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海棠(四) ...
-
建隆元年五月,景太祖许夏攻破洛城掳洛城姜明,一结广明末年以来十五年纷争,建国大景,定都洛城,改元建隆。
许夏一攻破洛城便急冲冲地赶回青山城,一大早邀功似的来到陶景面前“通明,我攻下洛城了,你了不能抵赖哦。”
陶景无语,一大早他早饭都没吃,这家伙就为了说这事儿“我说过什么,我怎么不记得了,躲开别挡着我去吃早饭。”陶景绕过他往街上走去,此时街上的卖豆腐脑的小摊已经支起了。
“我………”许夏语塞,他没想过陶景居然会不认帐,他连忙追了上去“通明,你不能不认账呀,说好的我攻破洛城你就做我的帝后的。”
陶景在豆腐脑的小摊边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对老板娘喊道“花姐,来两碗豆腐脑,多加点饴糖。”
“哟,知县大人,马上就来。”显然陶景是这里的常客了,很快陶景要的两份豆腐脑被一个小孩端上来,这小孩是摊主的儿子,生的极可爱,陶景那出十五枚铜钱递给小孩。
小孩接过仔细数了数,望向陶景眨眨大眼睛“知县哥哥你给多了,两碗是十枚。”
陶景揉揉小孩的头“小宝乖,多的是哥哥给你的,快去买肉包子吃。”
一旁忙碌的花姐注意到了这边“大人,您又给他钱,小宝还不谢谢大人。”
小宝脆生生地对陶景道谢“谢谢知县哥哥。”
这声哥哥喊得陶景心都要化了,眼中满是宠溺“去吧去吧。”
小宝蹦蹦跳跳地跑向了包子铺,一旁仍喋喋不休说陶景不守承诺的许夏看到这一幕不由吃味“看不出通明竟还有颗女儿心。”
陶景将一碗豆腐脑推到许夏面前“这家豆腐脑蛮好吃的,你尝尝吧。”
许夏看着眼前的豆腐脑,抓了抓脑袋“通明,我在与你说正事。”
陶景吃一口豆腐脑“快吃,吃完也好出发。”
“好”许夏这下开心了,原来是在这儿等他呢,害他白担心一场。
就在他们吃完准备离去时,买包子回来的小宝叫住了他们“知县哥哥,等一下。”
陶景蹲下身“怎么了小宝?”
小宝拿出一个金币给他“这是买包子的时候一个很奇怪的哥哥给我的,他让我给知县哥哥。”
陶景接过金币,金币一面刻着观花二字,另一面刻着一彼岸花,图案甚是精巧,就算是皇家御用也打不出这般精巧的金币,陶景疑惑,问道“小宝,那个哥哥给你时有没有说什么?”
“那个哥哥说,拿着这个去洛城观花阁,可以和他交易,任何东西都可以换到。”
“哦”陶景心里觉的奇怪,但也没当回事,他揉揉小宝的头,拿出一块银子偷偷递给小宝“小宝,哥哥要去洛城了,这钱你拿去买糖吧,这是我们的秘密,可别让你娘发现了,不然糖可就没了。”
小宝将银子放入怀里,双手捂住“知县哥哥放心,一定不会让娘发现的。”
陶景起身,对旁边的许夏道“走吧。”
回到府中,陶景躺在躺椅上把玩着那枚金币,这东西到底是谁给的呢,为何要给他,又为何说那些奇怪的话,这让陶景很是想不通。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躺这椅子上,你也来帮帮忙呀,我一个人要收拾到什么时候。”许夏抱着一堆许夏的衣物抱怨,自回来以后陶景就躺在那个椅子上着魔似的看着那金币,自己就不停收拾行李。
“乖,快去收拾吧,你早点收拾完我们也好早点去洛城。”陶景微微一笑,安慰道。
许夏本想强硬一番,但很不争气地被陶景的笑迷住了,安慰自己道“我媳妇儿,我媳妇儿,要宠着,要宠着。”说完深吸一口气,继续收拾东西了。其实陶景的东西并不多,可以说少得可怜,但四处都有,所以收拾起来就很麻烦。待许夏收拾好后已是中午,两人驾着马车自西门离开了,青山城还是那般热闹,除了小宝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们的知县大人走了。
马车慢悠悠地走了一天一夜,最终在出发第二日中午抵达洛城,虽是中午但天空被阴云笼罩,陶景掀开马车帘子望向这座十三朝古都,周围血迹虽被洗刷掉了,但城墙上的刀剑痕迹依然诉说着王朝的更迭,和百姓的苦。
长夏门口,陆大海带着人迎接两人,马车缓缓驶近,许夏和陶景自马车走下,陆大海笑嘻嘻地迎上来“老大好,嫂子好。”
这声嫂子把陶景闹了个大红脸,纠结一番后小声回道“好。”
一旁的许夏倒是表现平淡“嗯,城里都收拾好了?”
陆大海连忙点头“好了好了,皇宫也清理出来了,寝殿已经布置好了。”说着还冲许夏挑挑眉。
一旁的陶景看的嘴角直抽,两年过去了,这陆大海还是这样,真是一点没变,甚至比当年还要……真是一言难尽呐。
陆大海收起不正经的表情,面色凝重对许夏说道:“老大,姜明想要单独见您一面,说是有极为重要的事想和您谈谈,似乎与您和嫂子有关。”
许夏看向陶景,陶景点点头“他虽战败,但终究是一方霸主不会无的放矢,你去吧,正好我也想看看这东都的民景。”
许夏对陆大海吩咐道:“那好,胖子几个身手好的跟着通明,城中还未清理干净,注意点。”随后揉揉陶景的头从怀里摸出一个钱袋“虽刚打完仗,但这洛城还是有很多好吃的,带在身上。”
“你快去吧。”陶景整理好被他揉乱的头发,将他往城里推。
“好好好,你小心点。”许夏被他推着无奈地说道。
“知道了,知道了。”这人以前也不像这样呀,自从答应他之后越发的啰嗦了,随后两人便分开了。陶景在三个侍卫的保护下在洛城的大街了城中,我想他也应该知道你们来了。”
许夏回头与姜明对视,他的眼神不似作伪“来人,传我命令,禁湘营立刻将洛城围住,一只蚊子都不要放出去,其余各营立刻对城内进行全面搜查,一旦发现可疑人员即刻抓捕,如有反抗杀无赦。”
“是”
此刻许夏的心中升腾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他不想再与姜明纠缠“你要什么?”
“我要他平安。”姜明毫不犹豫地回答,眼中尽是柔情。这时,一个急促,匆忙的脚步声传来,来人正是陆大海“老大,不好了,嫂子失踪了,跟着的几人被杀了。”
许夏脸色剧变转头看向陆大海“什么!”陆大海低下头不敢直视许夏。
“他会一生荣华。”说完许夏便大步离开,陆大海也匆匆跟上。
“怎么回事?”
“有人向我们报案,说北市有人杀人,我们赶到后发现是保护嫂子的四人,嫂子已经不见了,看现场是刚走,城门已经封锁已经在搜查了,您别着急。”
“别着急?你可知道左立在城中,通明失踪很有可能是被他抓走了,你让我怎么冷静,怎么不着急?”许夏声音里尽是不安,急迫。
陆大海低着头一言不发,他知道一旦遇上有关陶景安全的事许夏就冷静不了,青山城一战亦是这般。
许夏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传令,能提供线索者赏金百两,封县伯。”
“是”陆大海躬身小跑离开。许夏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心中默默祈祷:千万不能有事。
————
南城章善坊内——陶景被绑在椅子上头发滴着水,左立用手捏起陶景的下巴“啧啧啧,怪不得让大元帅念念不忘,这姿色比之洛城第一魁南小小都还要胜一分呀。”
陶景用力挣脱他的手与他对视,对方已经自报身份了,知道他与许夏关系,又与他有仇的,只有一人“左校尉,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我现在不见了,他们一定会封锁整个洛城,全面搜查的,若你现在放我走,我可以保你一命。”
左立认真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笑了出来“哈哈哈,我还道你有多聪明呢,看来也不怎么样啊。”
接着森然道“你能想到的我会想不到吗,抓了你是会引得他们封锁洛城,可同样只有抓了你才能接近大元帅。”
“你的目的是他?!”陶景微惊,他以为对方是为了报复他。
“没错,他居然为了一个男子要杀了一个先锋将领,既然他可以杀我,那我为何不能报复他呢?”左立歪着头笑着看着陶景“起初我还在疑惑是怎样一个男子竟然令荆州许氏家主即将是天下共主的许大元帅如此宝贝,现在看来完全可以理解了,如此姿色就算是女子也完全比不上。”
“他要杀你,那是因为你贪恋军功,违抗军令擅自下令攻城,差点搭上整个先锋营,就算没我,你还是要死。”
“放屁!”左立吼道“老子明明就要攻下青山城了,只要老子攻下青山城就算老子违抗军令,老子也是功臣,就是你,他居然为了你直接将老子拿下,还要千刀凌迟,这世上没有这般道理,老子为他出生入死经历多少大战,受过多少伤,他才给老子一个校尉也就罢了,如今居然为了一个男子要杀老子,没有这般道理的。”
左立形似癫狂,看着陶景阴森地笑了“他不是将当做你宝贝吗,老子今天就要亲手将他的宝贝摔碎。”
看着左立一点点靠近,陶景想后退奈何整个人被绑在椅子上无法动弹“你要干嘛,你冷静,你若现在放了我,我可以为你求情,让你戴罪立功,如今北方尚未完全平定,只要肯,你依然有机会封侯拜将。”
“呵呵呵呵,大家都是聪明人何必说这些呢,先前只是听闻与男子合欢滋味比之女子多一番风味,如今也让老子尝尝是否如此。”说着边脱下自己的衣服边向陶景靠近,眼底充满了欲望。
陶景再也维持不住平静,神色惊恐“你冷静,你别过来。”
但此时的左立哪听这些,徒手将陶景身上的衣服撕开露出里面白皙的皮肤,左立手轻轻抚过,陶景挣扎着想逃离,但却被绑的死死的。沉闷的天空发出了它的怒吼开始向世间倾泻着它的怒火。
皇城城楼之上——许夏面色阴沉地俯视着整个洛城,近一个时辰过去了,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还是没有吗?”
身边的侍卫闻言一震,整个人如坠冰窟,连忙跪下“禀元帅,还没有。”
许夏深吸一口气“告诉陆大海,半个时辰,最后半个时辰,他若再找不到就不用来见我了。”
“是”侍卫舒口气躬身离去,心里庆幸,终于不用再承受这泰山压顶了。就在他刚要走出门的陆大海时陆大海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跪在许夏面前,头发还滴着汗水“老大老大,找到了找到了。”
许夏两手抓住陆大海的肩膀将他生生提了起来“在哪?”
陆大海感觉肩膀都要碎了“城南章善坊,一个小乞丐给我们的消息,嫂子曾给过他一些银子和吃食,嫂子被劫时他正好看到跟了过去,我们在寻人时他也在找人救人,我已派人过去守住那里了,哎,老大,等等我。”
许夏在听到地址时就已经下楼向城南跑去,通明,等我。
南城章善坊——一众将士已团团围住了这里,左立挟持着陶景站在中间与众人对峙,匕首已在陶景的脖子上划出淡淡血痕。
被架着的陶景头发散乱眼神空洞,满脸泪痕,身上的衣服早已只剩下几块破布遮身了,肉眼可见的地方尽是青紫痕迹,点点血迹顺着修长的腿滴落,整个人如同一个被狗撕破的精致的布偶,没有一丝生气。
周围的将士尽是侧目不去看陶景,待到许夏赶到,见到这番场景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一把抢过一旁士兵的刀就要冲过去。此时郭智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把抱住了许夏“老大,冷静,您不能去,您不能去呀。”
许夏两眼通红,宛如从地狱而来的修罗,身上散发出的杀气让周围的将士都忍不住双腿发软,连郭智都快心里发悚“你给我放开!!!”
这一声怒吼让周围的士兵全部跪了下去,连架着陶景的左立都差点没拿稳匕首。
郭智咬着牙“您不能去,嫂子还在他手上,万一出了意外,什么都来不及了。”
许夏也恢复了理智,放下手中的刀努力强迫自己不去看陶景,他怕忍不住,他看向左立冷声道:“你想要什么?”
左立平复下心中的恐惧“呵呵呵呵,大帅可喜欢属下给您的这个礼物?”
许夏刹那间青筋暴起捏紧拳头,深吸一口气后又放开“你到底要什么,只要你放了通明,我都可以答应你。”
“大帅,你我都是聪明人,何必说这些多余的话呢,您知道属下想干嘛,若属下此刻想走,恐怕匕首离开他脖子的那一刻就是属下的死期吧。”
许夏默然,他当然知道对方想要什么,对方如果只是想报复一番而后远遁不会这般羞辱陶景,一旦这样做,天下之大就再无他的容身之处。他看向左立“你放了他,我的命自然是你的。”
一直没动静的陶景闻言眼神聚焦,对着许夏喊道:“不可,许夏,你不要听他的,别管我,快拿下他。”
左立手中的匕首收紧一分,讥讽地看向许夏“啧啧啧,还真是令人感动呀,大帅既然知道属下想要什么那就动手吧,时间长了属下失去了耐心和兴趣,属下可就不能保证您心爱之人的完整了。”说着刀锋离开陶景的脖子,在陶景的脸上游走着。
许夏捡起方才丢在地上的刀,深深看了一眼左立“希望你能守约。”
左立见状心中兴奋抑制不住“大帅放心,再怎样属下曾经也是军旅之人,这点信用还是有的。”
许夏看向陶景,柔声道“通明,对不起,我不能实现我的承诺了。”说完便拿起刀置于脖子旁。
左立兴奋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但他太过兴奋,兴奋到丝毫没有发现屋内气氛的微妙变化。下一刻,变化骤起,一个乞丐模样的人不知何时潜到他的身边此人正是报信的那个小乞丐,此时突然冲出,一棒打在了左立的头上。左立吃痛脑袋一阵眩晕,与此同时陶景一口咬在左立的手上,左立手中的匕首脱落,陶景得以脱身。许夏也持刀冲了过去,他要亲手杀了左立。
事发突然,待到左立缓过神来,形势已经完全反转,许夏也杀到了眼前,他慌乱地从腰间抽出长剑挡住许夏的攻势,但他哪里是许夏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便被许夏制服在地,而许夏的身上也只是受了几道轻伤。
一旁的将士连忙上前扣住左立,而许夏则是跑回陶景的身边,将身上的衣服解下给许夏披上,两人紧紧相拥,陶景止不住的落泪,许夏松开他,用手轻轻将他脸上的泪水擦去“通明乖,不哭,都怪我没保护好你,都怪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一旁被押住的左立突然大笑了起来。
一旁的陆大海走上前,狠狠在他肚子上来了几拳“狗东西,你还有资格笑,一会儿让你笑不出来。”
左立却还是笑个不停“大帅,你可知我在笑什么?”
许夏冷声回答“本帅没兴趣。”
“大帅,属下笑您命不久矣还不自知。”
这话登时让周围一片寂静,许夏呼吸略微急促,饶有兴趣地看向他“你倒是说说,本帅如何命不久矣?”
“大帅可知属下那把剑上涂了什么吗,是见血封喉,此毒烈性无比无药可解,属下既然要杀您怎么能没有两手准备呢?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发作了,您现在是不是感觉越发的呼吸困难呢?”
经他这么一说,许夏发现确实自己呼吸越发困难,起初还以为是自己刚与人动手累着了,其余人也发现了许夏的异样。
“老子打死你!!!”陆大海一拳打在左立的脸上,登时左立脸上鲜血迸流,但左立仍然在笑,混着鲜血的笑容越发恐怖。
此时最慌乱的便是陶景,许夏躺在他怀里,他眼泪一滴一滴地滴在许夏的脸上“死山贼,你不许死,不许死,你还没亲自封我做宰相呢,你还没当上开皇呢,你不许死。”
许夏伸手为他擦去眼泪“通明…通明乖,不哭,哭了…哭了都不好看了,乖,咱…咱们不…不哭。”
“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陶景依旧不肯相信“胖子,快去请大夫,快去。”
陆大海知道陶景这是不愿相信,心中不忍“哎,我这就去。”
“死山贼,坚持住,胖子去请大夫了,马上就好了,大夫来了就好了。”
许夏微笑着回道“好。”但随后抚着陶景脸的手垂落,双眼缓缓闭上,心也停止了跳动。
陶景彻底慌了,他像是一个失去了心爱玩具的孩子一般“不,不要,不要闭上眼,不要,不要抛下我……”
一旁的郭智上前“嫂子,节哀。”
陶景转过头大声道“胡说,阿夏只是累了,要休息会儿,他一定会醒来的,他说过还要封我做宰相呢,别说话打扰到他。”
“嫂子…”郭智欲言又止只能深深叹口气,随后站在陶景身后。
这时一个金币不知从哪滚了过来,停在了陶景的眼前,陶景看了一眼这个金币,眼中顿时迸发出光芒,立马抓起这个金币,口中兴奋道:“有救了,有救了。”随后轻轻地放下许夏,转头对身后的郭智说道“看好阿夏。”说完不顾身体的不适便跑向北市,那个格格不入的地方。
很快陶景就站在了它的门口,但它的门却禁闭着,他捏了捏手中的金币,向门口走去。当他走近准备推门时,门自己打开了,一个年轻人站在门口,见他站在门口,躬身行礼道“公子请进,我家公子已在楼上等候。”
两人上了楼,陶景也见到了南山,不过隔着纱帐无法看清脸。
“他已死,救回来也会付出多余的代价。”这是两人间的第一句对话。
“无论什么代价我都要救。”陶景眼神坚定。
“观花阁交易,你需付出你的灵魂,交易成立死后收取,灵魂交易之后不入轮回,没有来世。”
“好”这让陶景大为意外,这如同没有代价。南山伸出食指对他眉心凌空一点,一滴金色的液体润出飞入池中。随后一个紫竹节飞出“七情还魂丹,服用后沉睡三日自可活,但代价就是他会忘记与你有关的一切,并且再也不会对你动情。”
陶景接过竹节,对着纱帐躬身一礼“多谢公子。”
随后那个年轻人将他送出门,他离开后观花阁的门再次紧闭。
陶景攥着紫竹节向城南跑去,自观花阁出来后他身体的不适竟全然消失,这让他更加相信能救回许夏,南山站在窗口望着远去的陶景摇摇头,随后再次关上窗。
回到章善坊,陆大海果然带着一个大夫模样的人站在许夏身旁,而许夏则躺在原地,头下垫着一个枕头,周围的士兵都低着头。
陶景上前蹲下扶起许夏,拿出紫竹节,小心翼翼地倒出里面的丹药喂到许夏嘴里。丹药入口即化,陶景秉着呼吸等待着,约莫一炷香之后依然没见动静。
一旁的陆大海道“嫂子,要不然让大夫把把脉?”
陶景点头,一旁的大夫上前从药箱里拿出脉枕替许夏诊脉,他不解,先前他已诊过一次,眼前的人已五脉断绝,说不得此刻已快要走完黄泉路了,难不成还真有什么仙丹不成。但就在他搭上许夏寸关时他不可思议地转头看向陶景,接着他跑到许夏的另一边把另外一只手。接着他站起来,陶景紧张地看着他,大夫躬身一礼“恭喜公子,公子真乃神人,许元帅的脉搏已然恢复,只是有些虚弱,还需睡上些许日子便可醒来。”
陶景闻言如释重负,心中的石头落地,整个人向后倒去,幸好陆大海眼疾手快将人扶住“嫂子,我扶您去休息一下吧。”
陶景稳住身形转头看向许夏“不用了,他三日之后便会醒来,之后便会忘了所有与我有关的事,你们不要在他面前提起与我有关的事,我明日就会回青山,三日之后他醒来你就派人通知我就行。”
陆大海惊讶地看着他,他不明白为什么,但他知道陶景看似温柔随和,但却也是个倔驴,他做的决定几乎没人劝动,但他还是想挣扎一下“嫂子……”
他还没说完陶景就打断了他“不用劝我,你知道没用。”接着他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个救了他的小乞丐,他走上前“小家伙,你可愿跟我走?”
小乞丐点点头“嗯。”见他点头陶景笑了,今天第一次笑,笑得很开心。
第二天一大早陶景便离开了洛城,随行的只有陶真也就是那个小乞丐,他没有名字,陶景便为他起名为陶真。
建隆元年六月,景太祖于洛城登基称帝。
建隆三年八月景太祖遍访名士,拜青山隐居陶通明为相,开建隆之治之始。
建隆十年四月皇后张氏诞下景太宗许苓。
建隆十五年四月清化坊,傍晚时分陶景躺在躺椅上,一旁陶真拿这一封奏折正念给陶景听。椅子上陶景一脸不耐烦地打断了正涛涛不绝的陶真“得得得,算我求您老人家了,快别念了,好不容易休息一天拜托了那些烦人的老头子,你还来摧残我。”随后用蒲扇盖住脸,装睡觉。
陶真无奈“公子,这户部说这事急,您还是赶紧批一下吧。”
“不批,什么嘛,这事儿也没见多着急,反正我今天休息,不批。”陶景翻个身,背对着陶真。
陶真看着这个小孩子脾气的宰相,深深叹口气“好吧,那就送回去吧,对了今晚吃鱼,可好?”
陶景转过身看着陶真,认真地说道“红烧的。”
陶真哑然“好。”
陶真正准备离开,一个内侍慌慌张张跑了进来,跑到一半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下,竟直接滚到了陶景躺椅前。
陶景拿开蒲扇一看,是许夏的贴身内侍陈德,他心头一紧,这陈德可是许夏身边的得力大监,只有一件事能让他如此惊慌,那就是许夏出事了,他赶紧将陈德扶起“陈公公陛下出了何事,竟如此慌张。”
陈德被扶起,又立刻跪在地上“陶相,不好了,有奸人给陛下下毒我等不查,陛下中毒,太医说此毒勾起陛下的旧伤,陛下所剩时间不过半个时辰了。”
“什么!”陶景如遭雷击,后退两步一下坐在躺椅上。
“陛下召集百官,您快随我入宫吧。”
陶景虽陈德匆忙入宫,脑子里一片空白。两人进入许夏寝殿,陆大海已经站在许夏的身旁,一起的还有郭智,皇后张氏和太子,几人脸上还有泪痕像是才哭过,应是被许夏呵止了,他不喜欢眼泪。
床上的许夏见陶景来了,抬手向他招了招虚弱地说道:“通明,过来。”
陶景走近,他发现许夏看自己的眼神不对,这让他很奇怪,这样的眼神他已十五年没看到了,这不该出现在他的眼中。
“陛下”陶景恭敬地行礼。
“通明不必多礼,就做到我身边,一会儿有要是。”许夏伸手拉住陶景的手,让他做到自己身边。
而此时一内侍来报,大臣全来齐了。许夏点头让内侍将群臣召进来,大臣一进来便跪在地上“吾皇万安。”
“众爱卿平身,来人,赐座。”内侍很快搬来了十余张凳子,那些身着紫袍玉带的大臣落座,其余人只能站着。
许夏声音越发虚弱“朕的身体相信诸位爱卿都看到了,太医说朕熬不到明天天明了,朕请诸位来,就是安排朕身后朝中之事,请也有一事要宣布,请诸位爱卿作个见证。”
大臣们立刻低下头恭声道“陛下洪福齐天,定能康复。”
“诸位爱卿且听好,朕身后太子尚且年幼,主少国疑,故虚从大臣里挑选顾命大臣以辅朝政,丞相陶景霸国爰始,预经纶之业;鼎命维新,赞隆平之化,为…顾命…最佳人选,故…封陶景…为摄政王,总揽朝政,赐…御笔朱批,待太子…成年亲政后…亦可行之,若…太子无能,可取而代之。”许夏断断续续说完。
殿上群臣抬头看向床榻上的皇帝,以为自己听错了,哪有这样的呀,这跟将皇位送出去有何区别呀。但群臣不敢反对,一旦许夏做出的决定只有两人能提出异议,一个是张皇后,另一个就是陶景。但看张皇后并没有说话,而陶景又怎会反对呢,一众大臣只好行礼“臣等遵旨。”
陶景回过神来“陛下……”但还为说完许夏伸手打断了他“通明,你且附耳过来。”
陶景低头,许夏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道“通明,对…不…起。”
陶景愣了,他看向旁边跪着的郭智陆大海两人,两人眼神躲闪不敢于他直视。
接着许夏伸手拉过陶景的手“来世,来世一定。”说完便缓缓闭上眼睛再也没了呼吸。
群臣一瞬间全部跪下,头紧贴着地面“恭送陛下。”
陶景缓缓站起,用机械般的声音说道:“陛下驾崩,各大军严守驻地,若有异动者皆斩。四司八府十二监办理陛下后事,丧事之后太子除每天功课外每日早朝需听政,六部尚书需向太子讲解原由。”说完便像丢了魂似的走出寝殿,一步一步地走回了陶府,陶景站在院中,看着满园的海棠出神,这是许夏送的,他将整个清化坊围起,栽种了数百棵海棠,如今海棠花盛放,他却已然不再。
第二日,陶景身着麻衣来到许夏灵堂,只有张皇后跪在这里,其他人都被支走。
“皇后娘娘。”陶景躬身一礼。
张皇后没说话,转过头看了陶景一眼又转了回去。
一夜之间,年仅二十九的张皇后竟一夜之间生出满头花发,陶景说道“娘娘节哀,万不可将身体拖垮了,当今陛下年幼还离不开您。”
这次张皇后开口了“最应该节哀的是陶相自己,建隆二年五月先帝选妃,本宫入宫,同年六月本宫受宠,自此以后宠惯六宫却一直未封后,建隆四年二月,本宫封后,由陶相您亲自宣旨,建隆十年本宫诞下苓儿,由陶相取名,随后便被封为太子。外人皆道陛下对本宫用情至深,连长的与本宫有几分相似的陶相都深得陛下信任。”说到这里她不由的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但最后却渐渐变成了哭声。
看着她的样子陶景出声“娘娘…”
“刚开始本宫也以为是这样,甚至还沾沾自喜,现在想来真是可笑。”她忽然站起来,转身看向陶景“陶相,你知道吗,我真的很羡慕你。本宫刚进宫时才十六,什么都不懂,总觉的陛下看我的眼神总是那么温柔那么深情,可在宫里久了之后总觉的他的眼神中有一丝别样的情绪,后来我知道了,他不是在看本宫,他在透过我在看别人。我一直好奇他在看谁,谁让陛下如此深情,直到我见到了他昨晚看你时的眼神。”说到这里她突然靠近陶景“陶相很爱陛下吧?”
陶景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张皇后见状轻笑“陶相,你知道吗,喜欢一个人,他的眼神是藏不住的,陶相,本宫好羡慕你。”说到这里她突然面色剧变,口中吐出一大口鲜血,唇变得越发紫。
陶景大惊,他当然看的出这是中毒了,可他刚想开口叫太医,却被张皇后拦住“陶相,不必了,是鹤顶红,毒性已然发作,太医来了也来不及了,后事本宫已交代好了。”她转身向许夏的棺椁走去“陛下,黄泉孤寂难走,臣妾来陪您了。”说完便倒了下去,再无生息。
————
建隆三十年五月,窗外海棠花盛开,正如那年一般,床上,陶景缓缓合上眼,死山贼,可惜我没有来世了。
少年头上的手缓缓滑落,少年嚎啕大哭,最爱他的相父走了,这个为帝国劳苦近三十年无一个后人的丞相在这个海棠花盛开的季节犹如落花般离去了。
这一日,整个京城万人空巷,这一日天下皆挂白幡,这一日,纸钱在每家每户升起。
南山称着伞对眼前的陶景深深一礼,陶景微笑着化为了一株海棠,南山抬手,花盆从年轻人的手中飞出,在承载海棠之后飞到南山手中,南山将伞递给年轻人,自己双手抱住花盆。
年轻人不解地看着南山,南山望向京城跪着的百姓“众生的重量你拿不动。”
————
自从陆清梦那件事完之后封老就真的再也没来过观花阁,关旭无聊地趴在柜台上滚金币。这时,悠扬的钟声响起,关旭腾的一下站起,待到准备好一切之后,南山自二楼走下,关旭将伞递给他,为他披好白裘,正准备去抱花盆时南山阻止了他“这次不用。”说完便撑开伞推门而出,关旭虽不解但也快速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