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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婆媳相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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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张罗着叫丫鬟婆子们去库房里取两匹锦缎来,奴才们应的应,忙的忙,院子里很是热闹,而他那个所谓的母亲坐在桌前,小心翼翼的将丝线穿入针孔,又把针线递给了老太太。
江老夫人拿起一件袍子翻过来,指着上面的破洞处对她道:“这里要缝一缝,你先看两头的针脚,来,我教你,这样穿针,这样再勾一下线。”
江星河的母亲认真的听着看着,面上始终带着浅淡的笑意。
“虽说咱们家里不穷,衣裳也穿不破,可这针线功夫也该学一学的,哪天想绣个帕子,缝个香囊,自己亲手做出来的东西心意自然更重些。慢着来,别扎了手,这件啊,是成周年轻时穿的衣裳,搁箱子里那么多年了,拿出来还是跟新的一样。年轻时不爱穿亮堂些的,觉着不稳重,这几日我却看他不是穿白就是穿蓝,素雅的很。改日我叫人给他和星河再做几件衣裳,还有你的。”
“不用给我做衣裳,我殿里有。”
“那就做两件裙子。等会儿再去我屋里挑几样首饰拿走,年纪轻轻穿戴太素净了也不好,明日叫成周给你买些上好的胭脂水粉来,别看他对什么事都上心……”
江老夫人心里高兴,话便多了,打开话匣子说个不停。
实际上能看到今日这番婆媳相处和睦的景象,完全是因为老夫人这两日卧病在床,江成周每次来陶然斋,都会带着江星河的母亲一起来,两人甚至连吃饭都赖在这边。
一开始老夫人厌烦的很,对两人爱答不理的,心里自然还带着怕。
但次数多了,见他们俩在她面前说话时跟寻常夫妻一样,那个女人言语间总是平静和气的样子,甚至老夫人给她脸色看,说难听的话,她都淡然处之,慢慢地,老夫人的态度也软了下来。
或许凡事都有例外,他们江家祖上积了德,碰到一只好妖。
望着院里的情形,江星河站在门口犹豫了片刻,准备转身离开,却被老夫人眼尖的看到,并叫住了。
“星河!你过来!”老夫人大声道。
江星河吸了一下鼻子,慢腾腾地走过去,喊了声‘奶奶’。
“回来了也不跟你娘说句话!”老夫人责备他。
江星河往那个女人脸上看一眼,见她笑望着自己,他立即避开视线,口中道:“我去书房了!”说完转身朝外面走去,任凭老夫人在后面怎么叫他都不应。
孙子走后,老夫人对儿媳道:“你别怪他,这孩子心里头别扭,过些日子就好了。”
她点了点头。
书房里。
江星河手中拿着一卷书,摇头晃脑的诵读,这段背完,上一段转眼间忘了个干干净净,字句看在眼里却记不到心里,满脑子的之乎者也在打架。
他举着书边走边读,绕过一排书架,觉得头更大了,干脆把书扔到地上,气不过又上去踩了两脚,蹦了几下,才做了个深呼吸,将一缕头发拨到背后,走到书案后坐下来喝茶。
管家秦伯闲时经常在他面前感慨,说早些年钟阳山如何如何的安宁太平,人寿年丰,一片和乐的盛世之象。那时人们即便是大半夜出远门,也毫不害怕,即便走到再远的深山老林里,也不会出事,扬善积德做好事之人是必有好报的…………
这些年钟阳山周围不怎么太平了,邪煞之气太重。钟阳城还好些,其它的城镇里始终笼罩着恐惧,人们怕一个不走运就没了命,一到晚上便闭门不出,有些城镇上、村子里还专门请了捉妖驱魔之人去巡逻守护。
今非昔比啊!末了秦伯总会感叹这么一句。
可是,现在他们家中却藏了一只妖。
大概人都是自私的,父亲是,祖父母是,连他也是。
心烦意乱的坐了一会儿,江星河站起身,打开门向外面走去。
出了江府大门,外面街上熙熙攘攘,繁华依旧。
江星河背着手,一边走一边瞧两边的商铺。
太阳红彤彤的已经挂在西山了,余晖映照的满世界都泛起柔软的浅淡的朱色,漫天的绚丽红霞如同织锦,十几只蜻蜓在空中飞来飞去,恍惚间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如梦如幻。
一个年轻妇人一手提着竹篮一手牵着孩子迎面走了过来,竹篮里放着买来的菜,妇人嘴里唠唠叨叨的。她大声对孩子道:“下次上街不带你来了,见了什么都想吃!见了什么都想要!一会儿功夫就不见你人影了!要是你丢了,娘还不得哭死!老实点,回去娘给你烙饼吃……”
那孩子被母亲扯着手,又蹦又跳,满脸的不情愿,母亲说母亲的,他喊他的。
“娘!咱们走慢点!”
“娘,我想吃个包子!你给我买吧!”
“爹什么时候回来啊,娘!”
“娘!我走不动了!”
“娘啊……”
经过江星河身边的时候,那孩子仰头匆忙的看了他一眼,又被母亲拽着往前走去,小孩儿口中依旧嚷叫个不停,像是在跟母亲撒泼耍赖。
江星河站在一家铺子边上,转身目送那对母子走远,一直到他们挤入人群中看不见了,才收回视线。
正要继续往前走,忽然有人在他肩上拍了一下,继而一双手从后面伸出来搂住了他的脖子,身后的人往上一蹿,整个身体的重量压在了他的背上。
江星河吓了一跳,扭头看去,发现同窗好友石俊哈哈大笑着扒着他的肩,看他受到惊吓的样子笑得更加得意了。
“真是巧啊!怎么就你一个?来街上干什么?”石俊问道。他一手松开了,另一只手仍揽在江星河的肩上,两人并排着朝前走。
“你来街上干什么?”江星河反问他,顺便将他从头看到脚。
“我娘叫我出来买些香料。我爹让回城里的人捎口信说他干活时撞到了肩膀,疼的厉害,这两天还总咳嗽,我还得再去药铺给我爹抓药!没想到能在这儿看见你,你要去哪儿?干什么去?”
“我出来走走。”江星河回答,又奇道:“你们家不是在玉带桥南吗?怎么跑到这边来买东西?”
石俊嘿嘿一笑,哎了两声,“百草堂的柳大夫医术好,药卖的也便宜,多走上几步也没什么!”
“你要去百草堂,从玉带桥下来沿着长乐街走不就行了?”
石俊挠挠头,“薄永昌下了学在长乐街上帮他娘守摊子,我怕路过那里彼此尴尬,才绕到这头来的!”
江星河点点头,道:“他好像每天都去帮他娘看摊子。”
“是啊,咱们都是同学,帮又帮不上忙,就算帮忙薄永昌也不接受,倒弄的大家都不自在。对了,你是不是认识百草堂的老板?你们很熟是吧?”
“我跟那儿的老板是朋友!怎么?”江星河戒备的看着他,“你想赖账还是想去人家那儿赊账啊?”
“不不不,您误会了,我只是想报上您的大名,看看能不能少收我点银子!借着我娘叫我出来买东西,还能攒下一点点小钱!”
“攒钱干什么?”
“攒着呗,吃喝玩,还怕花不出去么?江大少爷哪能体会到我们这些升斗小民的艰辛潦倒!”
石俊面现悲苦之色,颤巍巍的朝行人伸出一只手,装作乞丐乞讨的样子。
江星河翻白眼:“欠揍吧你!”
石俊迅速换了一副笑脸,在他肩上拍了两下,“江兄,哪天请我大吃一顿吧!不,带上薄永昌,沈明德,陈正初他们,咱们几个还没聚过呢!”
江星河想了想,抬头朝前面望去,见大街两边都是些古玩店、布店、茶楼、干果店,没有一个能坐下来吃饭的。他扒掉石俊搭在他肩上的手,回头看去,发现两人刚从一家酒楼前经过。
“就这家!现在去吃,去吗?”江星河指着酒楼问。
石俊两手啪的一拍,激动的合握起来,弯腰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毕恭毕敬的道:“江大爷,您请!”
江星河将束发绸带往背后一甩,抬首挺胸,拿出藐视一切的纨绔做派,微微一笑,抬脚朝泰兴酒楼走去。
到了酒楼里,俩人寻了个角落坐下,江星河把身上摸遍了,找出了一两一钱银子,石俊紧捏着自己的钱袋看着江星河,目光从期待逐渐变成了怀疑。
“还有没有?”
“没了,就这些,出门忘拿钱袋了。”
“够了够了,我不指望吃香的喝辣的了,咱来两碗面吧!”
江星河把腰上挂着的玉佩搁在桌子上,问:“要不然把它当了?”
石俊热泪盈眶的看着他:“江兄……”
“想得美!”江星河又把玉佩拿下去了,扬手喊店小二过来点菜。
两人点了一盘芦笋牛肉,一盘三菌炖鸡,江星河又给石俊要了一碗面,给自己点了一壶酒,身上银子还有结余。
石俊看着酒,摆手:“我可不喝酒,回家被我娘发现少不了一顿骂。”
于是江星河给自己倒了一杯,仰头一饮而尽。
“不是借酒消愁吧?”石俊问。
江星河摇头。
“也对,你能有什么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