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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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醒了。”
景天刚从昏沉中拉回神识，就听到身边一道柔软的陌生女声响起。他睁开眼，只看到一个窈窕的蓝色身影起身让开，另一个熟悉的女声道：“景天，你吓死我了！”
“这……这是哪里？”景天撑起身来，晃晃脑袋，觉得头有些晕，也不太使得上力气。
“我们这是在船上呢，多亏紫轩大哥和徐姐姐救了我们！”
“……多、多谢两位。”景天刚想从榻上起来，旋即又被唐大小姐推了回去。“你没力气就别起来了，我给你介绍下，这位是紫轩大哥，这位是徐长倾徐姐姐。”
雪见身后站着陌生的一男一女，男的身着一袭紫色长袍，面容英秀，神情尊贵，满身清华之气；女的是个清丽脱俗的美人，穿着朴素蓝色粗麻长衣，一头长发并未挽起，随意披散开来，通身无一饰物，只在额间缀着一串额饰，望之不似凡尘中人。紫袍男人向他温和一笑，道：“你感觉如何？”
景天坐起身来，疑惑地道：“我现在倒没什么事，只是最近常常晕倒，醒来之后就觉得没力气……对了，我的剑呢？”
“别担心，你的剑在甲板上。你再休息一会养足精神罢，我们不打扰了。”
紫衣男子与身边的蓝衣美女一同离去，雪见则坐到他榻边道：“喂，你是不是有好些话想问我啊？”
“当然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两人又是什么身份？”
“你在江边又晕倒了，紫轩大哥和徐姐姐刚好乘船路过，打退妖物救了我们，还给我疗了伤。啊对了，”雪见眉飞色舞地道，“这位徐姐姐是蜀山弟子呢，你不是最崇拜蜀山剑仙吗，她看起来是不是真的很像仙人？——哎，你急着起来干嘛？”
景天已经起身下地走了几步，“我早就没事了，你看，”他又活动活动身子，果然觉得胸口烦闷之气已经消去，头晕目眩之感也没有了，“我想去跟两位剑仙说说话，说不定还能拜入蜀山呢！”
此刻正是夕阳西下，澄江如练，半江染霞，拂过的江风带着特有的水腥味，间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香气，一紫一蓝两个身影正立在甲板上远眺江面。景天和雪见刚从舱里走出来，那二人似有所感，一齐转过身来。景天连忙向二人行礼道：“多谢两位大侠救了我和雪见——啊，我的剑在那呢！”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船边把剑捡了起来。那二人对望一眼，眼中都有惊异之意。名叫紫轩的男人向景天道：
“景公子不必多礼。不过，在下有个疑问——不知景公子的剑是何来历？”
“这把剑是……是一个奇怪的人硬要送我的，我不肯收，他就一文钱当给我了。”
紫轩面上现出思索之色，“……当剑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当时天色暗，看不太清……只记得是个很高大的男人，长相很奇怪，但不难看。那个男人说这是我曾经的佩剑，所以一定要我拿着。怎么，这剑有问题吗？”
“这剑……这么大的一柄剑，你用着顺手吗？”
“还好，这柄剑虽然大，但拿起来却分量很轻。”
他身边三人都有几分惊讶，紫轩转头向那蓝衣美女看了一眼道：“你这把剑很是不凡，剑身沉重异常。我和唐小姐都拿不起来，只有长倾可以用独门法术勉强御起，但却使不出剑招。”
“景公子，这剑的来历我看不出，但你每次晕倒前是否都动用了这把剑？”蓝衣女子向景天道，声音柔婉，景天立刻听出这便是自己刚醒来时说话的女子，忙道：
“啊，是的，我每次晕倒之前都是先用了这把剑！难道是这剑有邪门？”
“此剑太耗灵力，若非修仙之人，便御不动剑。但它与你想必渊源极深，因此你没有仙术护体也能使用，但每次动用之后都会脱力晕厥。长此以往，恐怕会灵力衰竭而死。”这女子声音柔和，说出的话却毫不委婉，景天惊得心中一凛，摇着头喃喃道：“你该不会是想让我把这剑扔了吧？”
雪见叉腰怒道：“一把破剑还这么危险，就该扔到江里去才对！不然迟早把你害死！”
“不行，这把剑救了我的命好几次，我不会扔它的！再说这位徐、徐仙子也说它跟我渊源极深，怎么会害死我呢？”
“此剑灵力非凡，乃是至宝，若能运用自如，威力不可限量——”蓝衣美女顿了顿，显然也有些犹豫，“——我可以传你一些蜀山初入门的心法，你修行深了，虽然不一定能御剑自如，却不再怕此剑耗费真灵、损气伤身了。”
“啊，谢谢！蜀山大侠在上，不对，侠女……不对，仙、仙……”
雪见和紫轩都笑起来，蓝衣美女嘴角也泛起一丝笑意，“景公子，徐某虚长几岁，你称我一声徐姐姐便可。还有一事，蜀山门规不许私下外传道术，但若要救人性命，我想师父也不会怪我。因此我只传你入门心法，其他修行便要靠你自己领悟。他日我面见师长，必定引荐你，你若有缘，便可归于蜀山门下。”
“多谢徐姐姐！还有紫轩大哥，你们也叫我小天就好。”景天也不好意思地笑了。“对了，我们这是在哪？”
紫轩道：“我们正顺江而下，现在已到川东了。唐小姐说你二人浪迹天涯，没有定处，所以我与长倾便斗胆带上了二位。”
“顺江而下？你们是要去哪？”
“我们要去东海之滨。长倾受师门所托，去面见蓬莱掌门。”
“蓬莱？也是修仙的门派吗？”
“蓬莱是凡间七十二仙界之一，蓬莱掌门商风子道长是家师清微真人的故交，因此师父遣我去蓬莱拜见商风子掌门。”徐长倾接过话头，看了紫轩一眼。
紫轩会意，“唐小姐，我们先进去吧，长倾要传授景公子蜀山心法，我们在旁不大方便。”
雪见有些不情愿，嘟哝着“我在旁边看看也不行吗”，但被那蓝衣美女淡淡一眼瞟过，她便敛了脾气，跟着紫轩进舱去了。
甲板上只剩下景天和那徐长倾二人，徐长倾道：“我接下来所说，攸关你的性命，一定要牢记。剑本无善恶正邪，无论何种力量，用于正道即是正，用于邪道即是邪。你天资很高，日后定然大有成就，今日我所传你的心法，切记要用于正途。”
景天听着她一番话，颇为感动，连忙答道：“是！”他自幼失怙，寄人篱下，向来对真心和假意十分敏感，虽刚认识徐长倾不到两个时辰，但长倾待他至诚，他自然感动，而这位蓝衣美人话虽严厉，语声却始终柔柔和和，让人心生好感。
这女子并未理会他这些纷乱念头，抬手捏了个剑诀，向景天那柄奇剑一比，剑便凌空悬起，又随着她手印变化从竖立转为横悬。景天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徐长倾向他道：“蜀山入门心法便是御剑之术，而御剑之术则是各种仙法的基础。剑本凡铁，因执拿而通灵，因心而动，因血而活，因非念而死。御剑之术，在于调息，抱元守一，令人剑五灵合一，往复循环，生生不息……”
一行四人沿江而下，行了月余方到长江下游。长江沿岸峡谷险峻，滩涂曲折，等闲船家都不敢渡江，他们的座船无人掌舵，顺流而下却行得极是轻松。景天与雪见很是好奇座船如何得以安然无恙穿过险滩，徐长倾便指了船头舵盘上所画的符箓法阵，原来这航船竟也是以蜀山秘术操纵，顺水往来，极是神奇。
紫轩与徐长倾二人修行已深，不需烟火食物；沿途偶尔停船上岸，皆是采办景天与雪见二人所需；紫轩偶尔尚与景天对酌，长倾却是持戒森严，不沾烟火。途中人间虽无甚事，江上却不太平，他们夜里便在水上遇妖。
本是晴朗无风的秋夜，江面突起滔天巨浪，景天好梦正酣时被颠簸的江船晃醒，险些被掀下床榻。他惊醒过来，定了定神，才发现舱中另一榻是空的，原本与他同住一间舱房的紫轩不在房内；又隐约听见舱外水声不像往常一般潺潺流水中夹着细小浪花的声音，波涛翻涌中似乎有婴儿在啼哭，间杂着女子叱声，连忙披衣起身查看。
刚出舱门，景天便被紫轩拉住。紫轩将他拉到一旁，向他摇了摇手示意不要出声，景天这才看到，徐长倾正悬立在江面上，捏着法诀御剑与江水下的什么东西斗法。景天眼力不够，只能借着徐长倾法诀发出的光芒和水面微弱的反光看到水面下有个巨大黑影，他正想提剑去帮忙，紫轩却早一步看透他的心思，悄声道：“你道行尚浅，还不宜御剑；那是一条化蛇，长倾能应付得来，你仔细看她对敌招数，对你修行很有助益。”景天见他如此说，便也作罢，转而全心观战起来。
徐长倾周身绕着清光悬空而立，姿态出尘，长发被风吹得散开，飘扬在空中。长剑受她法诀驱策，如同随心而动，与化蛇斗在一处。化蛇显然已吃了几下暗亏，正在水中翻滚怒号，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声音，在夜色中传出很远，和着它掀起的浪涛声，听在耳中简直令人毛骨悚然。突然一声尖啸，巨大黑影跃出水面，挟着巨浪向徐长倾砸下。
江船被它掀起的浪头推出老远，景天已经感觉到水花和着腥气溅到面上，紫轩不慌不忙抬手结个法印，扑面而来的江水便被挡在二人身前。江面上的徐长倾从头到脚都在滴水，但丝毫不显狼狈，仍稳稳握着法诀，剑光亮起处，几颗星辰从剑刃上浮到空中，结成一个七星法阵抵住化蛇身躯。化蛇落回水中，又尖啸一声，从水中飞出数枝以江水凝成的水箭向着徐长倾射去，这一波水箭方位各不相同，几乎将徐长倾退路全部封死。
在旁观战的景天险些惊叫出声，正想持剑上前，紫轩一抬手已把他推到身后，手中蛇头长杖祭了起来，洒出一片绿光。但徐长倾似是早有准备，双手结了个法印，身前飘起一张泛着清光的太极图，抵住大部分水箭，同时身子斜斜向上飘起三尺，长剑一收，掌中亮出一枚法宝，喝道：“禁！咒！封！”
法宝发出明亮白光，照在化蛇身上，化蛇被这光一罩住，身子不停扭动，作出奋力乱击的姿态，却挣不脱白光范围，渐渐缩成一颗光珠，被收到那枚法宝之中。景天这时方才看清化蛇真身，是个一头九尾的蛇形怪物，头上还生着独角。
徐长倾飘身落到船上，微微喘息着，显然收服化蛇对她也消耗颇大。她见紫轩和景天在旁观战，向他们点了点头。
景天迎上前去，便有一阵幽冷香气扑面而来，他来不及在意，兴奋地问道：“徐姐姐，蜀山道法果然名不虚传！你那个收服化蛇的法宝是什么呀？”
徐长倾见他有此一问，素手摊开，掌心里是一枚半开卷轴形的玉佩，白色玉质内隐隐有几点光芒游动，显非凡品。
“这是本门收妖的法宝，叫做降妖谱，可以暂时收服妖类，回到蜀山后再镇入锁妖塔。”
景天平日一直见着这枚玉佩悬在徐长倾腰带上，本以为只是随身饰物，想不到却是蜀山收妖的法宝。
“夜里风大，我们回去舱里说话罢。长倾，你先去换件衣服，莫要着凉了。”紫轩拍拍景天的肩，与徐长倾转身一同进舱去了。景天站在甲板上，心头颇有几分震动。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见到修道之人施法，又想到徐长倾曾提过他若有缘也可拜入蜀山，便抓耳挠腮，喜不自胜。
前几日景天修习蜀山心法略有小成，已经可以勉强御起他那把奇剑，徐长倾对他进境十分赞许。他那柄剑的剑柄上镌着两个奇异的古字，其他人都不识，只有紫轩认出那是上古神文中的“照胆”二字，于是景天便以此将剑命名为照胆神剑。想不到紫轩如此渊博，景天练功之余与他闲谈，也能得他指点一二。
景天原本以为紫轩与徐长倾是同门师兄妹，讶于紫轩无法御动照胆神剑而徐长倾却可；紫轩便道自己是仙灵岛主，早年与蜀山有旧，因此才陪同徐长倾下山；至于御剑一事，紫轩的道法另成一派，并不十分了解蜀山道术；但蜀山派乃是天下修真首屈一指的门派，修行法门也是修仙之人的正道，自然有其不凡之处。
时至今日，景天才真正明白修真一途博大精深，威力无边；徐长倾看起来年纪不满二十，已能独自收服化蛇；紫轩见识超凡深不可测，更加不可小觑。寒凉夜风吹过景天激动得发烫的脸，吹得他略略清醒了些，赶紧收摄心神，回舱中去了。
紫轩和雪见已经坐在桌边，又等了片刻，徐长倾才自她与雪见同住的舱房中出来。她已换上干爽衣物，一头长发湿漉漉地披在肩后，几缕青丝贴在颊上，越发显得脸色皎白如玉。雪见见她出来，便嗔道：“徐姐姐你夜里起来收妖，怎么都不叫我们一声呢？”
紫轩也笑道，“是啊长倾，你又是不想让我们操心吗？”这话里的意思一半是玩笑，另一半却是薄责。
“抱歉，本想趁夜料理，不必惊动大家休息，不想还是力不从心……”徐长倾形状姣好的眉头微微蹙起，显然心思并没放在前半句话上，“化蛇召水，数日内恐将有洪灾。我该给师父送封信，还需给这附近村镇的百姓示警，要他们防备水患才行。”
景天眼尖地发现紫轩神色微黯地叹了口气道，“明日我们要上岸采办食物饮水，你正可以去找人送信回蜀山；但示警一事，你我几人都做不到，只怕还是要请清微掌门派长老下山，才能说动百姓迁徙避祸。”
“你说的是，我这便给师父写信秉明真相。夜已深了，你们都早些安歇吧。”
雪见听了便自行回房。她本是娇纵小姐，常常故意与景天唱反调；但紫轩和徐长倾这二人都好相处，在他们面前雪见却不敢稍动颜色，不似平日常耍大小姐脾气。
紫轩微微皱眉，没再说什么，也并未转身回房，反而在徐长倾身边坐了下来。
景天也赶紧告退了。他一直便觉得这二人关系微妙，此时突然灵光一闪。之前他以为紫轩与徐长倾一同下山，二人早已私许鸳盟，现今看来紫轩确实是思慕徐长倾，处处关照提点。但徐长倾性情外和内刚，一心向道，天资又高，虽是女子，却是其师清微最宠爱的徒弟，如若不是紫轩使计令其下山，将来清微便要将蜀山派掌门之位传与此女。
徐长倾在清微门下虽然年纪最轻，但辈分地位都高，也从不会使小性撒娇作小女儿姿态，对待他与紫轩更是如对待同门师兄弟一般大方自然，总是不自觉地欲保护他们三人，这便让紫轩很有几分尴尬，根本不知从何入手。景天想明这一节后，只觉有几分好笑，却又觉得紫轩与徐长倾同立一处，正是一对璧人，如能好合，将来也是一段佳话，却不该笑话紫轩呢。
作者有话说第2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