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何易忘晚》江竹墨

91、第 91 章

　　此刻，楚婷婷朦胧情怀的心被摔得四分五裂，在一声声的怪叫，一眼眼的鄙夷中，她泪眼朦胧，不合时宜的想到了那个阴冷潮湿的下雨天

　　无论天气好坏，她似乎总是很狼狈，不同的是，这次没有一位少年踏着七彩祥云，满身耀阳光辉的来救她

　　她还记得，那个阴冷潮湿地下雨天，她被泼了红墨水，沉默的顶着别人的异样眼光，满身狼藉，狗看了都退避三舍的走在教学楼梯间

　　她一言不发的走在楼梯间，满身的红墨水顺着裙摆留下，滴在地上，远远看去，她自己都觉得像个女鬼

　　楚婷婷清楚地记得三楼的第二个拐角间，何棋出现了，也看到了她，看她的那一眼，比起嫌恶，鄙夷，幸灾乐祸更多的是不解，何棋眼神很清澈

　　然后，何棋将校服外套给了她，半点没嫌脏的披在她乱七八糟的校群上，淡漠清澈的眼眸对上她，留下了一句‘有本事就弄死我，弄不死我，就等被我弄死’走了

　　楚婷婷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却只留下了一个背影，那背影像是施舍，可楚婷婷却很贪婪，一动不动的看着少年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口

　　那背影她现在还记得，宽大的白色T恤，背挺得很直，很潇洒，像是一阵不拘一格的风，却又意外的踏实，安稳，安静

　　最后残留的一抹白色衣袖彻彻底底的消失在转角口，过了好久好久，楚婷婷才收回视线，肩上校服的茶叶清香一缕一缕的闯入鼻中，楚婷婷止不住深思‘何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生’

　　长身玉立，林柚浩然

　　还是像明月，高挂在天空，带着九层光，清冷之际，触碰不得

　　班里人还在笑着，崔莉莉也昂着头，笑着，确是不怀好意；没想到还真的有人不知羞，大白天就开始勾引男生了

　　楚婷婷愤怒了，握紧手，刚刚一回忆，楚婷婷葛然想到那句‘有本事就弄死我，弄不死我，就等被我弄死’

　　不知哪来的勇气，楚婷婷抬起头，紧紧地盯着崔莉莉，眼神决绝，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凌厉

　　没有崔莉莉，就不会有后来的事，何棋也不会被染上别的

　　陈飞轻而易举的看到了楚婷婷眼中的愤怒和决然，唇微勾，半眯起了眼

　　许是楚婷婷的眼神太过直接，崔莉莉愣在原地

　　说好听点，崔莉莉就外强中干，说白了，难听点的就一欺软怕硬

　　楚婷婷呼吸粗重，像一匹在半丈般高的悬崖中殊死搏斗的狼，无畏，不屈，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两眼死死地瞪着崔莉莉，怒火炸开

　　下一秒，楚婷婷动了，跑到崔莉莉桌子面前，狠狠向后一推，失去重心的桌子自然而然的向后仰，桌子的所有书本，铅笔盒，齐齐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几声

　　班里人惊讶的微微张嘴，纷纷不可置信的将眼神落在楚婷婷，那个永远不敢吭声的乡巴佬上

　　崔莉莉也着实愣了一下，眼睛睁得很大，尖叫；你他妈有病啊

　　说着，崔莉莉就扬起手，像是要狠狠的打一巴掌下来

　　楚婷婷身子明显的缩了一下，头昂得高高的，无所畏惧的对上崔莉莉

　　陈飞站直身，桃花眼眸极快的划过了一丝情绪，眼波流转，撩人心怀，饶有兴趣的看着楚婷婷昂着头，但身体却打着哆嗦的模样。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低低的笑了，声线有两分沙哑，但却也格外有魅力。

　　陈飞眯了咪眼，他改主意了，他想管了

　　陈飞半眯着眼，话语含着笑意，但又带着几丝不容置疑，：‘崔莉莉，这一巴掌你想清楚了，我可会还的’

　　班里人齐齐一怔，看向声音的来源处，这么一看，可不得了，其中一位主角何棋在那，谢晨宇也在那，陈飞竟然也在这

　　陈飞站在那，大大方方的任人打量，神情很懒散，像一只午后打盹的猫，但眼底的狠意和话里的威胁都能看出到底没有那么蓄人无害

　　见到是陈飞，崔莉莉一口气梗在心口上，脸上表情不变，可心里却开始纳闷，：“楚婷婷是什么时候和陈飞扯上关系的，陈飞又为什么要帮楚婷婷”

　　陈飞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笑了一下

　　崔莉莉手扬在半空中，缩也不是，不缩也不是，她开口了，一字一句像是从牙齿里挤出来的，；陈飞，这跟你没有关系

　　陈飞扬眉，话语狂妄又坦荡；有本事你打啊

　　崔莉莉咬牙，她要是有这个本事，巴掌早就下来了，那还会在这僵持着

　　陈飞笑吟吟的看着她，像是笃定了什么，一脸的胜券在握，少年的张狂被陈飞体现的淋漓尽致

　　半晌，崔莉莉阴鸷的扫了一眼楚婷婷，话语带了些许强硬；陈飞，你清楚你在干什么吗

　　假如真让陈飞得了逞，她可是半点面子都没了，以后怎么在学校混，不定被那些女生嚼舌根

　　陈飞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半点不惧崔莉莉话中的威胁，当他出声的那一刻，实际上已经就意味着‘他管定了’

　　原因无他，那几秒钟，陈飞在楚婷婷的身上依稀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说实话，他压根就不想管这乱摊子，管这种东西在他看来都是闲的蛋疼，所以在看到楚婷婷被奚落，唾沫淹死时，他都是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一切，选择无动于衷的站在一边旁观

　　他真正被触动到的是，楚婷婷看崔莉莉的那一眼，亮眼猩红，带着滔天的狠意，从来没有的狠劲，像一匹孤独求败的狼，露出了自己带血的獠牙

　　那一眼，陈飞兴奋了，像吃了纯度高达95%以上的□□，血液倒流，流淌癫狂

　　他本来就是个疯子，站在神圣的道德线外，毫无善良正义单纯可言的疯子

　　但这一眼，还不真正足以让陈飞开口帮忙解围，被崔莉莉惹恼，他倒不是怕崔莉莉这种货色，只是嫌烦，他算是看出来了，女生疯起来，没男生什么事

　　真正值得让陈飞开口的是‘楚婷婷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撞崔莉莉桌子，这彻底的报复，明明已经害怕到打着哆嗦却还是做了，让陈飞侧目

　　那一刻，陈飞想起了自己，

　　五年级，不孝敬班里势力最大的那个小胖子新买的铅笔盒，被一群人围在班里的最后面推搡，他看人的眼神和今天楚婷婷的眼神一样，愤怒，疯狂，‘你打我，我就要打回去’。

　　所以啊，他防抗了，不出所料的是防抗之后被打的更惨，密密麻麻的拳头落在他身上，可他也没让其中的几人讨到好彩，两个人撞到墙上鼻子流血，一人摔倒在地骨折

　　今天，楚婷婷‘打不过我也要打，你也别想淘到好处’，陈飞就改注意了，这件事，他管

　　有些人光是活着就耗费了所有，校园暴力，专打出头鸟，逞威风死得快，有本事就来，陈飞压根就不带怕

　　几个女生看着手僵在半空中的崔莉莉，幸灾乐祸的掩唇轻笑，明晃晃的取笑，一女生干脆直接说；丢人

　　崔莉莉垂在左侧的纤纤细手握紧，看着陈飞，一字一顿；你确定

　　陈飞啧了一声，眼神带着一种不可一世的睥睨，十分高傲；我说了你有本事就打，你看我会不会乘2的打回去

　　众人呼吸一滞

　　磅礴的少年气势扑面而来，所有人都心口一震，傻了吧唧的只知道呆呆的看着陈飞，那个沐浴在阳光之下的少年

　　午后的热烈阳光打在陈飞的白色T恤上，温和的力度中带着足够温度的灼烧，少年像是要把这副模样永久刻在众人的记忆中，风华正茂

　　潇洒肆意，少年信条，无所不能，少年本色

　　少年还是那个少年，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不知九州八荒，轻狂，潇洒，凛冽的少年

　　崔莉莉同样被那气势震住了，扬在半空中的手垂下来了，；为什么要帮她，为什么你和何棋同样到偏袒她

　　为什么要帮

　　陈飞眸中划过了些什么，视线落到蓝白的天空上，语气有点怅然；因为我乐意

　　说完看了眼手表转头就走了，留给了众人一个潇洒轻快的背影，虽说轻快，但也带着丝丝不易察觉的寂寥，像秋天，树叶掉

　　林温静在陈飞一出声音的时候就坐直了起来，她捂住砰砰直跳的心脏，呆呆的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那件在外人看来可能二十块钱一件的地摊货普通T恤，她却觉得帅的一塌糊涂

　　而今天这个青蝉轻鸣，热烈午后注定不平凡，重重的在林温静苍白的学生时代中涂下了一笔嫣红

　　热烈午后发生的所有事，陈飞说出来的每个字，林温静，还一字不落奇迹般的全都记在了脑子，这成为了她穷奇一生的宝藏，也成为了她每晚每夜辗转反侧的源头

　　稀稀暮年，闲坐庭院，雨打飘窗，慢听风声，花开花落忆年少，只可追忆，不可企求，世间最惘痴情人

　　众人面面像觑，陈飞走了，还有一个何棋呢

　　王英雄眼转了转，嘴很快，大声叫道；何棋，有人想和你做朋友

　　‘哈哈哈哈哈哈哈’

　　气氛很快的又上来了，学着王英雄的语气，掐这尖嗓子，弯成兰花指；我很想和你共同进步，想和你做朋友

　　这话一出，又迎来一阵笑声

　　一直被吓傻了的楚婷婷这才反应过来，心里暗自祈求何棋没听见那些难为情的话。

　　她哆哆嗦嗦的抬头，不出所料的看到了站赵起旁边的何棋，只见何棋脸色淡漠，面无表情的站那，显然所有的话都听到了

　　楚婷婷眼神一下子黯淡了，难堪的别过眼，委屈酸涩的情绪一下子上来了，脸色发白的跌坐在地上

　　嘲笑还在继续，可楚婷婷已经听不到什么了，内心的某种信仰悄然崩塌，呆呆的坐在地上，无奈，难受，自责的情绪包围在她的四周

　　谢晨宇眼眸深邃，咳两声，侧头；“不准备解决了”

　　何棋没说话，紧抿的嘴角还是泄露了他的情绪，一口气闷在心中，点烦，沉默了半晌走进教室

　　在何棋进教室的那一刻，全班都安静了，兴奋的盯着何棋，像是饿了三天的恶狗看到了肉

　　何棋脚步顿了一下，表情越发淡漠，他讨厌那种被众人兴奋注视八卦的赤裸目光，像看猴子一样

　　班里人的目光依然紧紧的追随着何棋，表情各不相同，大多都是看好戏的

　　只见何棋走到王英雄旁边，弯下腰，平静的捡起那张不慎掉落在地上的粉色卡纸的感谢信

　　班里人的呼吸微屏，大气都不敢出，气氛安静的掉根针在地上都听得清楚

　　何棋低着头，拍了拍粉色感谢信上的灰尘，接着郑重的的放到白衬衣上的口袋里，神情很平静，但也很小心，很温和，像是正在做一件很无比神圣正确的事

　　这是在做什么？

　　众人呆住了，怔怔的看着何棋，但也只看到了一个一个白皙又精致冷淡的侧脸

　　蓬松的黑色碎发遮住了何棋的神情，只能堪堪看到侧脸，暖和的阳光洒在何棋的修长身形上，惊才风逸，撩人心怀，淡抹总相宜

　　在一众人的诧异下，何棋走到楚婷婷面前，再次弯下腰，利落的整理散在地上的书，本子，铅笔，然后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桌上

　　霞光从窗户透进来，洒在何棋身上，干净的白色衬衫像是镀了一层金光，风微微动，敞开的白色衬衣像是里面灌了风，衬衣的衣摆都在轻轻恍动

　　整理完，何棋眼神对上楚婷婷，清澈的眸子里没有什么别的情绪，只平平静静的点了点头，；你的感谢我收到了，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