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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自唯再娶。那个姓程的、比他小了近二十岁的来历不明的女人，同江茵一样美丽，只是千百倍地精明，她缠绵着隐秘地把他的血都吸走了。沈家的公司在自唯脑溢血偏瘫后不几年就换了姓，后来也不知道怎么样。
至于霁青，在那之前他就死了，并没有什么再出场的机会。
他在大学毕业后去了英国，研究生毕业后又回到了中心城工作。他没有完完全全地遵守自己说过的话，到底回到了他们一起住过的那所老房子里。自唯另有住处，江茵躺在医院，于是这回他独居一人。
随后江茵去世，无人打理的花园荒芜依旧。
霁青日复一日地从那扇窗户往下，看着，里面有旧日的影子。他黑压压的没有情绪的眼睛格在窗棱后面，里面还有被掩埋着的许多其他的东西。
他看一会儿就回到房子里，先去了一趟厨房，片刻后走进有浴缸的一楼盥洗室去，放了一整缸水。
没关水龙头，就让它那么流着。
又慢慢地，慢慢地，把门关死了。
霁青名义上的继母程月故是很久之后才接到消息的。她当日有其他计划，好不容易在排得满满的日程里挤出这一小段，当然不能被区区一个电话所打搅。她出门逛街，那个年轻而野心勃勃的美籍华人女助理跟在身后，替她提着东西。放下电话后她们继续逛街，但开始偶尔提一提方才得知的事情。
像每一个置身类似事件的人一样，她们关心为什么。
“就在他家里。”程月故说，“听说他从小就住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过出了这回事，那一整片都要变成“凶宅”了吧？那里面的人可得恨死他了。”
“是这样吧。”她的助理答道。
“我是真的没有想到。”她低着头摆弄被风吹起的风衣边缘。九月末的天仍然温暖，秋风清爽宜人，“我以前还见过他一面。学识和教养都挺好的一个孩子，看着也开朗。怎么会这样呢？听说是他提前请了年休假，单位才没有发现不对……”
“想必是了。”她的助理答道。
“我想都没想过。以前我看着他总想起……结果一点也不像。”程月故笑了一下，“他什么都有，看起来好好的，结果也这么软弱。总是有人觉得自寻死路可以解决问题，要是大家都这样，人类岂不是要灭绝了？不过该发生的早晚也会发生。不是现在，也是以后，早些反而提前空空位置。”
“程总，”旁边的女孩不确定地说，“您心情不好，我们还是别翻来覆去地想他了。”
她应了一声，两个人走进店面的深处，这个话题好像就此揭过了。
程月故拿着衣服走进试衣间，一手将帘子从头拉到尾，还剩下一点空隙时，她突然前言不搭后语地叫道：
“Angel。”
“怎么了？”
“他们找人开门的时候……”在白炽灯的照耀下，她的面孔显得虚幻、苍白，“他泡在那里面，已经多久了？”
名叫Angel的女助理迟疑了一下，“十来天吧。”
说完，她自己不由得也打了个寒战。
“可是那么多天，”Angel又说，“最后看到的时候，不是很可怕吗？”
死亡到底是一件丑陋的事情，但有时候你也不好苛责死人太多。
给霁青弄一块坟地的事情大概也是程月故负责的，还因为公司事务太多而拖了很久。她有那么多事情要忙，死人的事情可以暂时往后放一放。
霁青在新年过后下葬。
值得一提的是，那天早晨，一个和此文几乎完全无关的男人正和他的父母一起走进医院里白色的房间，里面躺着他刚刚生产完毕的妻子。他的父母一定要完全确认孩子就是儿媳妇生下来的那一个，因为曾经发生过一件让他们相当不安的事情。三十年前，当他们在中心城医院生产时，那可怜的女人因剧痛而哭嚎，以至于没人发现护士的疏漏，即他们带回家的男孩和夫妻两人都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他们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后才发现真相，仍然保守了秘密：既没有告诉家中老人，也没有告诉男孩本人。
这是天意，他们想。
再说，只要他们疼爱自己养大的儿子，另外一对不知名的夫妇也定然会善待那和他们有缘无分的亲生子。
你看，这些人都很善良，只是有时候转不过弯来。
当他们的一颗心完全放下，都想看看孙子，再兴高采烈地重新讨论到底在之前定下的五个名字里选择哪一个的时候，最后一铲土落下了。霁青墓碑上刻着他的生卒年月和名字，一个符号也没有写错。
程月故指派来送骨灰盒的人擦了擦脸上的灰，如释重负地走了。
他此后再也没有踏足此地过。
自唯自始至终对此一无所知，因此谁也不知道他对此有什么高见。
不过那时候他倒是还有一口气。
这当然也是后话了。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0-0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