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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狼桃村 ...

  •   厚重的雪压得树枝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声,狂风呼啸而过,吹得小木屋内的烛灯明明灭灭。老猎人裹紧身上的皮衣,不断向窗外张望。终于,在那白茫茫的一片中,出现了一个黑点。

      他慌忙起身,顶着风雪推开屋门,转瞬间烛火便熄灭了,一道厚重的呼吸声出现在屋内,是匹一人高的灰狼,踏风而来,身躯被雪染得半白,明晃晃的金黄色兽瞳如两轮明月,成为小木屋内唯一的光源。

      老猎人接过被灰狼叼在嘴里的包裹,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个熟睡的人族婴孩,脖子上挂着的暖玉散发出一个淡淡的护盾,令孩子免受寒风的侵袭。

      “妖界战乱,此别恐无再见之日,”灰狼似是担心自己身上寒气过重,并未凑近,只是深深看了熟睡中的婴孩几眼,“照顾好她。”

      “这……”老猎人抱着孩子的手微微颤抖,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低头看了婴孩几眼,再抬头时,灰狼已失去了踪影。老猎人只得……

      “老猎人只得将那个婴孩认做孙女,带着她一起生活。爷爷啊,你每次喝多了都要讲。”秋霜打了个哈欠,这个故事不知听了多少遍,她已经是会抢答的小机灵鬼了。

      听到爷爷扶着酒壶又要讲"灰狼救人"的故事,秋霜立马朝门外躲,“爷爷你就不能换几个故事讲嘛!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许是起身时太过着急,又在对着屋内的爷爷讲话,秋霜没注意到有人正朝门口走来,直到被扶住了肩膀,才看清来人。

      “鱼鱼,爷爷又喝多了。”秋霜将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小少年拉进屋里,“你快管管他,我出去玩啦。”

      七八岁的孩子玩心最是重,谁也拦不住,琨瑜无奈地笑着,“好好,早点回来,万事小心。”不等他说完,秋霜就一溜烟跑没影,只留下句“知道啦”。

      秋霜和琨瑜都是爷爷收养的孩子,秋霜每日上蹿下跳,跟只猴子似的;琨瑜只大两岁,却稳重得多,两人的性格倒是互补。

      从两人的名字能看出爷爷起名有多不走心,捡到琨瑜时,见他身上有块美玉,便叫琨瑜。这名字太难写了,秋霜总写不好,觉得爷爷是在故意为难人,私下里偷偷给换成同音的鱼。鱼多好,又好吃,又好写。

      路过鸡圈,秋霜撒了一把米在地上,鸡崽们立刻冲了出来,撅着尾羽抢食,几只胆大的小雀落在她掌心轻轻啄着剩下的米粒。几粒米很快被就瓜分干净,小雀们跳到秋霜肩头,叽叽喳喳地叫着讨食。

      “好啦,天黑之前我们先去看大黄,路上吃。”秋霜挨个揉了揉小雀毛茸茸的脑袋,往自己的空荷包里装了些米,又提起个盖得严严实实的篮子,才往村口走去。

      村长是个慈眉善目的老爷爷,头发和胡子皆是雪白,正靠在村口的铜像边上晒太阳,看见秋霜走过来,笑眯眯地打招呼道,“小秋霜啊,林子里不太平哦,早点回来!”

      “知道啦!”秋霜朝村长挥挥手,肩上的小雀们也响亮地叫了几声,惹得村长大笑起来,他身后铜像连带着微震起来,兽嘴里叼着的果子碰撞在一起,叮当作响。

      据说在很久以前,有旅人误入此地,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时,一匹灰狼衔着串火红的果子来到他的面前。旅人依靠那串果实活了下来,为感谢那匹狼的恩情,旅人筑起了一座狼衔果铜像,而那串火红的果被称作狼桃。

      这便是狼桃村的起源。

      茂密的山林像一片绿色的海洋,闯入其中的人稍不在意便会迷失方向,对于秋霜来说却不是什么难事,她仿佛是生于山林间的猛兽,入林如鱼入水。

      几只小雀早在肩头站好,整整齐齐地像一串丸子,叽叽喳喳叫着,催促秋霜投喂。

      随着秋霜深入山林,小雀们渐渐安静下来,缩着脑袋挤作一团,树木越发茂密,阳光几乎被挡得严严实实,只漏了几缕透过树叶间的缝隙,在地上照出一个个光斑。

      就算是经验丰富的老猎人也不敢这般随意地进入山林深处,这里是野兽的主场,提着篮子的秋霜就像一道送货上门的大餐。一只山狸悄无声息地靠近,利爪从指间弹出,前半身低低俯下,对着秋霜肩膀上的几只小雀垂涎三尺。

      就在山狸准备发起进攻时,一根鸡腿砸在它面前,嗅了嗅鸡腿上残留的气味,顿时浑身毛不受控制地炸开,只想剁下几秒钟前自己的爪子。它亲眼看到这个人类,几天前用那细嫩的胳膊生生扭断了一只猛兽的脖子,自己怎么敢朝她伸爪子的呀。

      秋霜早就发现了跟在身后的山狸,本应昼伏夜出的猫儿腹部隆起,像是有了小生命。丢出鸡腿后,秋霜继续赶路,不多时便来到一个岩洞边,呼唤道:"大黄。"

      一道毛茸茸的身影从洞口钻出,灰棕相间的毛发在阳光下泛着金色,秋霜抱住大黄的脑袋揉了几下后才掀开篮子,里面是半只缺了腿的烧鸡和两只断了气的野兔。

      狼桃酸酸甜甜,十分美味,秋霜种了几株,眼看着快要结果,却被野兔啃秃了叶子。两个小贼为此付出生命代价,变成大黄的晚餐。

      大黄吃得优雅,秋霜趁机检查它的腿伤,伤势好了大半,用来固定的模板已可拆下,不出三日就能痊愈。

      半月前秋霜和琨瑜本在山林深处采摘野菌,忽闻一声巨响,寻着声音,他们看到几棵从中折断的树,和一大片被压塌的灌木,后腿不正常朝后弯曲的大黄侧躺在一堆断木中无法动弹。

      这架势,就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般。秋霜和琨瑜缓缓靠近,看见它两只耳朵呼地弹起,耸起脑袋,嗅了嗅两人的气味,喉咙里没有发出低吼。

      琨瑜本是将秋霜护在身后,此时秋霜却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自己想要上前查看。

      秋霜似乎天生与犬科亲近,村长养了几只除他以外没人能靠近的凶悍猎犬,第一次见到秋霜就夹着尾巴,主动翻出肚皮给她摸。

      但这是野狼啊,能跟家犬一样吗?琨瑜仍是担忧,劝说的话到了嘴边,看着秋霜亮闪闪的眼睛,终是没有说出口。左右这匹狼无法动弹,自己又已引气入体,遇到危险完全来得及拉着秋霜躲开,试上一试又何妨。

      毕竟不是两个普通孩子,一个天生力大,一个引气入体,掀翻一头野猪都不成问题。

      大黄琥珀色的兽瞳盯着秋霜深蓝色的双眼半响,有些人性化地叹了口气,彻底躺平。秋霜和琨瑜赶紧上前,只见厚厚的皮毛之下满是伤痕,断腿处的骨头都冒出一截。

      秋霜对草药之类一窍不通,留下清理大黄的伤口,有些许木头碎片扎了进去,需一根根拔出。琨瑜寻了些草药,碾碎后敷在清理完的伤口上,又用随身的小刀削了两块木板,用来固定伤腿。

      每次拔出木刺时,大黄的身体都会微微颤抖,好在大黄生命力顽强,经过这半吊子的治疗,已经能够一瘸一拐地移动了。两人一齐寻了处安全的山洞,安置大黄,又商量好每日偷偷带些吃食给大黄。

      这是两个孩子,第一次有了共同的秘密。

      但直到现在,秋霜也没想明白,附近没有山崖,大黄是如何砸断那么多树的,总不能真的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吧?正巧大黄解决完晚餐,将脑袋凑了过来,秋霜一把捧住,问道:“大黄,怎么摔的呀?”

      大黄呜呜了几声,用鼻子拱了拱几只小雀,小雀们被吓得炸毛,秋霜恍然大悟,“你是被鸟丢下来的?”大黄从鼻子里重重呼出一口气,舔了舔秋霜掌心,放弃交流。

      与毛茸茸们相处时总是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太阳缓缓落下,热烈的黄昏像一把火焰,将整个山林点燃成金色。秋霜搂住大黄的脖子,与它共享这难得一见的美景。

      忽然间,震耳欲聋的兽吼响彻云霄,惊起无数飞鸟,大地都仿佛在震动,一道黑烟自林间缓缓升起,是狼桃村的方向!村子里遇袭了吗?秋霜猛地站起,将肩膀上的小雀们放在大黄头上,“躲起来。”

      大黄点头,带着小雀们钻入岩洞,它的腿伤还没好透,不能长距离奔走,好在岩洞位置隐蔽,它的气息又能震慑普通野兽。

      山林中充满着鸟兽们焦躁的叫声,它们汇聚成潮,源源不断地冲向山林外围,仿佛有什么它们惧怕的东西在身后驱逐,秋霜灵巧地穿梭在树林间,小心地避开前进中的鸟兽们。

      一只惊慌失措的鹿将自己的角卡进了树枝间,正在原地挣扎,秋霜跳到它的背上,藏在袖子里的匕首寒光一闪,树枝应声而断。鹿呦呦地叫着,扬起前蹄冲了出去,秋霜死死抓着鹿角,控制前进的方向。

      得益于这只被吓破了胆的鹿,秋霜赶在兽潮之前回到狼桃村。村口的铜像衔着的铜铸狼桃不知何时变得晶莹剔透,几个一人多高的干草堆,正熊熊燃烧着,滚滚浓烟直冲天际。推车、木栅栏、树枝削成的尖刺,一切能够阻止野兽们前进脚步的东西组成了第一道防线。

      紧闭的大门及高墙上手持武器的人们组成了第二道防线,爷爷和琨瑜也身在其中,他们抛出了一条麻绳。秋霜看准时机,从鹿背上一跃而起,稳稳抓住麻绳的尾巴,在两人的帮助下爬上了高墙。

      重获自由的鹿,几个跳跃便消失在林间。环顾四周,缺了许多熟悉的面孔,压抑着的啜泣声隐隐约约传来,阴霾笼罩在众人心头。能赶在兽潮前回到村落的人不多,多亏琨瑜提出用稻草燃烧产生的浓烟提醒还在林中的人,不然人恐怕还要再少些。

      爷爷的面容前所未有地凝重,他将手上的弓箭递给秋霜,又往她的手里塞了几张纸。秋霜认出那是爷爷喝多了以后最爱画的,说难听点就是鬼画符,趁着酒意在纸上挥洒下的杂乱符号。

      看着爷爷的脸色,秋霜还是将几张纸乖乖收好。这么多年相处下来,爷爷表现得都像是一个普通老猎人,总不能突然就变成会画符的修仙者了吧。

      被身侧的琨瑜捏了捏,秋霜才惊觉自己的手在颤抖,抬头便撞进琨瑜带着安抚意味的目光中,“别怕。”

      见秋霜回过神,琨瑜举起右手,食指与中指之间夹起几张符咒,即使声音中带着些不易察觉的颤动,他依旧坚定地向前半步,为秋霜遮挡住扑面而来的风。

      不是吧,你们都背着我修仙?秋霜瞪大了眼睛,连紧张的情绪都抛在脑后。

      大地的震动越来越明显,就连高墙也微微摇晃,野兽们跑动带起的烟尘已肉眼可见。秋霜缓缓拉开了手中的弓弦,摒除心中杂念,箭尖指向身影逐渐清晰的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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