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鲤小馆的宴席准备中[无限]》酒酿雪花酥

8、万兽无疆5

　　猫头鹰曾经说过，被赋予神性的东西，或多或少都是阴暗与光明交织的产物。
　　楚听渔在门口僵了一会儿，发现神偶除了一直盯着她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动作，于是胆子稍稍大起来。
　　她甚至在想，刚刚烛台给的提示“神明的上贡（1/4）”会不会和这个神偶有关系？

　　楚听渔吸取刚刚的教训，仔细脚下每一步的落点，跨过门槛往房间里去。
　　神偶所在卧房的地面有些潮湿，间或还能看到灰屑泥土，和外面走廊坚硬的石板给人感觉非常不一样。
　　楚听渔以前的小院和这个卧房的地板倒是有些像，夏天在角落里阴暗潮湿的地方还能找到一丛丛小蘑菇。
　　她曾经还以观察阴生的蘑菇为乐，现在想起来真觉得那时的自己有够可怜的。

　　楚听渔叹了口气，在开着门的柜子前一两米处停下来。
　　虽然不知道这里供奉的神偶是什么来头，她还是很谨慎谦恭地行了拜礼。

　　她行完礼再抬头观察，发现神偶虽然一直在看着她，不过给人的感觉却没有之前这么邪性了。
　　或许是神读出她没有恶意？楚听渔心想，可惜她的辨别能力只限于生灵，对这样的物体毫无用处。
　　不过无灵的物体本身也没什么所谓的善恶，就算有那也是使用者的企图所致。

　　楚听渔将四周大致都看了一番，整个房间是个横放的长方形，卧房东西倒是不多，几乎一览无余。
　　她进来的地方，也就是房间的门，正处在这个长方形长边与右侧宽边的折角位置。
　　房间最左侧放着一张双人大床，靠着房子后墙的一侧是窗，窗下有方案桌，桌上端正摆着个带锁的机巧盒。
　　而床边靠近她这一侧放着一张梳妆台，镜面已经被灰尘布满，什么也看不清楚。

　　楚听渔敏感地警惕起来。
　　放着神偶的柜子在转向她之前，会不会就是朝着这面铜镜的呢？

　　黑暗中的微光总能带给人超乎平常的勇气，这对楚听渔也不例外。
　　柜子对着镜子的念头一占据脑海，楚听渔就不由自主想去铜镜前一探究竟。
　　铜镜四周雕刻的同样是兽纹，不过和蜡烛不同，一圈的图案组成了一幅画面——左侧偏下是三只兔子跪在地上环成半圆，手捧圆镜、华服与香花；右侧偏上部分站着一只灵猴，单手持剑举过头顶，目光炯炯，身形威武。
　　这约莫该是动物王国皇宫中的日常，却不知为何被刻在了平民家中的妆台上。

　　楚听渔不解其用意，却又心有所觉似乎漏了什么。
　　很微妙。
　　她回头去看神偶所在的位置，大木柜将神偶挡在了她的视角之外，似乎神明对镜子上刻着的景象一点兴趣都没有。

　　子时一过，楚听渔就开始有些迷迷糊糊。
　　她的手脚不由自主软下来，将手上的蜡烛在梳妆台上一放，晃晃悠悠走到床边，身子一歪，人已经睡着了。
　　闭眼前的最后一刻，她似乎看到方才大开的大木柜子，门又自动关上了。

　　晚饭的人潮如期而至。
　　蔡千机拿面粉随手捏了个形似楚听渔的偶人，灌了点灵力进去就把她推到门口站着。
　　他有点不耐烦。
　　楚听渔总笑，也不是大笑，就是看到什么没看到过的，听到什么没听到过的，她都有滋有味，而正巧，这条小鱼几乎没出过门，什么都新鲜。
　　可这个弯弯的嘴角他捏了好几次都捏不出来。

　　偶人熟练地在外面收菜，蔡千机八个炉子一同开工，却半点油烟都不沾身。
　　外头的食客虽然看不出什么异常，甚至觉得上菜异常顺利，却各个都坐如针毡，心头总觉得笼罩着什么阴影。
　　不过，这压抑的气氛没维持多久，旋即就被一场意外打破了。

　　偶人虽然没有思想，但是因为灌入纯灵识的关系，比普通人敏感许多。
　　正下单的犀牛大婶只觉得眼前一花，原本在桌台后头的“楚掌柜”突然就站到了进门处的一张放桌前，一只手压着方桌边，居高临下看着座上的客人。
　　嚯！皇城根下谁这么大胆敢闹事？大婶眼神不好，眯着看了半天，忽然“呀”了一声，高呼道：“是小王爷——”

　　餐馆中的客人顷刻就全体矮了半身，犀牛大婶喊完反应慢了半拍，一皮鞭子就劈头盖脸抽过来，登时眼前一黑便向后倒下去。
　　她背后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鹿被压了个正着，五脏六腑被砸得几乎要碎了，却死死咬着牙不敢出声，宁可被压死也不敢触怒这位“小王爷”。

　　“你干什么！”
　　被称为“小王爷”的少年灵猴怒视“楚听渔”，他身边的打手已经准备冲上来要把这个胆大包天的女掌柜撕碎。
　　偶人表情不变看着他，没有半点被威慑影响。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轻视！
　　“你胆敢这么对我！给我砸了，全砸了！把她拖出去给我斩了！”

　　蔡千机等到最后一口锅里的肉汤火候到门，才熄灭炉子收拾好料理台，款款走出去。
　　三千世界的厨房有保护机制，因此小世界的人会下意识忽略后厨的存在。
　　他本可以不出面，但看着外头的偶人顶着楚听渔的脸被人叫板，心里的烦躁就越发压抑不住。

　　啧。
　　蔡千机有些自嘲地想，他本就是个被压了反派名的邪魔，这种时候做点灭绝人寰的坏事好像是理所应当的？
　　不知道这个世界会不会有所谓的正派君子来制裁他，毕竟他曾经如此招人厌。

　　楚听渔一觉睡得异常舒服，自然是不知道她的师父正在干什么惊天大事。
　　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不是鱼肚白的微光，而是满天灿烂的大日头。
　　实话说，在昨天晚上这么恐怖的氛围里能睡得这么香，楚听渔自己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她还记得昨天晚上自动关上的木柜，于是一骨碌爬起来，路过梳妆台的时候，却倏然停下来。
　　镜子还是模糊的，雕花并没有变化，桌子上也蒙着厚厚的灰，但是——
　　昨天神秘出现的烛台，又神秘消失了。

　　楚听渔盯着桌子看了半刻，心中很是疑惑。
　　烛台消失不假，但为什么桌面上一点痕迹都没有？这里的灰积得这么厚，放过东西不可能什么印记都不留下。
　　要么，昨天的一切都是她的幻觉，要么，这张梳妆台已经不是昨天她看到的梳妆台了。

　　她快步去检查木柜，看到神偶还立在里面，楚听渔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松了口气。
　　就像是……就像是一种奇怪的安全感？
　　可下一眼，她的心就沉了下来。
　　神偶的底座下有一张纸条露出了一半，这绝对是昨天不曾出现的。

　　楚听渔忍住心中的骇然把纸条抽出来，上面写的是：酥油鲍螺。
　　楚听渔：……
　　等等，这是神明要点菜的意思么？？
　　老天爷！难道你堂堂神明看不出来我啥都不会做么！！

　　灵猴小王爷乌尤很奇怪，明明自己是火气冲天，怎么突然感觉凉飕飕的。
　　打手团比他反应快，瞬间就锁定了突然出现的神秘白衣男子，只是面上的表情多少都有些古怪。
　　乌尤后知后觉往那头看，第一眼是惊艳，第二眼还是惊艳。
　　好家伙，怎么会有这么俊的男子？？

　　男子无视四周跪俯的人群，一步一步缓缓走到自己面前。
　　乌尤依旧没回神，甚至感觉这样的场面似乎还挺顺眼？

　　动物的直觉从某些方面来看，是非常准确的。
　　蔡千机眼神一晃，小王爷马上缩了脖子。
　　可能这个动作做得实在太少，因此小王爷的关节“咔哒”响了一声。
　　这一响，该回魂的都回了魂。

　　打手自然是立刻冲上来的。
　　众人也没看清蔡千机怎么一动作，打手团就被集体掀翻在地，浑身瘫软在地上扭动。
　　小王爷慢了一拍，刚张开嘴，声音还没来得及发出来。
　　接着他就很识相地闭了嘴。

　　蔡千机哼了一声，随手将偶人指派回原位，踹开挡路的打手保镖准备回后厨继续做饭。
　　“欸——你等等！”
　　蔡千机淡漠回头一扫，站起来还不到他胸口的小王爷顿时气又短了半截。
　　“就、就父王在……在找宴会的厨子，我……我看你还、还挺合适……”小王爷将一面锦布从怀里掏出来扔在桌上，扔完居然还鬼使神差地解释了一句，“刚……刚就是想试试你们，没、没有别的意思……”

　　入选资格到手，预选宴任务算是完成了一半。
　　蔡千机没有多为难小灵猴，毕竟对他们这些外来者而言，这位小王爷的作用就是个帮送入选资格的跑腿。
　　只是如今的问题不在预选宴，而在楚听渔……
　　争权双方既然都已经来表过态，那矛盾从暗转明可以说近在眼前。这个时候楚听渔不论在谁手里都不安全。
　　他必须马上弄清楚她到底被送到哪里去了。

　　还有隔壁的老灵猴。
　　蔡千机从后厨的小窗投出去不经意一瞥，透过隔壁店的百叶窗缝隙明显能看到有人头攒动。
　　他甚至不用多想都知道，这老头子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截人，并且事后还腆着脸来找他谈条件，绝对有旁的势力从中作梗。

　　他的仇家太多了，并且大部分都是从万把年前开始就死咬着他不放。
　　以前的他大可由着他们骚扰，可如今，不一样了。
　　不一样了，起码这些人不该这么没有眼力见，又或者他们也不该忘了——
　　当年的蔡千机啊，那是自己自愿走进忘尘大泽的，而不是现在正道众口中的被逼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