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轻歌我就曼舞》唐竹英

87、大家都站好自己的岗

　　大家听他这么一说，不由笑了起来，道：“夏书记你不吃肉我们相信，但那厨子不吃肉，我们不相信！”这时，夏母从后面走了过来，道：“我一辈子吃素，我做厨子，绝不贪吃一片肉！”龙奂珠也走了出来，道：“我家买了很大一块肉，我吃饱了后才来为你们炒菜的，不稀罕你们那几片肉！”老张也走了出来，擦着汗道：“我开饭店那会儿，肉吃得不想吃了，也不会眼馋你们这几片肉！”张彩月和刘迟也说道：“要是我们两个贪吃，你们怕是真的只能吃素了！”于是大家又都笑了一回。笑完，饭也吃完了，吃完饭，大家也都不休息，马上进入车间工作。订单太多，大家必须赶紧做。大家也明白，这不仅仅是挣钱，更是挣口罩、挣生命。
　　“戴口罩，戴口罩，你们也要戴上口罩！”夏初阳一声又一声地提醒大家，“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制造口罩的人不戴口罩，谁还敢用这些口罩？”
　　“防疫防疫，不许扎堆！咱们必须得守规矩啊！不能明知故犯，包括吃饭，我们都不能扎堆。”于是，他又在食堂前面画了很多条线，线与线之间相距一米多，大家打饭时必须站在线上，以此隔开距离。打完饭后，各自端着饭碗散去，不能在一起吃饭、说笑。大家知道防疫并非儿戏，便也照着去做，偶尔大家也会在打饭、吃饭的时候开开玩笑，但也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每天进厂之前，都要经过严格的测温和消毒，吃完饭后大家再上工，也必须净手消毒。
　　管控得太严了，就有人开玩笑说：“病毒都在城里头，不会传到这穷乡僻壤来，夏书记你过于战战兢兢了。”也有人说：“全国十多亿人，只有几千人染病，不值得这样大惊小怪。”但是，当他们晚上看了电视，知道又有地方被划为疫情高风险区时，那样的玩笑话便不敢随意说了。谁说只有城里有病毒呢？染了病毒的人走到哪里，病毒就会被带到哪里，不论是城市还是乡下，不论是沿海还是内陆，不论是草原还是山区。
　　口罩厂的生产力远远超出镇领导的规划，龙菲菲在作电话汇报时，当然不忘夸赞夏初阳几句。“夏初阳这人治村是一把好手，破案是一把好手，这治厂也是一把好手，真是个难得的人才啊！”吴镇长在电话那头道。
　　余镇人民医院已经用上了沙岗村口罩厂的口罩。使用之前，廖院长特意让检验科和质评中心的人对那批口罩进行了检测和质评，结果发现，口罩质量比平时从大厂家批发的还要好。“真是难得啊！这质量问题是相当难以把握的，他夏初阳一个外行，究竟是怎样把控这个质量关的啊！虽说有专业技术人员搞培训、做指导，但各个生产环节要做到达标，也是很难的啊！”
　　余镇各大药店是允许在疫情期间营业的。有段时间，大家争相来买口罩，却发现药店里没口罩买了。现在，药店里又有了口罩卖，大家心里总算踏实了些。澹县人民医院也开始用这里生产的口罩。夏初阳心想，要是杨莫羽能戴上他亲自把关造出的口罩，那该多好啊！他以一个军人的严格、严谨、严肃的作风和态度，履行自己的厂长职责，生产出来的口罩一定会令杨莫羽满意的。想象着她戴上口罩步履匆匆地穿行于医院科室之间的情景，他有些茫然，又有些欣慰，又有些担忧。他的茫然，不全出自自己已婚的事实，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有这茫然的感觉。至于欣慰，那是由她的职业引发的，她终究不像廖静说的那样是个精神有问题的人，关键时刻，她走出了小我的情感格局，迈向了崇高与伟大，做起了美丽的逆行者。然而，随着医生也有被感染的消息的传出，他也开始为她担忧。她绝对是冲在最前线的那个，她能从封闭的实验室走向战场，就绝对不会隐在后面。
　　天气很冷，晚班的工人仍在加班，厂房的墙把冷风挡在了外面。里面不冷。夏初阳从厂房里出来，被冰冷的风吹得打了一个寒颤。廖静打来电话，手机铃在这黑夜的冷风中突兀响起，令夏初阳有些紧张。
　　“小桔瓣生病了，你这个当爹的，是不是该回家看看呢？”廖静的声音有些尖利，她已经对表现温柔缺乏耐心。
　　听说女儿生病了，他当然紧张万分。回家，立马回家。他当机立断。
　　“女儿今天傍晚突然感冒发烧，已经住进医院了！你快点来！”廖静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这腔调令夏初阳对自己想念杨莫羽产生一种罪恶感。他骑着摩托飞驰在回余镇的马路上时，一直负有那种罪恶感。罪恶感越深重，他越感觉自己对杨莫羽的思念越深。一边是女儿，一边是杨莫羽，他着实难以取舍。而手机铃又再一次响起，在黑夜的马路上，在呼呼的山风中，听来格外瘆人。他不想接。一辆救护车从他身旁急驰而过，发出比手机铃音更为瘮人的啸音。
　　他到达余镇人民医院时，救护车就停在医院门口，一堆人在那些哭的哭、说的说，有家属，有医生。他听到了“无能为力”“节哀顺变”这些话。他不敢看那些人的脸，不用说，那上面写着悲伤、绝望，也有愤怒。这年月，总有些人喜欢在医院里，在医生面前，表达自己的愤怒。他们从未想过医生也是人，也会生老病死。他又想起了杨莫羽，不由看了看手机，未接来电是廖静打的。当然，此时杨莫羽已冲在最前面，她是不会打电话来的。
　　电话拨过去，接了。他问女儿在哪个病房。廖静说女儿已经退烧回家了。他心里一阵放松，对着医院走廊的顶灯舒了一口气。此时，医院里仍是人满为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