坤宁宫一趟,有话要和他说。

      青岩心中一紧,一股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

      皇后并没有亲自见他,见他的仍是祥嬷嬷,她把一个小瓷瓶放到了青岩手里,目光幽深的看了他半晌,道:“这是娘娘的意思,也是陛下的意思,内官可得警醒着些,万莫会错了主意。”

      青岩接过那小瓷瓶,打开来闻了闻,瓶里的粉末却并无气味,他心底渐渐烧起一团怒火,脸上却不敢露了颜色,只忐忑道:“嬷嬷,这事……娘娘是要我……”

      祥嬷嬷道:“你如今得王爷爱重,想必王爷的饮食,也都是你过问吧。”

      “毒害皇亲可是死罪……我如何敢?”

      祥嬷嬷却笑着摇了摇头,道:“看把内官吓的,难不成以为这里头是什么毒药么?内官对王爷一片情深,娘娘既已成全了你,难道还会害王爷不成?只是前朝事重,娘娘自有考量,这些东西坏不了身子,只是需要卧床一阵罢了,待前朝事了,王爷也就好了。”

      “陛下已承诺厚待王爷,届时王爷仍是我朝的摄政王,你仍是王府的都知,娘娘也会把你姐姐和母亲送回京城,让你们母子团聚,这不好么?”

      青岩听完,心中却只有冷笑。

      卧床一阵?

      皇后是真把他当成了不知世事的蠢人不成?

      也许今天在这里的是旁人,听了祥嬷嬷这些威逼利诱的话,可能会依言照做,可青岩的见识和学识远非普通内侍可比,前朝多少祸乱都是起于内宫他们这些最不起眼的奴才,这瓶里的是什么东西,他可不会听信皇后的说辞。

      青岩闭了闭目,额角青筋跳了跳,似乎心中正在天人交战,半晌才咬了咬牙,低声道:“小的若果真做了,娘娘……真的会放过小的娘亲姐姐么?这事若是往后查起来……”

      祥嬷嬷肃容道:“皇后娘娘还能骗你不成,必然保你周全就是了。”

      青岩沉默许久,终于应是,把那小瓶收回袖内,回了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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