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赏花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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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互相介绍了一下，聚在一起朝着设宴的地方走去。白洛瑾脑子乱的跟浆糊似的，像游魂一样被刘三娘牵着手往前带着走。上辈子从来没听说过嫡姐参加过刘家的宴席，平常跟冯家来往的人家最高也不过五品，成婚后因为伯府算是宗室里的末流，也并没有跟再高一点的人家打过交道。
或许……是因为这辈子的冯二姑娘？她悄悄回过头，隔着重重人影看了冯二姑娘一眼。很陌生，是她从来没见过的脸，只依稀能看出一点冯家大老爷的样貌来。白洛瑾又偷偷看了眼上辈子的姐姐，她正笑着跟旁边的柳大姑娘说话，神态娴雅，已经能看出来点后日被人夸赞贤淑的样子来了。
她正看的入神，突然觉着后脖子被人戳了一下。白洛瑾捂着脖子抬头，自家六姐姐正在收回那只犯案的手。
“六姐姐戳我作甚。”白洛瑾小声道。白洛琰伸手给她整了整刚刚被弄乱的领口，道：“你老看人家冯家姑娘，我再不戳你，你脸都快伸到人家脸前头去了。刚才妤三娘跟我提了一嘴，说是冯家那个庶出的二姑娘家里跟柳大姑娘家有点亲戚关系，这才一块来了。”
白洛瑾恍然大悟，这辈子冯家没了自己，连姨娘都不在了。冯二姑娘的姨娘跟柳家有关系，柳家又跟刘家大姑娘有关系，硬要凑刘家的热闹也是能说得通的。
说话间已经依稀看到亭子的轮廓了，刘三娘停下了脚步，换了一只手牵着白洛瑾，另一只手高高举起，朝着亭子那边挥手。远远瞧见亭子那边有个人站了起来，又侧过身子跟旁边的一个人说了点什么，后者点了点头，从亭子上下来朝着她们走来。
亭子里那个站起来的人影应该是刘二姑娘，这个来接她们的估摸着就是刘二姑娘的大丫头了。果然白洛瑾看着刘三姑娘一头扎进来人的怀里喊着梅姐姐，带着她也撞进人家裙摆里，一张脸埋了个结结实实，还挺香的。
这位被叫做梅姐姐的丫头伸手把白洛瑾扶好，朝她福身道了声不是，看白洛瑾的头发乱了，又伸手仔细替她理好。“诸位姑娘跟我来吧，我们姑娘并顾侯家两位姑娘，马家二姑娘，齐家四姑娘，还有许家四姑娘已经等着了。”她站起身来，冲着姑娘们笑道。
众人跟在这位梅姑娘身后进了亭子。因为下帖子时说了是赏花宴的缘故，四周挂着的帘子特意换成了夏天用的窗纱，里外挂了两层，又点了炭盆，倒是不觉着冷。围着桌子坐着的姑娘们见又有人来了，纷纷撇开手炉，站起身来。
白洛瑾打量了一下亭子里的姑娘们，全是她没见过的脸，不过前世倒是听过顾侯家姑娘的事。顾侯是沙场上博出来的爵位，两个姑娘从小就跟着父亲一起在边疆。后来顾侯封了侯，交了兵权回京挂了个闲职，两个姑娘就跟着顾侯爷一起回了京。但从小在边疆长大，行事方面跟京里的姑娘们实在是处不太来，她们自己也觉着别扭。后来两个人不知怎么说通了家里人，又跟着顾世子回了边疆，在那边嫁人了。
如今看来，虽然这两位姐姐的举止有些豪放，但并没看出什么过头的地方，大概是不受太太们喜欢吧，选儿媳的标准跟做朋友还是不一样的。
白洛瑾偷偷打量了一圈，又把目光放在了她以前的嫡姐冯慧的身上。现在的冯慧应该有十三四岁了，站在那嘴角含笑，对每一个人温温柔柔地点着头。只可惜剩下的几个姑娘对她反应淡淡，只在她报出名字的时候笑着点了下头，连自己的名字也没有说。
白洛瑾看着嫡姐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手牵着冯二姑娘站在那低头咬着嘴唇。她下意识抬起脚，想往那边走，却被人一把拽住了领子。
白洛璇松开拽着白洛瑾领子的手，带着点好奇盯着她：“小九，你今天看了人家冯家姑娘好几次了，怎么回事啊？”旁边的六姑娘听到她的话也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虽然年纪小，但是也要注意呀，不要这样盯着别家姑娘了，不礼貌。”
白洛瑾吐了吐舌头，老盯着别人看确实算不上什么好家教。她正准备再最后偷看一眼，没想到正撞上对面看过来的目光。
她哎呀一声急忙收回视线，往后退了两步缩进六姐姐裙子后面。冯家大姑娘愣了一下，伸手牵过二姑娘朝着白家姑娘这边走来。
“是白家的姐姐们吗？我们是冯家的，我叫冯慧，这是我二妹冯秀。”冯慧对着她们笑了笑，“我十三，腊月的生日，我二妹上周刚过了十一岁的生辰。”
白五娘也冲她笑了笑，指着后面跟着的一排人给她介绍：“我是白五，这个是我六妹，后面的两个是我七妹和八妹，九妹妹还小，有点认生。你比我们都大，冯二姑娘应该是比我七妹小一些。”
白洛瑾听着她们互相介绍自己的年龄，手抓着六姐姐的裙摆，偷偷从后面探了半个脑袋出来。冯慧发现了，弯下腰来笑眯眯地看着她：“这个是你们九妹妹吗？长得真好，比我二妹当年要可爱多了。”
她伸出胳膊来想摸一摸白洛瑾的头，不过白六娘伸出手来，不着痕迹地把白小九往后拉了一点。冯慧的手就停在半空中，然后很快就被她收了回去，面上倒是一点都没有尴尬的样子。
白五娘对冯慧笑了一下，但也没再开口说话。冯慧左右看了看，像是想找点什么话题，只是她跟所有人都不熟，站了一会也没想到什么话来，只好拉着冯二姑娘朝着白家姑娘们点了点头，又走回到一开始站着的地方了。
她们刚走，白五娘就伸手戳了戳白小九的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小九啊，我看你在家里不是挺机灵的吗，怎么一出来就办傻事啊。”六姑娘趴在五姑娘身上，也插了句嘴：“刚刚冯家那个大姑娘还想摸你头来着，我们家小九的头是随便一个人想摸就能摸的吗？”
白洛瑾也说不好自己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是什么感觉，这些姐姐不知道，就在并不算遥远的半年前，自己的身份连冯慧都不如，是陪着她嫁人的贵妾啊。她突然间对门第嫡庶之间的关系产生了更为清晰的感受，以往来往的人家里，冯慧虽然不是那个被捧着的人，可也并没有人怠慢过她，像这样被所有人冷落，只能孤零零站在一旁的冯慧，她从没看到过。
以前被这样冷落的人，是自己啊，白洛瑾捂着胸口这样想着。她带着腼腆的笑容跟上来寒暄的几家姐姐们打招呼，不出意料的得到了所有人的夸赞，收了好几个帕子香包当见面礼。
她最后看了一眼站在最外边的冯慧，然后收回了目光。白洛瑾本以为自己再见到她，会伤心会痛苦，会想到自己那个出生没多久就夭折的女儿。
但是她没想过能看到这样狼狈的冯慧，她们现在已经完全是不同世界的人了，缠绕自己无数个日夜的悲痛与不解，就在这第一次再相见的瞬间消失了些许。
众人厮见了一番，按着顺序围着桌子坐下了。刘二姑娘知道今天这赏花宴是为了什么，面色有点红，但行为举止仍是落落大方。已经到了深秋，宴席又摆在亭子里，刘家弄了两个铜锅，桌上放了片得薄薄的羊肉。刘二姑娘冲着白洛瑾招了招手，小声问她要吃什么小料。
自打前阵子边疆打了胜仗后缴获的羊肉进了京城，京中就开始兴起吃铜锅子涮羊肉。圣上给老臣和得用的重臣们都分了不少羊肉，这些人家里拿来烫锅子吃了后，有钱的商人也去寻摸了羊肉来吃。虽吃不到圣上赏赐的羊肉，好歹也算是小过了一把瘾。
今天刘家吃的这几盘羊肉就是圣上赐下来的，刘老太傅虽致仕已有五六载，但毕竟是圣上当年的老师，恩宠犹在。白家也分了不少来，太太都说先留着，等四姑娘出阁的时候再拿出来，故而一群人也是头一次吃。
顾侯家大姑娘夹起一块羊肉，一脸满足地吞下。她环视一圈众人，捂着嘴小声道：“我跟你们说个秘密，关于这羊肉的。”大家都知道顾侯回京前正是在边疆掌兵，一时间都有些激动，忙催促她快说。
顾大姑娘眨了眨眼：“我跟你们说啊，这场仗是我哥哥还有崔家弟弟一块打的。我哥哥也就算了，他都二十多了，跟着我父亲打了多少回胜仗，但是崔家弟弟当时可才十三岁，十三岁的副将诶！”她看了看大家都是一副听住了的神色，清了清嗓子，“他好像今年过年要回来见我父亲，到时候我请你们上我家吃酒呀，带你们偷偷看一眼。”
一群姑娘们听到这话纷纷一边用帕子捂住脸作羞涩状，一边躲在帕子后面挤眉弄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顾二姑娘拍了一下自己姐姐的手，揶揄道：“你叫别人就罢了，叫刘二姐姐，看白家姐姐妹妹们怎么收拾你啊。”
刘二姑娘的脸腾地一声红了，她左看看右看看，把脸埋在帕子里，嗔道：“不跟你们好了！一天天的就知道编排我。”桌子上坐着的都是刘二姑娘的朋友，知道刘家有跟白家议亲的想法，此刻你一句我一句的，挤兑得刘二姑娘恨不得现挖个洞钻进去。
几个姑娘闹闹腾腾的，不知不觉间竟是把桌上摆的菜全吃了个一干二净。白六娘倚在靠背上，大口喘气：“不行了，唉哟，我这吃了三天的饭。”旁边马家二姑娘也是皱着眉直摆手，连声说再吃一口肚皮就要破了。
刘二姑娘在席上光顾着招呼大家和照顾白洛瑾，倒是没怎么吃，此刻看着一群东倒西歪毫无形象的姑娘们，小声拍着桌子笑得直不起腰来。齐四姑娘是唯一一个吃了很多却毫无反应的人，此刻正捧着一杯茶笑坐在她旁边的吴大姑娘贪吃。
白洛瑾拍了拍圆滚滚的小肚皮，突然有点内急。她小声问了站在身后的小丫头，对方给她指了个方向，又喊了其他不需要在亭内侍候的人陪她一起去。
白洛瑾由着刘家的丫头服侍着如完厕，又净了手，换了一身衣服沿着原路往回走，正撞上了大概也是要如厕的冯大姑娘冯慧。
冯慧停下了脚步，对着白洛瑾轻轻行了个礼，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刚刚九妹妹看了我好几眼，是对这个香囊感兴趣吗？”冯慧果然察觉到了白洛瑾的视线，只是不清楚缘由，只以为是自己小小年纪，看上了她挂着的香囊。
白洛瑾看了一眼那个香囊，确实是挺新巧的式样，颜色也好看，小孩子看到会多看两眼也说得过去。冯慧看她又看了一眼自己的香囊，咬着唇思索了一下，弯腰把香囊解了下来。
“九妹妹喜欢的话，这个就给你吧”她伸出手把解下来的香囊递给白洛瑾，“不值什么钱，就式样新奇些，我替九妹妹挂上。”
她说完就蹲在白洛瑾面前，伸出手帮她系着香囊。白洛瑾没反应过来，冯慧一下子靠过来，把她一下子又带回了上辈子在伯府的生活里，吓得她不自觉往后退了一大步。
“刺啦——”一声在寂静的园子里异常刺耳。白洛瑾换的这身衣服上外面滚了层纱，又软又轻，她猛然后退，冯慧没反应过来，手里还攥着纱，直接撕了个好大的口子。
冯慧“蹭”地一下站起来，拿着香囊有些手足无措。她母亲娘家是富商，自然能看得出这纱并非凡品，也出得起赔偿的钱。只是……她一个大了许多的人，撕了别人理国公府的千金的衣服，又把人家给吓到了，父亲知道了会怎样，如果旁人知道了……又会怎样？
她已经急的快要哭出来，就指望此刻千万没旁人路过，她好先哄了白九姑娘——
“你们在这站着作甚？白家九妹妹怎么了？”身后传来顾大姑娘的声音，她也是要去更衣，大老远的就看到两个一高一矮的人杵在这，走近一看是白家九姑娘跟冯家大姑娘，再一看，小的那个都被吓傻了。
白洛瑾确实是被吓到了，但是衣服撕裂的声音又把她拉了回来。她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手足无措的冯慧，都有点心疼她了。今天先是在自家五姐姐那吃了个软钉子，又把自己衣服给撕破了，最后还被顾侯家大姑娘给撞见。她要是冯慧，回家一定要找个庙拜一拜。
不过看着冯慧在自己面前出这样大的丑，白洛瑾倒是挺开心的。嫡母嫡姐对她有再大的恩情，也抵不过她被人当了借腹生子的工具的痛苦。现在的她还小，没什么法子跟理由去回报自己得到的痛苦，能让她吃点这样的小亏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顾大姑娘没理张口结舌支支吾吾的冯慧，她大步走到白洛瑾面前，拉过她的衣服，皱了皱眉解下披风系在白洛瑾身上，又一把把她抱起来。她抱着白洛瑾擦过冯慧的衣角，连个眼风都没给她留。
顾大姑娘抱着围着斗篷的白洛瑾找了白五娘，得知她出来还多带了身衣裳后松了口气，让丫头领着白洛瑾去后面换衣服。她自己则是小声跟刘二娘说了刚刚发生的事情，一边说一边又皱起了眉。
刘二娘觉得有点抱歉，冯家大姑娘是沾了她们刘家的亲才过来的，结果却撕破了母亲给自己挑的夫家妹妹的衣服。白五娘跟白六娘却说不妨事，谁家没几个烦心的亲戚，不管刘二娘的事。
就算是这样，刘二娘也一直心惊胆战的。出了这档子事，大家都没什么心情做什么赏花，只草草喝了两杯水酒就散了。前面已经得到了消息，刘大太太也拉着太太的手不停道恼：“也是我心软，想着她生了大姑娘有功，大姑娘又该出阁了，谁成想……唉，是我对不住你。”
太太拍了拍刘大太太的手：“刘大太太不必这样说，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跟你们又有何干？我看刘二姑娘是个好的，那个顾大姑娘也是个机警的，这就够了。”
刘大太太还是不放心，亲自送了白家太太跟姑娘们出了二门，才拉下一张脸冲着旁边的管事妈妈道：“去，把大姑娘跟她姨娘叫来，让她们把人领走，以后不要随便把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往府里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赏花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