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易》罗蝉

5、兄妹2

　　离华身体猛地一颤，沉定了片刻，用一生都未曾有过的认真看着云王：“哥，若你当真愿意，就是将这世界拖向地狱，我也会助你一臂之力。”
　　云王安静的看着离华，沉静如古井的眼瞳之中永远都是那么深不可测，即便自谓是离华生死相依的哥哥，云王也向来不敢自夸，可以看透自己这个妹妹。
　　离华可以再最短的时间之内博得你的信任，甚至让你对她死心塌地！不，更准确的说，是让你觉得她对你死心塌地，让你觉得你是她的唯一，甚至天地。你的一欢一笑，一颦一怒，甚至可以说是她全部的生命寄托。最初，你一定会有若许的怀疑，但时随境迁，慢慢的你就会忘记对她的所有怀疑，认为她对你死心塌地。但实际上，却是你成为她忠实盟友，你对她忠贞不移。
　　但是今天，云王却有些怀疑自己，自己当初那么怀疑离华，对她千百般算计防备，是不是真的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云王微微扬了扬眉，很多事情不是自己想多了就有答案的，还好有些事总可以想到一些办法来判断真假，不过现在他还没有考虑的必要。毕竟他知道离华真心离开这座皇宫，这是她素来的愿望，从孩童时就已如此，若当真离华从六岁之时，就以开始玩心计、跟他斗城府，那他输的心服口服！
　　毕竟，一个人从那么小就开始为自己的一生未雨绸缪，而且十几年来在这沉浮后宫中未露一丝痕迹，那他即便输了，也当真没什么好抱怨的。
　　离华蓦然一笑，转身轻轻挣脱了云王的双手，随手摘了一朵才结苞的花儿，轻巧的坐下，漫不经心的问道：“要我怎么帮你？”
　　云王也未再做思量，答道：“离儿，你向来知道哥哥做事的手段的！”
　　离华一笑，纤细的手指之间，花瓣一片片零落：“怎么，今日也要用来对付父皇了吗？说吧，下毒还是暗杀？不过我可没有你那一身的好本事，若需我来帮忙，那自然是第一个选择了。既然你有备而来，想必东西也带了吧！”
　　云王不禁也笑了：“离儿，你这样聪明其实对你未必有好处的！”离华微微一笑，未作回应，云王只得继续“诚如你所言，东西我已经带来了，在这里。这是归冥散，无色无嗅无味，任何东西都无法检验出来，事后检验尸体，也只会说是久染风寒，只是未先治愈就又受惊吓，一病致死，绝不会留下任何把柄。”
　　离华不禁皱了皱眉头：“当真有如此神奇，倘若这归冥散当真有什么缺陷我倒也信了，这般完美无缺的毒药，是不是有些太过离奇？”
　　云王知道离华有此一问，倒也没有太多惊讶：“又被你猜到了，这药，只可以放在水中才会有毒效，而且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若过了这半个时辰还未进入人腹，就会失去所有毒性，所以，这下毒绝非易事！”
　　离华沉下眼帘，眉头似又锁了一锁，也未多作停顿，就沉声应答：“这件事，我自会去想解决办法，可还有其他事情尚未交代？”
　　云王玩味一般看着自己尚在沉思的妹妹，问道：“离儿，我恨父皇有因有据，即便是太后情知我与父皇有隙也未多作劝阻，就是因为父皇确实欠我太多，而这些他根本无力偿还，或者说他根本没有试图做过挽回。但你呢？你又是因为什么？”
　　离华不作回答，只是依旧镇定超然的闭了双眼，手中的花苞已然秃了，只是依旧拿在手上，来回翻转手指，轻轻触摸着略显稚嫩的花心。
　　云王见离华并不作答，也不生气，继续自顾自的说道：“宫中上下，对你无不宠爱有加，即便是我对父皇有偏见，也不得不说，他对你当真是视作掌上明珠，即便有时确实有事难对你开口，但作为一个父亲，他对你当真没什么亏欠。你心心念念离开这皇宫，当真舍得？你不似我要为母报仇，让你下毒，你当真忍心？”
　　离华低着头，闭着双眼，忽然之间竟自笑了，笑声之中，满满的都是苦涩。离华缓缓抬起头来，眼中已满是泪水：“弘夕，你对我究竟有几分真心？”
　　云王看着这个向来不羁红尘的妹妹，忽的泪流满面，刹那之间，竟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离儿，你究竟怎么了？”
　　离华依旧泪流：“你口口声声说，我是你的好妹妹，但你又何尝花过半分心思在我身上？当年你也不过是看在我尚有三分利用价值，才对我施以颜色，这我自然清楚。但是这么多年过去，我朱离华在你的心中的分量可增了半分？”
　　云王心中一痛，满嘴的伶牙俐齿，满腹的文治武功，但现在却偏偏一句话都说不上来，只低声唤着：“离儿……”
　　离华擦掉泪水，强忍着努力平定心绪，用依旧颤抖的声音继续说道：“是啊！我在这后宫无人可依，遇到你可谓三生有幸，就合该为你处处思量，不计较半分回报，是不是？但你好歹也费心为我想想，哪怕费你半天时间去查看一番，我这个妹妹究竟为什么受尽宠爱，却依旧不满足，心心念念想离开这皇宫！”
　　离华说到愤恨处，忽的站起身来，甩下刚刚一直把玩的花蕊，就要离开。云王抬手，抓住离华的手臂，也不吱声，也不上前，就这样僵持着。
　　过了很久，离华掰开云王的手，背对着云王，用叹息一般的声音说道：“我不是你的皇妹，父皇的皇女，太后的皇孙，我根本就不是这南朝之人！我原本是西楚的公主，三岁当年作为质子，被送到南朝。
　　本来只说待我满十五岁之时，就送我返回西楚，但没有想到，在我六岁之时，西楚皇帝还有皇后，也就是我的父皇母后竟然双双驾崩，据说是死于朝廷之中的争权夺利当中，但我送往南朝作质子的事，原并不是什么光彩之事，仅仅有数人知晓。
　　而在西楚一番改朝换代之后，这一朝的臣子，即便当年知情的，也不再提及此事。而南朝这边在那之后，就与西楚连年征战不休，我的存在，也不再有人刻意提及。而我虽是日夜提心吊胆，但也再无良方，也就是所谓的以不变应万变了。不过，十几年来我未曾有一个晚上睡过安稳觉，这话也必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