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何易忘晚》江竹墨

113、第113章

　　第113章

　　王耀祖被照射的眼睛疼，反射性也用手背挡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张了张嘴，却喉咙发涩，什么也说不出

　　小伙子笑了笑，漫不经心道：南城很不错，多去看看吧，南城的藏阳阁还不是最有名的，真正有名的是岳阳阁庭，浔阳楼，飞鹤亭

　　王耀祖愣愣点头，忽然就很不舒服，密密麻麻的情绪像针一样扎进了心底，心陡然生起了一股莫名的怒火

　　他好像被藐视了

　　可又好像不是

　　面前的小伙子只是用最清风云淡的语气来建议他景点，可是他却生气了

　　是他多虑了吗？

　　总之，最初来到城里的所有宏图大志全都消失了个干净，像大楼一样全然崩塌了，以前的种种都变成了海市蜃楼

　　九月一日，育树一中开学

　　他满怀憧憬，可是第一天，第一场摸底考就狠狠的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前面的小题尚且可以接受，大题也可以勉强尝试，可是卷子背面的两道附加题，他是绞尽脑汁也做不出来

　　王耀祖以为自己只是做不出来的几百几十里面的其中一个学生，可当他抬头那一刻，灰头土脸，滑稽丑陋

　　前面那个人笔速飞快，粗粗的黑墨水更是将卷子填的满满当当

　　就这样，他没能进入心仪的班级，分数线堪堪到了一个普通班

　　育树一中的节奏真的很紧张，白天考试，晚上讲题，印象中，考试考崩了，晚自习真的很难熬，一分一秒都是漫长的

　　他心不在焉的听着老师讲题，透过光秃秃树干的缝隙看见了黑色的天空

　　夜晚浓稠不已，黑黝黝的天空似乎滴得出墨水，没有星星也看不见月亮

　　在之后的日子里，他重回正轨，开始加倍学习

　　毕竟他走到了狼藉之处，简陋里巷，脚下所落之地，黄土贫瘠，不见生机，一片荒芜

　　一本又一本的练习册，一支又一支的黑色笔芯，一个又一个的长单词

　　王耀祖与这里格格不入，别人甚至有一口流利的纯美音，可他的英语带着浓浓的乡村口音

　　同学的毛衣是纯白羊毛，轻轻一摸，都知道料子好价格贵，可他穿的毛衣永远都是土得掉渣的大橙色和黑紫色，鞋子一年四季都是黑白板鞋

　　所以他只能更加努力的学习，依次来显示自己与别人是相融合，一体的，而不是异类

　　新月考成绩单又一次打击到他，付出的心血全白费，即使熬夜到三点，即使努力到令人胆寒的地步，也没有回报

　　他崩溃了，浑浑噩噩的走到卫生间，门口，他听到了两个男生的窃窃私语

　　“王耀祖就是我们班的”

　　“真的啊，就那个吃饭都不忘左手拿勺右手拿笔的”

　　“啧，那么努力有什么用，还不是就考个中等，没趣”

　　“胡扯”

　　没得到回复的那个男生好像急了，把班上的小八卦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你才胡扯，只要成绩一出，我们最关心的就是他，他这次就考了个十九名”

　　旁边那个男生现在好像信了，他笑了，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戏弄“你们这叫关心，我看是不怀好意吧”

　　男生脸涨的通红，刚要反驳

　　“不过你有句话说对人，王耀祖那么努力还是考的那么垃圾，有些人上课睡觉都比他高”

　　男生眯了眯眼，眉眼上是毫不掩饰的少年张狂：“那是天才，王耀祖比的了吗？”

　　旁边男生抬眸，眸子暗黑幽深，漫不经心的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成绩比不了，家庭也比不了，落地的山鸡永远比不过天上的仙鹤

　　两耳忽然就闭塞了，其余的话再也听不进去，

　　王耀祖脸色灰白，一滴汗珠从额头上划过，脚下忽然就没了支撑点，瘫软的靠在门框上。

　　他们原来就是这么看自己的

　　原来天才和普通人真的有区别，中间更是隔着一条巨大的天渠，怎么也横跨不了

　　落地的山鸡永远比不过天上的仙鹤

　　剩下的话王耀祖不记得了，他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走出厕所的，只知道那天、那个晚自习他再次恍神了

　　像是又回到了进一中的第一天第一个晚自习，夜晚浸了墨，浓稠不已，没有星星也看不见月亮

　　王耀祖把视线递向杜淳淳

　　杜淳淳长的不错，一米七的大个子，眼睛有神，皮肤白皙，嘴唇微红，看起来就很机灵的，但也有些调皮

　　但相由心生这个老话确实没错，杜淳淳确实很爱耍，上课玩魔方，玩五子棋，下课打篮球，偶尔还会逃课

　　可是老师也没怎么管，原因无他，杜淳淳成绩好。

　　他可以在玩数独的时候随口回答“ a/sinA=b/sinB=c/sinC=2R”（数学公式- -正弦定理），能看一眼就理解英语黑板上的of 十名词所有格

　　所以每个教杜淳淳的科任老师都有一句很经典的话：

　　“假如你能像杜淳淳一样不学也会，我也允许你上课睡觉”

　　同学：“……”

　　忆往昔，王耀祖越发难受了，心里的不平衡感也越发强烈了，甚至出现一抹癫狂的恨意

　　世界上总有一些人，轻巧的摘到了树上最大，最鲜嫩多汁，最粉红的桃子，然后表现出一副不那么在意的样子，笑：“也就那样吧”

　　这是有些恶心的

　　他一下子就失去了支撑道路的目标，剩下的日子，浑浑噩噩，行尸走肉

　　今天演讲，再次有嘴贱的男生两眼转溜，凑到他面前：

　　“看你每天努力成这样子，站在上面的不还是别人”

　　这句话魔障般循环在王耀祖脑子里，他沉默了，只不过是波涛汹涌前的沉默。

　　那男生也是欠，看王耀祖沉默以言，又凑进一点，到他耳边：你就是个废物

　　话刚落，王耀祖忽然就出了拳头，带着劲风划向那男生的脸，

　　男生打懵了，没反应过来两行鼻血就顺势而下，一滴一滴，落在短袖上

　　男生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在他们这个年纪，都存在一股瞧不起人的劲，特别是努力的好学生，觉得这种人特假

　　男生回过神，朝鼻子上抹了一把，就是一手的血，怔住，嘴里吐了一句脏话，脑血上涌，就也想动手

　　王耀祖彻底癫狂了，在男生要动手之前，扯着那人衣领，两只眼睛盯着他

　　男生动作不自觉就松了，身体无意识打了一个寒颤，有些后悔恶作剧了

　　那双眼睛真的太吓人了，锋利至极，像是被雪狼盯住并警告，古朴幽深，泛着嗜血的冷意

　　事情就是这样子了

　　女班主任回过神，面色有些难看，沉着声音叫旁边的几个男生把打架的两人拉开

　　那男生看到老师过来，心中的情绪再也压不住，脸上出现忿忿之色：老师，是他先动手的

　　女班主任是个资历深的老教师，推了推眼镜，眼睛发出一道寒光，狐疑的眼神在两人脸上来回转换

　　王耀祖先动手的？

　　她不相信，王耀祖这孩子成绩一般，但异常努力，老师虽然失望，但也颇为欣慰，笨鸟终会先嘛

　　至于那男生是班里有名的调皮王，好多老师都反应他爱讲话，上课不认真

　　这么一对比下来，女班主任自然是相信王耀祖，可是在这种庄重严肃的场合下都打架，她的老脸都被丢尽了，所以面对两人都没了好脸色

　　王耀祖冷笑一声

　　那男生也是看出了班主任不相信他，有些失望，忍不住辩驳：这次真不是我，是他先惹事的

　　王耀祖破罐子破摔：是我打的

　　男生眼睛一亮，他尽然不打自招了

　　话显然还没说完，下一秒，王耀祖扯了一下嘴角，直直的看着女班主任眼睛，一字一顿道：他该打，嘴贱

　　女班主任微微张嘴，眼神讶异，她都快不认识面前的王耀祖了，总觉得换了一个人

　　王耀祖成绩不好，但平日里也是一服沉默寡言的样子，那有现在这么锋芒毕露，像一把出出鞘的利剑，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那男生本来就气，现在更气了，眼睛都充血,:贱你妈，逼，我他妈说实话怎么就嘴.贱了，平常看你一副努力到呕心沥血的样子，到最后不还是考个垃圾分数吗？

　　王耀祖手指蜷缩了下，眼神一冷，就要上手

　　女班主任愣了一下，第一反应就是看校长和主任，她今年马上就要评职称了，可不能被搅黄了

　　校长不愧是校长，面上看不出咸淡，只是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教导主任情绪外露，一张脸像个调色盘，又青又红，话都有些抖：这，这就是我们一中的学生？

　　造孽哦，印象中，一中是个嘎嘎好，顶顶棒的高中，雕梁画栋，层楼叠榭，青瓦红檐，学生活泼朝气，老师礼貌知性

　　可……

　　！！！！！！！！！！！！！！！！！！！！！！！！！

　　面前这个说别人“嘴贱”的是什么鬼，喊别人“他妈的”又是什么鬼

　　那男生不知道教导主任这么没见过世面，要是能洞悉他的想法，一定昂着头，不屑道：“土包子”

　　他不仅会这个，还会哈不拉呆（傻逼），活的越大越抽抽，错木大娘，hong太（变态）

　　而且，他妈的又不是骂人的话

　　专家说过了，“他妈的意思是--： “他妈妈的教育不好”

　　没毛病啊，多礼貌

　　……

　　旁边的同学机灵，三两句把事情解释清楚

　　女班主任瞄了一眼校长，校长清了清嗓子，赶在领导说话之前抢过话头：

　　“看看，你们这群学生都像什么话，哪里有半分学生的样子，打架的打架，说脏话的说脏话，说你们是街头混混都有人信”

　　装模作样的训斥了两句，女班主任才进入正题

　　“闯祸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这么严肃的场合都被你们弄砸了，行了，接下来的事以后再说”

　　话尾染上历色，无尽的冷意宣泄而出

　　女班主任狠狠的瞪了一眼王耀祖和那男生，她是真的气啊，她班的学生也去竞赛了，堪堪得一个参与奖，看着别人班的学生意气风发的站在领奖台上，心里那叫一个气啊

　　心情本来就不好，这下好了，又除了这档子事，校长，主任，各科老师都在这，她老脸都丢尽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啊啊啊啊啊，有谁能明白她崩溃当然心情

　　那男生吃了一个大亏，不甘心，张了张嘴

　　女班主任心跳了跳，气的脑血栓都要上来了，压上所有威严看了一眼男生

　　男生怂了，低下头

　　女班主任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王耀祖又冷笑一声

　　女班主任吓了一大跳，好在王耀祖只是冷哼一声，没讲出什么惊骇世俗的话。

　　一闹剧到了结尾，演讲还是要继续，要不然一中就真的成了笑话了

　　事情虽然结束了，但影响到底巨大，毕竟王耀祖那句“天赋比努力重要”对一众学生来说实在是雷霆暴击

　　你听过蝴蝶效应吗？

　　蝴蝶效应的创立者是洛伦兹，在动力系统中，初始条件下微小的变化能带动整个系统的长期的巨大的连锁反应。

　　王耀祖的话就是蝴蝶效应，微小的话带动了一阵群学生，同时引起了学生的思考，“我这么努力可不还是没有上课睡觉的人厉害”

　　一中确实有天才，但更多是比较努力的普通人，熬夜到一点只为搞清楚数系的扩充与复数，一本政治书背五六遍，嘴唇像机关枪张开上万次的也不是不存在，一个单词背了无数遍，第二天忘了精光的也有。

　　学生也无心听了，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讨论，忿忿不平的讲述自己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