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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叶碎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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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水冰敷,林霜霜渐次清醒了过来。
肖朗儿出去请了薛少腾。
“将军。”林霜霜颔首算是行礼,委委屈屈得眼泪要落下来了。
“嗯,好些了吗?冯域去请大夫了,即刻便到了。”薛少腾温言,眼光有意无意略过叶碎萍的脸。
叶碎萍站在一边低垂着头。
冯域脚程很快,赶着就把大夫请了进来。
一诊之下,众人皆惊讶。
林霜霜果然是中了迷药,而且这味药,林旧,肖朗儿乃至叶碎萍再熟悉不过,就是曾经被林霜霜下在黎涓避子汤中的——生天仙子。只是药量极微,没有像黎涓那般只服了一两剂便血不入心,惊恐已极。
这极轻的药量只会使人轻微致幻,幻己常幻之事。
林旧和肖朗儿面面相觑,怪不得林霜霜自来了绥王府,昏聩愈重,连精神都不大好了,今日麦宴都没有坚持到结束便似醉了一般不能支撑,原来是被药力所控。
林旧望向薛少腾。
薛少腾冷峻的眼眸中始终含着并不清明的光:“烦请大夫给内子开几副安神的药,今日之事还请大夫守口如瓶,不要对外人提起才好。”
“是是是,绥王放心,夫人不过是初来也驰不适气候,贪睡了些,适应些日子就会好的。”大夫何等聪明,忙应是。
“哦,这是刚才叶姑娘给我们夫人熬的药,您来看看,当吃不当吃。”肖朗儿想起叶碎萍熬的药还在桌上,忙端来给大夫瞧。
“好着呢好着呢,都是醒神安心的好药材,姑娘好脉息,这么年轻想是家学甚深。”大夫看过一连夸赞叶碎萍。
叶碎萍不语伏下道谢。
送走了大夫,肖朗儿把叶碎萍给林霜霜熬的药服侍她喝下,又看她睡沉了,自己便在一边伺候。
这活计本来是叶碎萍的,只是现在叶碎萍不见了,跟着她不见的还有冯域。
“你怀疑叶姑娘吗?为何让冯域将她带走?”林旧有些着急,随着薛少腾来到了他的书房,进门便问道。
说是书房,其实内间便是薛少腾每日休息的地方。
薛少腾一笑,让林旧坐下,给她斟了一杯茶推过去:“别急,只是有些事情问她。”
林旧了解军中行事,只怕叶碎萍害怕,一被吓唬便说不清前后。
“她不似你想的胆小,别担心。”薛少腾又一次看穿了林旧的想法,出声安慰道。
林旧端起薛少腾给她倒的茶,声音略沉缓:“将军,我知道军中最不能容下的便是细作和叛人,可这几位个人……也包括我,我们自被劫到也驰,历经生死不说,连前路在哪里都不知晓。所以莫尔铮要我们做什么,众人都不敢反抗。如果,我是说如果林霜霜、叶碎萍,甚至,甚至朗儿会有所行动,不管是在莫尔镛府上,还是在你这里,目的只是想活下去罢了。将军能不能网开一面?我知道,军中对于细作从不手软,但是……”
“林旧。”薛少腾眼中皆是倦意。
“啊?”林旧抬起头。
半晌……
“没什么。”薛少腾笑道——他知道林旧还是不信他,她那个小小的脑袋里对自己,对自己的忠诚仍抱着大大的怀疑,这也难怪,自己何尝不是困顿在这里,甚至与莫尔契里,莫尔镛,莫尔铮同居一席,推杯换盏。她相信自己看到的,而不是盲从于林老将军的判断,这是她多年从军养成的习惯,这很对,也很好。
可薛少腾还是觉得说不出的难受,若是五年前,他大概已经急了,定要抓着林旧跑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逼她相信自己,也逼着她喜欢自己,因为自己这么喜欢她,再见到仍然这么喜欢,从喜欢一个聪明灵秀的小姑娘,到喜欢一个秀美矫健的大姑娘。
“你不奇怪她为什么要害林霜霜吗?不止林霜霜,还有黎涓。”薛少腾道。
“黎涓?”林旧忽然意识到,是的,还有黎涓!当日自己怀疑黎涓药中有生天仙子,还是从叶碎萍那里得到的证实。
“你是怀疑黎涓的药也是叶碎萍动的手脚?”林旧惊到,“难道不是林霜霜吗?莫尔铮说是林……”林旧语滞,莫尔铮的话会不会有假?这个狡猾的人。
薛少腾摇头一笑:“我开始也以为这件事与莫尔铮有关,但如果与莫尔铮有关,那叶碎萍的目标该是我,为什么是林霜霜?”
林旧也在想。
“所以今天下午我特带了你去南村,留出府中的空儿来,又派了冯域来府中故做神秘地取走了一件包裹严禁的东西,故意留了这书房中的破绽,却发现这三个人中……倒只有叶碎萍心不在此。”
林旧左右环顾:“你让冯域留了破绽?什么破绽?”
薛少腾指了指自己的床榻,上面铺陈的锦被尚折了一角起来:“我让冯域进过我床下的密室,就是我向你提起过的藏了残页的地方,他离开后……林霜霜和肖朗儿都来过,唯独没有叶碎萍。”
林旧站了起来:“你说朗儿也来过?!”
薛少腾点了点头。
林旧的心往下沉,这怎么可能?肖朗儿嫉恶如仇的性子,她既知道莫尔铮的身份,怎么可能受他蛊惑,帮他做事?
“听我说。”薛少腾知道林旧现下的反应,更多的震惊怕是来自她最信任最要好的肖朗儿。
林旧稳了稳心神,依言坐了下来,但总觉得这椅子上长出了钉子一样难捱。
“肖姑娘不是替莫尔铮在做事。”薛少腾道,目光倦倦却安稳随常,“林旧,你知不知道龙宛的国姓是什么?”
“龙宛的国主姓朗名颜……”林旧忽然站了起来,“朗儿?”
薛少腾点了点头:“探子昨日回报,龙宛国主最小的公主,肖妃的女儿朗城已数月称病不起,但是肖妃每月的脂粉首饰乃至歌舞游嘻的用度半分未少,而且上月末肖妃还去龙昭寺上过香求过签,求的是女儿在外平安。”
“你怎么会连这些也知道?”林旧不住打量着薛少腾。
薛少腾有些无奈地侧着头:“在你看来,行军打仗只需匹夫之勇?”
林旧咬了咬嘴唇:“怪道我一直觉得朗儿姿身高硕,一颦一笑颇为爽利直接,并不像周朝女子。”林旧回忆这一路走来的点滴细节,越想越觉得肖朗儿是有很多地方并不同于众女子,而且她确实也不是参加璞云令选的女孩儿,是被从蚌滨抓来的。
“我不能确定肖姑娘是碰巧赶上了被劫这件事,还是有意为之,但她若是细作,那至少应该不是莫尔铮的,而是龙宛的。也驰吞并龙宛的野心萌动久已,若说龙宛不想坐以待毙派出探子也属正常。”薛少腾道。
“她会不会……”林旧心里的一个角落忽然动了一下,“那时候南北战于两界山,就将军看,她会不会是来南周来我父亲大营寻求与南周同气连枝,一同对敌的?”
薛少腾扬了扬眉:“说不好真是这样。”
“那林霜霜呢?你既要查我们的背景,自然也该知道林霜霜的。”林旧现在觉得也许这个姑娘也不简单,如此姿容并不像野间轻易得来,她的行动做派总是透着心机,而这心机又似乎总是太明显了些。
薛少腾没有什么表情:“我何时查了你?”
“哎呀,不重要不重要,你快说林霜霜。”林旧挥着两个手,催促薛少腾。
薛少腾叹了口气:“你可听说过凤仪楼?”
“凤仪楼?”林旧张开的嘴半日没合上,“鲁州最大的秦楼楚馆?”
薛少腾点头:“林霜霜就来自凤仪楼。”
林旧从遇到薛少腾,他不是烂醉陷在林霜霜的温柔窝里,便是神出鬼没在自己的院子房间里,要不就是兴高采烈地在麦场疯狂的割麦比拼,很少见他这样正经,而现在坐在她面前的薛少腾,冷静得像一只俯瞰深谷的狼……仿佛猎物的一举一动皆在他的掌握之下,从不有失。
“你有很多的探子吗?”林旧纳闷道。
“不多,有效就好。”薛少腾笑道,“虽然我不能确定林霜霜究竟中了什么毒,但是自来她的行为确实异常,所以我一早就留意了,这一留意不要紧,还有这么多的意外收获。”薛少腾顿了顿,“不过最让我看不明白的还是这位叶姑娘,我开始还以为她和你们的任务一样,是来偷寻《九韬》下落的,后来我发现她给林霜霜喝的水壶里放过药粉,而且看她冷静熟练的样子并不像第一次,所以我并没有声张,只是暗中观察试探,越发觉得这丫头古怪。你别担心,我让冯域带她去问话,并没有为难她的意思,我和你一样,也只是好奇。这么个小丫头,还对我构不成什么威胁。”
“将军,将军。”肖朗儿从外面跑了进来,“将军你快去看看,林姑娘,林姑娘她像是不行了。”
薛少腾和林旧一惊不小,忙起身向抱竹轩疾速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