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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做我的私人化妆师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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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的下午云层依然压得很低,它们好像想把整个夏天积攒起来的水雾尽数化作雨滴在秋季到来之前泼洒下来还给大地。
自从早上睁眼开始庄桦就有些无所事事,她本想从书架上拿本没有读完的小说静下心来品读,却发现怎么都看不进去,往往一个自然段来来回回反复读上四五遍她都没能让脑子理解作者到底在讲什么东西。
于是庄桦干脆什么都不读,戴上耳机去院子里跑步。汗也留了,筋骨也活动开了,在舒舒服服洗了个澡之后,她就那么躺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闹铃响起时是晚上七点,庄桦整个人迷迷糊糊地不知道今夕何年,直想了半分钟才意识到一个小时之后自己和骆影后有约。她急匆匆套上早就挑选好的白衬衫和长腿裤,拿梳子对着等身镜篦了篦头发,斜跨一个小包走出家门。
庄桦很少在下班后上街闲逛,她对整个城市夜间的印象都是透过公交车窗留下的,仿佛在什么野生动物园里参观猛兽。而现在她就这么步行在人行道上,擦肩而过的都是往里吸氧气往外吐二氧化碳的陌生人,在加入到来来往往的人流后她才迟钝地意识到原来车窗外的景色并不是流动的画卷,而是真实的烟火人间。
之所以选择步行,是因为骆湄挑选的餐厅很凑巧就位于她家与杂志社的中间地带,没有公交车绕远路的话十几二十分钟就能到,相当的方便。
七点五十分左右,庄桦到达了骆湄在电话中提及的酒店,她本以为自己需要在门口等一段时间才能等来影后,却没想到沈萍薇居然早早地就候在了酒店大门处。
“请您跟我来,我带您去餐厅。”沈助理声音平和,脸上并不带笑。
庄桦低声道谢,长腿快步跟上沈萍薇穿着高跟鞋还哒哒哒哒走得飞快的步伐。她们沿着大理石楼梯下到咖啡厅,中途没有任何工作人员上来打扰。
建在大厅下面的自助餐厅有一整面都是落地玻璃窗,透过它能够看见已经漆黑下来的院子,草木疏影横斜随风而动,与通透明亮的厅堂形成鲜明对比。
来到这里享用晚餐的人并不多,三三两两坐在距离相隔较远的桌子旁轻声交谈,偶尔有一两个人起来端着盘子去取吃的。
庄桦觉得有些纳闷,她本以为骆湄至少会让助理包场,不然影后在公共场合出现,很容易引起群众的围观。但是现在这里不但有将近十来个人正在用餐,还没有任何一个人像是发现了影后的存在一样。
一个瘦高的身影背对着她站在落地窗前,波浪卷发披洒在背后,后脖颈的白皙皮肤被遮了个严严实实。她穿一身黑色女士西装,内里一件低胸白衬衣,月牙项链坠在胸前,瘦削的脚踩着一双细跟黑鞋。骆湄手里举着一个被啃了两口的青苹果凝望玻璃上的倒影,在看到沈萍薇身边的庄桦之后微微一笑。
“你挺准时的嘛。”她走上前将手搭在庄桦肩上。因为今晚庄桦又选了一双平底鞋,所以此刻两人的视线正好平齐,骆湄星河般终日含波带情的眸子对上庄桦深海般沉静的双眼,刺啦一声火星迸溅,什么东西在看不见的地方被点燃了。
这回是骆湄先主动移开目光,拉开桌前的一把椅子请庄桦放包。
为了掩盖慌张的情绪,庄桦绷着张脸学沈萍薇装面无表情,自己一屁股坐在了极简风的椅子上,而沈助理本人早在完成任务之后就独自溜了。
两个人对面而坐,桌上空空,经纪人和助理连影子都寻不见。一阵尴尬的沉默后骆湄开了口:“你要不要先拿点东西吃?”
庄桦猛然反应过来这里是餐厅,而她们来这里是要吃晚饭的。也不知道是一个小时前刚睡醒还是刚才同骆湄眼神相撞撞傻了,庄桦边站起来边没脑子似的开口:“你不吃么?”
“等你回来我再拿,”骆湄有些掩饰不住眼角的笑意,连带着声音也染上了欢快的语调,“这里的包需要有人看。”
这回庄桦能感觉到自己的脸是真的红了,她背过头后才从嘴角挤出一句“谢谢。”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去拿盘子盛吃的。
自助餐只有吃得多吃得精才可能把本吃回来,庄桦回到桌子边的时候左手盘子里挤满了麻辣小龙虾和生蚝,右手盘子里则躺着厚切三文鱼和几只螃蟹,骆湄看到之后本就很亮的眼睛此时更是闪烁着欣羡,目光几乎要化为实体把盘子穿透。
庄桦假装没有看到骆湄脸上的表情,只干巴巴地说了一句:“您去取餐吧。”
还没等她把整句话说完,骆湄便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跑走了,庄桦目送她奔到装食物的台子前,眼角带着自己都未察觉到的笑。等她回来时手里只端着一个盘子,里面主要盛的都是沙拉菜蔬一类的东西。她坐下以后慢条斯理地用湿毛巾把手指头擦干净,眼睛却一直没能从庄桦的那两个盘子上移开。
庄桦心里直纳闷,心说您眼馋我盘子里的东西有什么用,要想吃又不是没有,自己怎么不去拿。她实在好奇,便措辞委婉地问骆湄:“你吃得那么少么?”
被她这么一问,骆湄恋恋不舍地收回自己的目光,悻悻地答:“我需要控制体重。”
庄桦恍然大悟,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蠢了,她看着自己盘子中的山珍海味,有些后悔刚才不管不顾拿了这么多,显得她像个几天没吃上饭的饿死鬼。
坐在对面的骆湄见她有些尴尬,便问庄桦:“这几天怎么样?”
她没有直接问“你们领导有没有因为我而给你加薪给你升职”,她只是用非常随意的语气打听她这些天情况如何,就像是朋友间的闲谈一样,既没有给人压迫感,也没有把话题的主导权抢到自己手里。
“还可以。”庄桦和骆湄只见过一次,还远远称不上熟悉彼此。对于不很熟悉的人,庄桦从来都是别人问什么她才答什么,既不会主动说话也不会扯什么别的话题。
这一点让骆湄从见她的时候起就觉得她很可爱,因为对方总是没什么反应,所以使她愈发地想要去撩一撩看看,那始终都绷着的一张脸,究竟什么时候才会红。
骆湄看得出庄桦的紧张和不自在,她并没有将眼神定在她身上,而是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叉子上的小西红柿,慢慢地开口:“你这些年一直在Prodige杂志社工作么?”
“嗯。”庄桦轻轻点头,看着自己的盘子,却并没有要吃的意思。
“没想过换换工作环境?”骆湄此时抬起眼睛看向她,脸上依然带笑。
“没有,我比较喜欢熟悉的环境。”
“我想也是,”骆湄从叉子尖上咬掉了小西红柿,“但是我觉得你偶尔也许会想尝试一些新的东西。”
“比如什么?”
“比如当私人化妆师。”
一阵沉默。
半晌之后庄桦开口:“这个真没想过,因为我的合作方一般不需要私人化妆师。”
骆湄扬了扬眉毛:“这回就不那么一般了,我需要。”
“我只给小网红化过妆。”
“你还给我画过。”
“我给明星上妆的经验很少。”
“没关系你技术好。”
从这简单的你一句我一句中庄桦大概已经摸清楚了——骆湄几乎是铁了心地想把她挖到自己身边。
也许昨天早晨的庄桦会选择礼貌地回绝骆湄的请求,继续去Prodige当一个没什么名气还拿固定工资的小化妆师,但是鉴于昨天下午在主编办公室里的那场对话,庄桦产生了很大的动摇。
“我不确定这个工作真的适合我,”庄桦犹豫地思考着措辞,“但也许我可以试一试。”
听见她没有拒绝自己,骆湄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她抿了一口高脚杯里的红酒,同庄桦介绍起了工作内容。
“你应该会喜欢这份工作的,”骆湄边用叉子往嘴里送了一口紫甘蓝边说道,“每天在我出门之前替我上妆,工作的时候陪在我身边,如果合作方的化妆师不靠谱你可以帮我补妆,不过你不会很忙,一般情况下工作的时候我有公司配的化妆团队,你其实主要负责日常的妆容就好。”
“工资方面我肯定不会亏待你,基本月薪两万起,如果工作时长超了还会有额外奖金和假期。”
在听到这段话之后,估计就连昨天早上的庄桦都没有办法继续意志坚定下去了,不过她到底不是二十出头的小孩子,庄桦知道这份工作相当不稳定,说不定哪天骆湄找到了什么技术更好更顺眼的化妆师就会一脚把她踹了,如果真的草草辞职,她很可能要冒将来有一日失业丢饭碗的风险。
没等她想好该怎么答复,骆湄便继续说了下去:“不过为了工作方便,你得住在我的公寓里。”
这没什么问题,正好不但省了租金还能看看有钱人家里究竟长成什么样子,妥妥地赚。
“我想我可以试试。”犹豫过后庄桦终于慢慢悠悠地给出了她的答复。
骆湄难掩眼角的笑意,只见她环视四周,再三确定自己并不在经纪人和助理的视线范围内之后冲庄桦挤了挤眼睛:“我能吃一口你的小龙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