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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我杀了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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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死了,至于我怎么死的,我不记得,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很憋屈,死相很惨烈,所以,我得捞一个人和我一起下地府。
不过我这儿荒郊野岭的,黑夜里毫无人烟,于是不得已,我在这破地方游荡了好多天。其实穿过树林再走几步就有人影了,奈何我命丧于此,被困于此,十方八里外出不得。
哎,也是,那个脑子有病的半夜来这儿?等等,好像还真有一个。或,还是个姑娘,啧啧啧,好生生的姑娘……真是可惜了啊。我活着的时候大概心里有点问题,看到她没一点怜香惜玉的感觉。舔舔唇,送上来的猎物,不要白不要。
正打算动手,却见这姑娘奇怪的看着我,手抬起指向我,略有些迟疑的问:“你是人是鬼?”
嗯?这姑娘能看见我?或者说,这姑娘能看见鬼?我被勾起了兴趣,存心逗她玩,佯装生气:“你能看见我说我是鬼?”
姑娘舒了一口气,眼泪唰的流下来,她缓缓蹲下身,掩面,哭得很伤心。我一愣,不是,我还没啥你呢,怎么就哭上了。
“你怎么了?”我问她。
“为什么呢。”她抽噎着,“为什么就因为我能看见鬼,就要视我如邪祟,怪物,来欺负我呢?”
原来是阴阳眼叫人耻笑了啊,有点可怜,我突然不着急杀她了,反正她也逃不脱,走过去蹲在她身边。
“不就是鬼吗,有什么好怕的。”我说。
姑娘眼泪汪汪地看向我,我好像明白有些变态杀人狂为什么会专挑无辜的少女下手了,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对…对啊,可…可…可他们…为什么…要打骂,要欺负我。”褐色眸子与我对视,我心中不知为何一慌,像平静的水面泛起涟漪。
我指了指脑袋:“这儿有问题。”
她“噗嗤”一笑,双眼弯弯似新月,笑容灿烂,直击人心。嗯,我如果要杀她,一定得先把眼睛挖出来,免得不忍心下手。
点头,随手拔过一根草说:“怎么?高兴了?”高兴了的话吃起来会更香。
“有点吧,不过还是难过更多些。”她说,“你为什么来这儿?”
“来探险。”我信口胡诌,“不过迷路了。”
她“嗯”了声,站起来轻声道,“我带你出去吧。”
“不不不。”我忙摆手,“探险就是得自己出去。”哎,真是好心的姑娘,不过可惜呀,我们都出不去了。我想着,也站起来,朝她笑。
最近她拿出纸笔——真是奇怪她还带这些东西,她在纸上涂涂画画。“偌,给你。”她笑着,面若桃花,“从这里到出口的图。”
我也笑吟吟地接过,心中不断叹息:唉,怎么办啊,她好可爱,真不好思把她开膛破肚,要不要温柔一点呢?
月亮高挂在天空中,铺下皎洁的月光,但月光洒在森林里,却显得阴森森的,有点渗人。不过死都死了,还担心什么渗人。
姑娘挥了挥手:“再见啦。”嗯,再见,正打算下手,听见一句“你不是人吧,是鬼。”
我一愣,看到她的笑容依旧,她指了指我脚下,说:“没有影子。”
真可惜,被发现了。好吧,只有小姑娘一个活人了,先挖了眼睛,再拔舌头,然后……直接找心脏还是折磨一会儿?相当纠结呢。
“你以后应该不会走吧?”她漂亮的眼里不知为何又蓄上了水花,“虽然你不是人,但到目前为止,你是对我最好的……我不懂鬼的规矩,而且有些自私,但我希望你别走,我以后还想来找你。”
哎呀,又要哭了,死了怕是一只爱哭鬼,要不就直接杀了算了?我还在仔细思考的时候,她突然凑近抱了我一下,按理说我什么都感觉不到,但那一瞬间,我好像可以闻到她身上的香味,我的脑海空白一片,哑口无言。
姑娘的声音带着哭腔:“或许不用很久,留几天也可以。”
我决定放过她。
“好吧。”我听见我自己说。算了算了,反正她还会来,就当多一点乐趣嘛。姑娘破涕为笑,说了句“我叫江晞,下次见”然后转身向前走去了,而我在后面默默地看。她走到一半又停下来看我,朝我挥手,我下意识回应她,隔得远了,看不清她的神色,但我感觉,她很高兴。
下次再杀了你。我微微一笑,其实当鬼还有人关注你,也是蛮不错的。
等到看不见他的身影后,我低头看向那张“地图”,饶有兴趣地打开看,画得还不错,虽然去过出口很多次,但既然无聊的要死,那就跟着走走吧。
慢慢悠悠地顺着那地图走,却越走越奇怪,我朝出口走过很多回,路线应该烂熟于心了才对,但这条路在我心中又熟悉又陌生。
虫子有点多,还有绿头苍蝇,肯定不是出口,我心中不安,硬着头皮踏入地图的终点。
(2)
我从小可以看见鬼,据道士说我是在极阴之时出生的,又由于房屋中的位置不好等等一系列原因,我拥有了一双特殊的眼睛——阴阳眼,我很讨厌它。
小时候不懂事,分辨不出人鬼之间的区别,在其他人眼里我便是心理有问题的“怪物”。
讥笑,谩骂,鄙视一直充斥在我的生命里。纵使长大后我不再说关于鬼的话,但人人都知道我不正常。我被逼到角落里,他们抓着我的头发肆无忌惮地羞辱,我不敢反抗,不敢出声,甚至不敢哭。
“你们在干什么?”
那一刻,我以为我的神明来了,他送我回家,温柔叮嘱我:“以后放学快点走。”他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苍烛。“苍山负雪,明烛天南。”他就像我短暂生命里的一道光,带来的所有的光辉与爱。
苍烛很温柔,他一步一步地把我拉到光下。他几乎成了我所有的信仰与依赖。所以跟他说“来森林这边,给你一个惊喜”的时候,我满怀憧憬地去了。
那天晚上,是我一辈子都不愿想起的噩梦,我看见我的信仰笑得冷漠,同那些人一起把我的希望打了个破碎。
“跟你这样的垃圾交流,真是浪费了我好些时间。”苍烛嗤笑,“哎呀,你可别怪我,毕竟对你好这么久,付出了那么多,我也很恶心。”
最后,他们给我注射毒品,笑嘻嘻,打闹着出去了。
我拖着身子回到家,迎来的却是父母的冷眼。
“怎么不死了算了。”我听见母亲的嘀咕,每一个字都如一把利刃刺及心里,然而眼泪早已流干,心也已经麻木。
“妈。”我抬手指向她身后,“有人。”怎么可能有人,不过是仗着这双眼睛胡说八道。母亲尖叫一声,下一秒一个烟灰缸砸在我身上,再是父亲的怒吼:“瞎说什么?”
他们还有一个品学兼优的儿子,当然巴不得我这个怪胎去死,但我会好好的活着。
之后的日子好几次几近崩溃,是□□也是精神。
那些人给我注射毒品,每次我想吸毒的时候,就会拿刀划自己,一刀又一刀,严重的时候,肉都会翻出来。浴火重生的是凤凰,我不是,我是从地上一点一点没入腐烂地底的垃圾。我不知道戒毒所里的人是怎样戒毒的,我只知道我用这种方式戒了毒瘾。
从某种意义上,我得感谢苍烛,苍烛彻底毁灭了我对世间所有美好的幻想,我猜他也不知道他造就了一个真正的变态真正的怪物吧。
真的,最开始是我不想动手的,可是我好奇呀,我很好奇欺凌者的感觉,我摸清监控死角,杀了第一个人。鲜血从大动脉喷洒而出,带着残余的温度。
莫名的快感与兴奋在体内流动,我可以感受到新的血液供应——那与以往的截然不同。到底是第一次杀人,没有什么经验,选的地点不太好。但只是一个小县城,费点心思隐藏自己完全不难。
后来我开始刷一些猫猫狗狗练手法,练力气。啊,不用练心态。
时机成熟,我决定把杀人地点选在那个森林的一个角落,既然你在这儿给我带来了永世难忘的噩梦,那么也就在这里结束你荒谬又可怜的一生吧,苍烛。
我告诉他我需要毒品,不对,不是告诉,是跪在地上恳求,他很享受这个过程,最后在一声声“求你了,一个人来”中,施舍般吐出一个字:“好。”
苍烛来了,一个人,躲过了监控,真是愚蠢到了极点。
我先是捅了他一刀,让他失去了行动的能力,再慢慢来,我不着急一下杀了他,我身上的刀伤,他必须承受,毒瘾发作时万蚁啃食的滋味,他必须要感受,腹部切开,内脏取出,啧,他死了。
嗯?她说了句什么?“我杀了你”?呵,真是可笑。
我处理好现场,走了。
大概过了五六天,我又进了森林,享受我的的艺术成果,顺便为我下一次动手做准备。然后我看见了他,苍烛,不过他已经成鬼了。苍烛好像不认识我,曾经听老人说,人死后七天不记得人间事,看来是真的。但我很明显的感受到他想杀了我,说实话,有点慌张,但很快心中就有了想法。
“你是人是鬼?”
这是故事的开始。
我自诩演技不错,应付这样一个蠢货不成问题,但是我心里不舒服的是他还活着,以另一种方式。
于是我画了一张地图,那是他尸体所在的地方,他还是想杀了我,所以我用他教我的方法对付他,给人希望,置人死地。我想,这样可怜又依赖他的我,配上地图目的地的尸体,应该会起很奇妙的化学反应。
我哼着小曲离开了森林。
(3)
苍烛看见了自己的尸体,那具散发着腥臭味,令人作呕的尸体。江晞的音容笑貌一股气涌进脑海,他想起来了过往种种。他死后成鬼醒来,什么都不记得,看到自己的尸体前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自己死了,他只感觉心中带着无限的怨念,只想找人一起下地狱。
江晞,苍烛默念着这个名字,向森林外冲去,江晞,你一定要来给我陪葬。
终于,苍烛看见了森林外的江晞,但他被困在这里不能出去,身上每一处触碰到森林外的地方都是烈火灼身,千般苦楚不能言喻。江晞似乎料到了他的到来,淡笑着看着他说:“你不能出来吧?我听说过鬼是会被限制的。”
还在笑,还在笑,苍烛快要疯了,只怪自己醒得太晚,姑娘笑靥如花,可他之前去看不见笑容底下噬骨的恨意。
“江晞——”苍烛死死地盯着江晞。
“苍烛,我是个变态,那你又好到哪里去了?设计,欺凌,终究是你自己犯下的错。”江晞随意地踢了踢路边的石子,将头发捋到耳后,依旧弯着眼,“我知道你想杀了我,可那又怎样?我已经杀了你了啊,苍烛。”
“再见啦。”江晞离开,只留下一个背影给苍烛。
再也不见了,苍烛,就留你一个人在这里苦苦等待,慢慢赎罪吧。
想一想,下一个倒霉的蠢蛋,是谁呢?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