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河水漫漫》陈家安澜

1、01

　　江城的天还是一如既往的下着绵绵细雨。

　　江淮从一中出来，雨不是很大，他没有打伞。
　　走在街道上，扣着卫衣的帽子，双手插兜，听着街道两边小贩的叫卖声和各种吵杂的噪音，慢悠悠地走着。

　　额前的碎发遮住了江淮的双眸，他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几回，江淮拿出来，随意看了一眼。
　　来电显示，林女士。

　　接听电话：
　　“喂？”

　　“江淮，小雅在你那里吗？比赛快开始了，她中途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女人的声音严肃，江淮可以想象到，她现在一定皱着眉头。

　　“不在。”说罢，便挂了电话。

　　林女士，也就是林一茉，江淮父亲在他十三岁那年娶回来的女人。
　　林衣茉来江家的时候，还带了一个九岁大孩子，叫林安雅。

　　那时候江淮才上初一，对这个突然闯入自己家庭的女人除了反感，没有什么好的印象。
　　过了这么多年，也已经习惯了这个严肃并公事公办的继母。

　　天快暗了，江淮加快了脚步。

　　熟练地绕过水果摊，卖水果的张大娘看见他，嚷了一句：
　　“小江，放学啦？吃晚饭了没，要不到大娘这里吃了再回去？”

　　江淮转身抬头，摆了摆手，回了句：
　　“不用麻烦了大娘，您先忙，我回去吃就行。”

　　“哎，行。”
　　张大娘看他穿过摊子，上了楼。接过顾客手里要称的水果，摇了摇头：
　　“害，是个好娃....啊？这种五块一斤，那边的八块，哎呦，都是这个价.....”

　　江淮上了四楼，看见一个穿着校服外套的女孩子抱膝坐在走廊。
　　他没怎么仔细看，只当是邻居家的孩子在等父母。

　　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了出租屋的门，正准备走进去。
　　“哥。”
　　江淮停住了。

　　他回过头。地上的女孩站起来，扯着他的衣摆，抬起头，露出一张稚嫩清秀的脸，正是前不久才提到的便宜妹妹——林安雅。

　　“林安雅？进来吧。”江淮领着她进了出租屋。

　　对这个所谓的妹妹，江淮说不上讨厌，毕竟她也只是一个孩子。
　　这对异父异母的兄妹关系还算好，在江淮搬出江家之前，两人见面还会打个招呼，互相问好。

　　江淮给她拿了瓶橙汁，自己拿着可乐，两人在客厅坐下。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周睿告诉我的。”

　　说到周睿那个沙皮，江淮沉默。

　　“你来我这干嘛？”
　　“我来找你让你回家，她不知道我来找你了，我和她说住同学家，对好口供了。”

　　两人一问一答，林安雅白净的脸上没什么别的情绪。

　　江淮看着她，叹了一口气，捏了捏眉心。
　　“小骗子，你妈给我打过电话了。”
　　“真麻烦......现在天已经黑了，你比赛已经开始了，比赛场地也太远，再过差不多一个小时我还得去上晚自习，没时间送你回去，你怎么办？”

　　海景小区就是江淮的‘家’。

　　林安雅还是静静地看着他，答：
　　“不知道。”

　　江淮呼了口气，道：
　　“啧，麻烦。你吃饭没？”

　　林安雅摇头。
　　江淮放下手里的可乐，看了看她，嗯，就带了个包，估计是还没到赛场已经溜了。

　　“走吧，带你去吃饭。”
　　林安雅跟着他出门。

　　两人走在商场里，小姑娘扯了扯一从出门就直抓着的江淮的衣摆。
　　没办法，江淮腿长走得快，她哥又不让她拉着手，林安雅为了不跟丢只能抓着江淮衣摆。

　　“哥，来商场干嘛”林安雅抬头问道。
　　“带你买衣服，笨。”

　　江淮依旧是戴着帽子，双手插兜，不问世事的样。

　　走到一家装修复古的店前，江淮停下来，瞟了两眼。
　　放眼望去都是复古优雅类型的衣服，江淮想起了林安雅在台上弹琴的样子，这很适合她。
　　“就这吧，懒得走了。”

　　林安雅知道江淮没多少时间能耗，就随意的挑了一件黑色的收腰连衣裙。
　　林安雅不矮，这里大部分衣服拿最小码的她都能撑得起来。

　　“哥，我挑好了。”林安雅拿着手上那件衣服。
　　江淮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睁眼看了一下，没搭理她。起身走到最边上的架子上，拿了一件米色的裙子，朝着林安雅比划了一下。接着又走到鞋架，拿了一双小皮鞋。

　　江淮把衣服和鞋子递给导购：
　　“和她手上那件一起包起来，林安雅，尺码？”

　　林安雅报了尺码，随着导购去了柜台。
　　所有东西打包完，导购问：“扫码、刷卡还是现金？”

　　“刷卡。”
　　“刷卡。”
　　两人一齐出声，两张卡放在柜台上。

　　导购尬笑:“二位谁支付？”

　　“哥，我自己来，我有奖学金。”
　　林安雅看着旁边的江淮。

　　江淮拿起林安雅那张卡，仍给了她，嗤笑：“谁稀罕你一小破孩付账了，卡收好。”
　　又转头对导购说：“刷这张，没密码。”

　　付账风波过去后，
　　两个人又去买齐了林安雅的洗漱用品换洗衣物以及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吃过饭后，江淮送林安雅回他的住处。

　　回去的路上，林安雅看着江淮手里一大堆的东西，还有自己手里一大袋子的零食，缓缓开口：
　　“哥，买这么多东西干嘛？”

　　江哥不屑开口：“我钱多。”
　　林安雅沉默。

　　出门的时候走的是另外一条巷子，没碰见张大娘，这不，回来的时候就遇见了。

　　“小江，出去买东西了呀，前面都没看见你，来，大娘这拿点新鲜葡萄去尝尝，算是谢谢你上次帮忙看摊子。”

　　江淮接过张大娘手里的水果，道了声谢。

　　张大娘憨厚一笑：“这有什么好谢的，都是乡里邻居，互帮互助，哎，这姑娘是谁，前面都没看到，长得怪水灵，气质也好。”

　　林安雅那张和她哥学的面瘫脸回了个春，笑着叫人：
　　“张大娘好，我是小江他妹妹，您叫我小雅就好。”

　　江淮脸黑，修长的手微微弯曲，敲了一下林安雅的头：“乱叫谁小江呢。大娘，我们先走了，一会我还有课。”

　　大娘收拾着摊子，答到:“成，小雅下次来找大娘玩啊。”
　　林安雅追上江淮，回头答好。

　　回到出租屋，江淮把手上的袋子放到茶几上，对一旁的安雅嘱咐：
　　“卫生间在那，有热水，最里面那还有个房间，没人住过，被子在橱柜里自己拿。每个区域的遥控都放在那个区域的桌上，你爱干嘛干嘛，零食袋子里，饮料冰箱里，游戏机在旁边柜子里.....”

　　江淮巴拉了一大堆，林安雅一一回应。

　　等到江淮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的时候，林安雅叫住了他。

　　“哥，回去住吧。”
　　江淮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打开门，他没有回头，只是用些许无奈的语气回答：
　　“安雅，你好好上学练琴，不要管我的事。”

　　江淮的声音夹杂着深秋寒冷的风，显得格外冰冷，止于关门声。

　　林安雅倒在沙发上，用手微微遮挡天花板上的灯，呢喃着：“又剩我一个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