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忘百年》故尹

6、我即是此

　　其实通灵之眼也不是什么奇妙的东西，民间往往有阴阳眼的说法，就是能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一些所谓的亡魂。
　　白婉儿的这个通灵眼跟普通的阴阳眼多少有那么一点不同，正常情况下也是看不到传说中的亡魂的，否则这么多年来那得有多困扰～
　　通灵，那是在特定的情况下，可以调动全身的感官，感知到眼前那人的生气。如果生气实在很微弱，他要么是将死了，要么只能根本就不是个活人。所谓的看到鬼魂，也只是这么个原理而已。

　　眼前的阴兵借道，也早已不是第一次见了。所谓古战场，顾名思义，古时不知在此发生过多少次战争。上了战场，从此不复返的将士数不胜数，他们多数背井离乡，又死的极为快速和惨烈，无数生前的生气在一刹那间散去，汇集在一起，使古战场成了他们无形之中的枷锁，止不住、离不开...
　　在不属于人间的那个世界里，古战场简直沦为了炼狱。杂草丛生，死气沉沉的荒野上没有一丝生机。在这样的土地上，五里村人世代生活了几千年，没有遭到战争的摧毁，也没有尘世的嘈杂喧嚣。除此之外，也有生老病死，也有喜怒哀乐，一切与凡尘无异。
　　这一切平静，都是因为卷婆。
　　白婉儿就这样走着，身边的喊杀之声一直在空中激烈地游走。虽然每年都能感受到这样的场景，每当这时候婉儿的心脏还是会狠狠地收缩几个来回。
　　这是他们几千年的痛苦。只有这一个夜晚，他们能找到一丝生前存在的意义，当黎明的阳光洒满大地之时，又将是他们陷入无边的深渊之际。
　　白婉儿安然穿过一排排杂乱的低矮房子，房内仍旧死一般的寂静无声。“嚓嚓”的脚步声从白婉儿脚下的沙砾中传来，又淹没在经过阴兵的喧嚣中，被远远的抛在身后。
　　低矮房子断断续续，消失在一人多高的杂草附近。白婉儿轻车熟路地穿过一丛丛茂密的杂草，听不到昆虫的低鸣，也没有小鼠的窸窣。
　　渐渐身边的景物变得愈发的没有章法，一棵树也没有的荒地上竟铺满了一层厚厚的落叶，踩上去后裂开成无数碎片。橙色的月亮庄严地挂在天的尽头，撒下一串串晶莹的光点。
　　不出百米的路，竟走了这样久。白婉儿知道，此刻的五里村仍向她敞开着，这样的景物说明了她要找的就在附近。

　　柔软的落叶一直铺在脚下，延伸到尽头的空旷之处赫然出现一棵参天巨柳。在橙色晶莹的月光照映下周身散发出幽幽的暖光，空中浮出缓缓飘动的柳絮，迎着冗长的柳枝，仿若在清澈的水底，看到水波折射的光晕，灵性而又灿烂。
　　仿佛置身梦境之中。
　　白婉儿在暖光中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捕获了一缕飘飞的柳絮。
　　“你来了。”空旷的原野上响起低沉回荡的嗓音。
　　“阿婆。”
　　“你长大了。”
　　“阿婆，这样的生活，到底还要坚持多久？”
　　“这样的生活，你必须经历。”那嗓音缓缓说着。“每个卷婆之夜，生气横行之时，你都都不能忘记。”
　　“我老了，生气已经大不如前，恐怕再难以支撑五里村下一个千年了。古战场的生气造就了我，而你，就是守护古战场的下一个人选。”
　　“阿婆，古战场的亡魂不能没有你！”
　　光晕恍惚之中，巨柳下浮现出一个须发皆白，佝偻的身影，正变得越来越清晰。那老人拄着木杖缓步走向白婉儿，“也不能没有你！你和我一样，是古战场将通灵之眼世代烙印的人，你注定要学会享受孤独。”
　　白婉儿早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声音却还是无法抑制地颤抖:“所以我就是您，您就是我...”
　　“千年了，”老人沉重地叹了一口气，“五里村还是没有醒过来。”
　　“我原以为，可以逃离那样的世界。阿婆，您终究还是告诉我真相了，谢谢您。”
　　“我一定接替您好好守护五里村，等它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