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知意》汀兰青青

2、归国

　　“女士们，先生们，飞机已经降落在北京国际机场，室外温度为32摄氏度，飞机正在滑行......”随着机长广播，赵清溪慢慢睁开了困倦的双眼。经历了十四个小时的飞行，她总算回到了祖国母亲的怀抱。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急速后退的跑道，赵清溪心中依旧充满了强烈的不真实。她的眼中掠过一丝雀跃，一丝期待，却最终归于满目迷惘。
　　下飞机......摆渡车......入境......取行李......当拉着行李箱走进接机大厅，赵清溪的目光从那一张张满怀期待呼朋唤友的面孔上匆匆略过时，她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个每次都会出现在这里，张着怀抱满面微笑的身影，终究还是没有出现。自己又在期待什么呢？赵清溪自嘲一笑。分手是自己提的，出国读博后也是自己决定的，然后就这样撩起尾巴逃到了大洋彼岸，甚至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给他。要不是爸爸一通越洋电话声泪俱下，将自己的老年生活描述地过分凄凉，赵清溪说不定会在美帝当一辈子鸵鸟。那些年少的懵懂情感，也终将在时光的车轮下被碾得滚平，风一吹，只扬少许风沙在心上泛起涟漪。
　　话说回来，以他如今的条件和职业，又怎么可能留在原地等她呢？或许在他看来，与自己的那段感情也不过是年少的一阵风，一场梦。梦醒时分，或许有遗憾，但也仍将头也不回地奔向这滚滚红尘、花花世界。
　　“嘟嘟嘟......”急促的铃声响起，清溪拿出手机，只见来电显示上有“兔爹”两个字。清溪赶忙接起，顿时被电话里熟悉的n连问糊了一脸。
　　“小溪呀，你下飞机了吗？一切顺利吧？什么时间的高铁呀？什么时候到家？哪个车次？爸去接你，我和阿姨做好饭等你回来。”
　　“爸，”清溪无奈，“我现在刚下飞机，转高铁回家还要六个多小时呢，我现在把车次信息发给你。你和阿姨不用这么早等我的，你们先吃饭，我快到的时候和你说。”
　　“爸这不是想你了嘛！都两年没见啦。你看你一去美国就这么久，下个月又要回北京报到工作，你算算你才能在家呆几天，爸这不得天天盼着......”清溪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电话那头又开始念叨“虽说你这读完博后找的工作不错，M大怎么样也是首都的985高校，但是感情问题也真的需要考虑了。过了年就30岁了，你真的读博士读成了第三人种，都变成黄金剩斗士了！再不找男朋友，你打算找个40岁的离婚老男人吗？你阿姨的同事的朋友的侄子，我看还不错，你回来找个时间见见。你看他家离得近，各方面条件也不错......”
　　这熟悉的老妈子口吻从话筒中扑面而来，甚至扑灭了清溪远渡重洋从几千里外带来的新鲜出炉的时差。清溪无奈地打断了爸爸的絮叨：“知道了，爸。这事等我回家了咱们再详谈哈。你看你女儿如此清纯貌美，着实不用担心对象的问题哈哈。”
　　“实在不知道你这自信哪来的，快三十还清纯，青春的尾巴都飘远了。更别提你这模样，你妈的样子一点没遗传到，还貌美？”
　　“......”
　　真的是亲爹，清溪在心里腹诽道。
　　“快到家记得跟我说啊，我去接你，”爸爸接着说,“对了，小云......算了没事，路上注意安全啊。”
　　三言两语结束了通话，清溪深吸了一口气，彻底感受到了回国的烟火气，之前好像还踩在棉花上的心也总算落在了实处。自从妈妈去世后，爸爸出于补偿心理，不仅在生活和物质上给了清溪极大的自由，更是逼着自己又当爹又当妈，活生生将自己培养成了一个细腻念叨的老妈子“兔爹”。
　　说到小云，哪还有什么小云啊，清溪想。我们现在着实是两个世界的人啊。

　　或许是因为黑白颠倒的时差，一上高铁清溪就睡了过去。再睁开眼时竟然快到C市了，匆忙给爸爸发了短信，清溪默默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的风景。那熟悉的马路，熟悉的风景，夹杂在海水略微咸涩的味道里兜头兜脑地经过眼睛冲入脑海，连带着对这座城市的记忆都在一瞬间唤醒。这是我的青春啊，清溪想，那么近，又那么远。那么美好，又，那么酸涩。
　　我回来了，你呢？最近还好吗？清溪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起来。原来强行压在心底的思念和自欺欺人的强颜欢笑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在爸爸一路唠唠叨叨中清溪终于回到了家，阿姨还是一样的温柔大方，满满一桌子菜让清溪这个在美国生疏了两年的胃顿时活了过来。
　　“谢谢阿姨，谢谢爸爸！”清溪说，“这次回国我应该短期之内不会再出国了，顶多也就是开会访问什么的，这么多年来多亏阿姨的照顾，我爸才能不孤单，我也能安心呆在美国安心做学术。以后我在国内一定会常回来看你们的，哎爸爸，你别哭......”
　　“小溪啊，”爸爸终于还是没忍住，“爸爸对你一向放心，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你的家庭问题，你看爸爸有了新家，只要你成了家，爸爸也就放心了。之前我看小云还不错，可惜......唉。但是孩子，你还是要打开心扉看看别的好苗子啊，咱们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啊......”
　　眼见着爸爸又要在这个问题上墨迹，清溪匆忙打断爸爸，“爸，你放心，我有数。我会找到更好的。”
　　但是真的可以吗？清溪想。十年的青春难道是说揭过就揭过的，风过尚且留痕，何况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呢。

　　转眼间两个周又过去了，清溪在家里把自己养的白白胖胖，即使听着爸爸的念叨，也是久不可得的温暖。在相看几个男生却没有下文后，爸爸总算没有再逼清溪出去相亲，转而替代的是一声声无意中发出的低叹。
　　“爸爸，不要担心。”清溪也低叹一声，“我到M大报到后，应该会认识不少单身男性，到时我会好好相处的。下次回家一定带着男朋友，你放心。”
　　爸爸深深地看入我的眼：“小溪，你和小云，真的不可能了吗？我看新闻，他也还是单身啊。小云是你妈妈在世时也觉得不错的人，我觉得......”
　　“爸，别说了，”清溪垂下眼睫，“我不想给他添麻烦了，他现在挺好的。我...我也挺好的。我自己心里有数，你放心。
　　“唉，爸爸只有你一个孩子，你觉得幸福就好。”爸爸最终还是摇着头走了。
　　我不想给他添麻烦了，清溪对自己说，但是，我好想再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