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何易忘晚》江竹墨

124、124

　　124章

　　几个人心思各不同，叶栖池想的是，这个电话绝对不能打，爸爸不在家，只能打给妈妈，妈妈知道陈飞的存在，而且还闹到警局了，会打死她的。

　　陈飞无所谓，他打给谁都一样，但就他那个冷血老爸只会臭骂他一顿，是不会过来的。只是有些担心叶栖池这边该怎么搞。

　　阮静心也虚的很，她是偷偷溜出来的，家管的严，不允许她出来乱混，可是偏偏该死的怀念蹦迪的喧嚣感。

　　三人各怀鬼胎都不想打这个电话，可是还是被强制性压着打

　　叶栖池是第一个打的，三两句讲完，看不出神情。

　　陈飞想问些什么，可是看叶栖池一直紧张的捏着衣角，脑海闪过和叶妈妈那两次会面，也沉默了。

　　时间就在窒息的气氛中一点一点推进。

　　“砰”门被推开，所有人的视线都看了过去。

　　一位很富贵的女人出现在了大家的视线里面，与其是富贵，不如说是复古。

　　海藻般的棕色头发卷曲散在肩膀上，米色真丝连衣裙很好的表现出女人优秀的身体曲线 ，五厘米的白色高跟鞋极有规律的发出哒哒的声音。

　　是个很有气质的美人。

　　叶妈妈很客气的跟警察叔叔咨询情况，时不时看一眼低着头的叶栖池，在警察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不带感情的暼了一眼陈飞。

　　陈飞瞳孔放大，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从这个眼神看出了无尽的轻蔑。

　　他如一只不起眼的蝼蚁一般被蔑视，被人居高临下着。

　　叶阿姨客气的跟警察道完谢，“哒哒哒”走到叶栖池身边。

　　叶栖池抿唇，张开嘴，尴尬道：妈，对不。起

　　阮静惊呼一声

　　话没说完，“啪”一巴掌打过去，声音极其清脆，叶栖池被打的偏过头去，拍脸跟想拍西瓜似的。

　　陈飞瞳孔猛地一缩，上前一步，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握紧了拳头。

　　叶栖池遮住眼中的阴霾，很淡定的把刘海别在一旁，重新道：妈，对不起

　　叶阿姨脸上没有表情，只是拧着眉，皱的都可以打结了，冷静道：跟我回家

　　如果说陈飞说话的冷是浮于表面，叶阿姨的冷就是直接骨髓的，给人最大程度上的寒冷。

　　叶阿姨看着这个沉默寡言的女儿，心里无端窝了一阵火，以前还好，现在越来越不争气 ，大晚上不回家和男的厮混，还闹到警察局了，真有出息啊。

　　提到那个男的，叶阿姨嫌恶的看了一眼陈飞，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人带坏叶栖池。

　　陈飞心有所感的抬头，恰好和叶妈妈对视上。

　　对视三秒，叶阿姨移开视线，良好的教养是她面上没有什么反应，心里却一阵恶心，“还学生呢，一副二流子的模样，真恶心”

　　阮静也很震惊，这怎么比他家老爷子还狠啊，话都没说清就是一巴掌，还特么贼响，这样家庭教育出来的小孩真的不会抑郁吗

　　叶阿姨又低声说了些什么，母女一起出去了。

　　''走出大门的那一刻，叶栖池顿了一下，脸色苍白，朝陈飞露出一个比较凄惨的笑容，眼睛大大的却没什么神采，好像在说：看，我其实一点都不快乐

　　陈飞呼吸都滞停了，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给捏紧，很难受很难受。

　　“你真是个好样的，去酒吧就去酒吧，现在还给我弄局子里面了”中气十足的一声

　　阮静一个哆嗦，下意识就往陈飞那里躲

　　“还躲，还有脸躲开”又是一声喊

　　阮静哆哆嗦嗦的抓住陈飞衣角，：我是因为你们才被抓过来的，待会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陈飞毫不留情的扯回衣角，冷冷道：嗤，我还要感谢你呢？

　　“嘿嘿嘿，感谢我就不用了，待会我家老爷子打我的时候帮我挡一挡”阮静语速很快道

　　一个稍显圆润的男子出现在陈飞视线里，长相很佛系，像是下一秒就要披沙皈依，看着乐呵呵的，吐出来的字却没有那么得道高僧

　　你个小崽子，老子今天不打你，老子跟你姓

　　天知道接到局子电话的时候，心都打了两个哆嗦，我个乖乖啊，他是良民，怎么会接到局子电话呢

　　后面才知道这都是自己那个好大女干的好事情，真棒啊

　　阮大红死死盯着还在嬉皮笑脸的阮静，怒火中烧，加大音量，：给我过来，你个孽畜

　　阮静心尖都颤了一下，快速看了一眼陈飞，心底也明白这人靠不住，拍了拍他肩膀：我记住你了

　　陈飞不含温度的瞥了一眼搭在他肩上的手

　　阮静朝阮大红背后大喊一声，：奶奶，你怎么来了

　　他老娘来了？

　　阮大红下意识回头，回到一半，僵在那里，嘴角狠狠抽了一下，咬牙切齿：孽畜

　　陈飞也无力再管这场闹剧，转身就朝外面走去，回到了那个狭窄的光线很差的宿舍。

　　宿舍。

　　房间里暴躁的声音回响在空气中。

　　陈飞到宿舍，手握上门的拧手，思绪再三盘旋，还是停止了动作。

　　张小旭还在打电话，不耐的朝着电话那头怒吼：我都说了我没钱，家里的粮食全都备好了，你们还要什么钱，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张小旭朝着电话那头冷笑一声，捏着老年机的手指都在隐隐发白。

　　张小旭几次想要说话都被打断了，嘴张张合合，终于挤进去了一句：假如你们是想接济我那个废物哥哥，我就两个字“没钱”

　　“砰”话一落下，手机就被扔在无数划痕的旧木桌子

　　张小旭痛苦的闭上眼，隐隐有些脱力。

　　陈飞犹豫了一下，推开门，脚步淡定自诺，一点都不带慌。

　　见到来人，张小旭表情有一瞬间的慌乱，呼吸急促了一下，恶狠狠道：你听到了什么

　　陈飞“嗤”笑一声，：你希望我听到什么？我要是告诉你我全都听到了，你怎么办？揍我？

　　话里是毫不留情的嘲讽

　　张小旭听出来了，一瞬间脸涨的发白，嘴张张合合，最后只留下凶巴巴的一句“你尽管去说，我才不怕你”

　　陈飞近乎淡漠看了一眼张小旭，不明白这个人脑中怎么会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

　　但这个念头也就占据了他一秒的时间，太累了，躺在床上。

　　合上眼，叶栖池转头的那个苦笑和消失的背影脑海里却不断相映播放。

　　陈飞眉头皱的越来越紧，下一秒，猛地睁开眼，凌厉的视线直直看向张小旭。

　　张小旭脸色发白，这个眼神让他感觉像是被毒蛇盯住了，只感觉背后一片凉意，吓得退后了两步。

　　“我想请你喝酒”

　　张小旭解释，在陈飞凌厉的眼神下，声音慢慢低下来。

　　陈飞顿了两秒 ，神情和开始没有什么两样但比之前更加放松了：怎么会找我喝酒

　　张小旭低下头，他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促使他向这个讨厌鬼问这种话，可能是宿舍就他一个人，也可能是心中郁闷吧。

　　接完爸妈那一通电话，想到那个害人的哥哥，心里像是存了一团火，烧的五脏六腑直疼，需要冰啤酒降降温。

　　陈飞垂眸，心里也为今天的插曲存了两分不痛快，答应了。

　　要是让老板陈大志知道，一见面就掐的两人竟然和和气气的围在这个小不拉几的小木桌喝酒，肯定会惊掉大牙。

　　唯一古怪的是，两人不讲话，就干巴巴的一个劲的喝酒，有些压抑。

　　陈飞不想讲话，张小旭上次在酒桌上频繁刁蛮他 ，这件事情可还没算账呢。

　　这次喝酒也只不过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不要白不要。

　　张小旭是不知道该怎么挑起话头，陈飞那张脸臭的要命，像是欠了几百万，看一眼心就堵。

　　男人喝酒不同于女人，女人喝红酒的多，奢华餐厅，一举一动都透露出优雅，高脚杯在手上轻轻摇晃，血一般的液体随着动作掀起些许浮动。

　　男人不同，一瓶啤酒两下碰杯，四五口喝完，有时候还因为喝的太猛，短袖上边的围脖湿了一大半。

　　就比如张小旭，待人阿谀奉承，懦弱不堪，但喝酒的时候动作都透露着几分猛烈，这是男人则是从骨子里面压不住的豪迈。

　　空气中只有筷子敲碰碗筷的叮当声和

　　张小旭垂下眸子，突然开口，：我知道你瞧不上我

　　气氛滞停了一秒，陈飞拿着筷子的手微微僵了一下，抬眸看他，眯着眼睛，整以暇道：确实，你说对了，我不喜欢你

　　少年声音干净，字字清脆，像是珠玉滚落，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带着无限的冷意。

　　张小旭第一反应不是难过，而是有些恍惚。

　　他比陈飞早两年出社会，初来乍到，也像一只桀骜不驯的烈鹰，带着敌意和个性对待所有人，但很快就为此付出了代价。

　　后面也见到了形形色色的人，大多都是圆形的，喜好不敢显露，厌恶不敢表达，待人待物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张小旭不太确定，又仔细的看了一眼陈飞，忽然眼睛亮了。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鲜明，炽热的少年，像夏天，像冰气泡水，像干裂的马路猛的降临了一场声势浩大轰轰烈烈的雨。

　　他莫名生出一股说不透，道不明的情绪，有透过陈飞的眉眼和仪态，缅怀自己的过去。

　　张小旭突然就高兴起来

　　陈飞不吭声，但凤眸微睁，一直有仔细观察张小旭反应，以为会大吵大闹，结果他脸上出现了几分高兴？

　　“我来这一年了，高考没考就过来了”张小旭开了话头

　　时间就在絮絮叨叨的交谈中度过，与其说是交谈，倒不如说张小旭一个人在唱独角戏，他说的多，陈飞则是负责听。

　　陈飞垂下眸，眼睫毛像一把精致浓密小刷子，既显得桃花眼愈发好看，又隐藏了情绪。

　　张小旭的故事很简单，有个混账哥哥入了监狱，吃国家饭，欠了一屁股债。成绩也差，高考不一定能考上大学，家里也没什么钱，干脆就出来打工了，刚入社会，没能力，没背景，不想去工地，就来快递站了。

　　“也有人说我这辈子都发不了财，面相就是个穷命，永远都不可能大富大贵” 张小旭很平静很平静的撕开这个血淋淋的伤疤。

　　陈飞愣住了，抬头看向他，对视上，竟然有些心虚。

　　以前陈飞很不屑，瞧不起张小旭，觉得张小旭和一条为了火腿肠狗就在那巴头巴脑的哈巴狗没什么两样。

　　这一刻

　　像被扇了一个巴掌

　　“但我不在意，吃饱就好”张小旭咧开嘴笑了，和平常在陈大志面前低头哈腰，下一秒要舔鞋底的样子不同，有些傻，有些憨。

　　陈飞被这样陌生的张小旭震住了。

　　张小旭想起了很多很美好的回忆，想起了爸妈做的一大碗，满满肉沫的疙瘩汤，想起了猪油汤底的长寿面，想起了家乡那一望无际的大麦田。

　　陈飞声音有些哑，讲了自张小旭之后的第二句话，：不会不服气吗

　　没说明，可张小旭什么都懂

　　沉默了足足一分钟，才重新抬头，认真道：不会，这是命

　　有过忿忿，有过屈辱，有过委屈，但这都是定好了的，冥冥之中，皆是命数，祖上十年的努力为什么会比不过三辈。

　　张小旭因为这三个字，一切都释怀了

　　张小旭释怀了，陈飞没有。

　　叶阿姨看他向看渺小蝼蚁一样的眼神浮现在眼前，是那么的轻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