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轻歌我就曼舞》唐竹英

80、蜀南归客

　　一个已婚男人，有什么资格想入非非？
　　单这个问题就把他击得溃不成军。沮丧带来的疲劳感，令他无法抗拒，睡眠便成了拯救他的良药。药，太重要了。现在，他需要药，全世界的人都需要药。而那个女人，注定为研究药物而生。但她也知道，有种病无药可医。
　　待他醒来时，也正是代明给他开的行程证明发挥作用之时。
　　有人设杆拦住了他们。他们不认脸熟，只认证明。用他们的话说就是，病毒不分脸生脸熟。夏初阳笑笑。这一套，他都知道。他顺利过关，却听到有吵嚷声传来，声音很大，还很耳熟。那边拦了一辆车，围了一圈人。车挂的是蜀地牌照。人戴着口罩，飙出的话却像经过过滤却还很脏的污水渣，令人反胃。夏初阳皱了皱眉头，对司机小李道：“把车开到关卡那边去，靠边停一下。”司机小李道：“为什么？”夏初阳道：“我想下去看看。”“有什么好看的？”小李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夏初阳道：“你想少一事，张彩月他们不想啊！”小李与张彩月熟识，听他这么一说，惊讶道：“他们回来了？”夏初阳道：“对，他们都回来了！”
　　他们指的是往蜀南竹海或逃难或去经营“永红山庄”的几个男女青年。田维维、龙奂珠、刘迟、张彩月几个人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碰到夏初阳。与过去一样，他们把他当成了大救星。夏初阳首先叫住了张彩月，那时他正指着拦路人的鼻子大瞪着眼睛，大骂着逞凶斗狠的话。
　　“你敢拦住老子？看老子开的什么车，抽的什么烟，你也配拦老子？老子回个家怎么了？还用你们管？要我们沿来路回去？没门！老子这是回家，回家！还有一个小时老子就到家了！你竟在老子家门口拦老子，想挨揍是吧？”张彩月开口一个“老子”，闭口一个“老子”，旧时作风一点不改，令夏初阳很是生气。没改的还有他的女性装扮和他的阴阳怪气，没人把他当作旧时的太监就已经很对得起主流认知了。张彩月的流氓无赖习气，他是领教过的，他以为成为老板的他已经改了，却没想到反而还变本加厉。
　　“张彩月！你干嘛！”
　　夏初阳就那么高高大大、威威武武地伫立在离他们五米开外的地方。
　　他戴着口罩，但是大家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首先认出的自然是张彩月，他如变色龙般，仰起脸，笑着摘下口罩，大声道：“呀！夏书记！您来接我们了？您来得正好，他们拦住我们，不许让我们回家哩！”
　　“戴上口罩，站那儿别动！”夏初阳伸出右手，手掌竖立，阻止张彩月朝这边走来。
　　他的军人气质和口令震慑了众人。张彩月赶忙把口罩戴上，立马又涎皮起来，道：“夏书记，你不会也以为我们携了病毒回来吧？”旁边的田维维也道：“夏书记，我们没去过重疫区，没与病人接触过。”
　　夏初阳看了看他们的穿着，衣服款式新颖，质地料子不错，穿在身上着实很体面，但就是有些脏，显然穿了好些天。旁边的大众途观气派是气派，但也灰尘涂面，显然是穿山越岭，经过了长途跋涉。而蜀南到这里，一路高速，断不至于把车开成这样，把人耗成这样。夏初阳心里有了底，于是冷笑道：“这样的关键时候，谁让你们回来的？都说了原地不动，原地不动，你们还是不听话！谁知道你们去过什么地方？就算我认识你们，我也不知道你们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张彩月意识到夏初阳已经识破了他们的行程，只好摊开手道：“夏书记，你就帮帮我们吧！我们真的已经无路可走了！我们本来是要去深圳玩几天的，谁知道高速收费站到处设了关卡，不让我们下高速，要我们从哪儿来回哪儿去，我们就又只好开回去。在蜀南下了高速，才发现风景区路全封了，不让外面的游客进去，生意是做不成了。我们就想，反正是过年，那就回石岗村家里去，谁知道，这回家的路也不好走，到处设卡。于是我们就走了深山中的老路，转了一天多，好不容易快到家了，又在这里被拦了。你说惨不惨？”
　　夏初阳看着张彩月熬红的双眼，道：“张彩月，我告诉你，就算你在这里没被拦住，也回不了家。因为，我们村口也设了关卡，根本不会让你们这些从外地来的人进去。”
　　张彩月道：“夏书记，不会吧？他们不认识我们，你也不认识？”
　　夏初阳道：“他们说得对！我认识你们，但是我不认识病毒。你们到处窜来窜去，谁能保证你们去过的地方都是无病地带，谁能保证你们接触过的人都是无病之人？你们啊，就是不看形势！这全国上下下的都是一盘棋，你们就不动动脑子想想？就不能安安生生地呆在蜀南？现在倒好，谁也不会让你们这些外来客进去！”
　　刘迟道：“那我们怎么办呢？”
　　夏初阳道：“还能怎么办？拉你们回去隔离。”
　　龙奂珠早已见着了夏初阳，但把心情藏在了口罩后面，只从眼睛里投出一抹别样的神采。这个让她为之生、为之死的男人，已经成为了别人的丈夫，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忘掉他。那次跳楼未死成之后，她去了蜀南，在那里，张彩月接纳了她的落寞与孤独。他们同居了。虽然张彩月不如夏初阳这般清高与正经，但他的蛮横与野性，有时候也能治愈人心。
　　在夏初阳的交涉下，对方答应放行，但要他们回去后必须进行隔离。夏初阳说，这个不需要你们交代。又对张彩月道：“你们几个真是害人精，明知道村里防疫任务重，还回来添乱。”一眼又见龙奂珠和田维维分别挽着张彩月和刘迟的手，就明白他们之间是怎么回事了。但他始终不敢瞧龙奂珠的眼睛，怕她问：“你娶的为什么不是杨莫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