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阴曹路》冥山鱼客

93、第十四章 打不开的门

　　“那一天，我记得很清楚，二号有一节晚课，要我一定要等她一起回去，她怕遇到前男友再来纠缠不休。我们是九点离开的学校，到家差不多已经快十点。楼下的两盏路灯，因为年久失修，坏了一盏，另外一盏，亮虽然亮，但总是会闪。
　　二号的男朋友，就站在那盏会闪烁的路灯下，我和二号路过的时候，根本没认出来，一直等错身了，才听到他喊二号的名字。
　　二号很惊慌，拉着我就说走，她不想和前男友纠缠。于是，我们飞快往楼上去，二号的男朋友跟着我们，也上了楼。
　　到了门口，二号的男朋友抓住二号，非要让二号跟他回去。二号受不了，开始哭，求他放过她。我看不下去，把钥匙塞给二号，替她挡住前男友，让她开门进去。二号开了门，又关了门。外面，只剩下我和二号的前男友。
　　零号，你猜猜，接下去发生了什么？”
　　闻歌摇头：“我猜不出来。”
　　“我当时也猜不出来。”八号笑了笑，又喝了两口水。
　　倒是辛突然出言：“那个男人动手了？”
　　八号嘴里的水，还没咽下去，就被辛的一问，惊的呛住。“呵，厉害，竟然猜中了。是的，二号前男友的手上一直拿着一把刀，只不过因为天黑，我们没有看见。二号躲进了房里，前男友很生气，拿起刀，威胁我开门。
　　我说没有钥匙，没办法开门，二号前男友很生气，挥刀砍我。我来不及躲，被刀刺中。所幸，第一刀他捅的不算用力，只是刺到了胳膊。
　　我吓死了，嗷嗷大叫，也不知道喊的是救命，还是其他。我用另一只胳膊拼命拍门，喊二号开门，放我进去。当时，我被吓傻了，忘记只要门没从里面落锁，还是可以打开的。
　　前男友听到我尖叫，面色就疯狂起来，抡起刀子，又是一刀。这一刀，比上一刀更快，更狠，刀子几乎捅穿了我的肩膀，急剧的恐惧中，我慌忙去拉门把。当手指扣上门把前的那一刻，我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咔哒。”
　　闻歌惊问：“二号锁了门？”
　　“嗯，二号锁了门，所以我没能打开门，但那个时候，我根本没办法反应过来，所以拼了命的去拉门把，这个时候，我就看不见身后举着刀子的二号前男友。”
　　“后来呢？”
　　“我倒进血泊中，二号的前男友开始踹门，门被踹的哐哐巨响，月光照到血色的刀子上，冷的我直到哆嗦。再后来，我就进了阴曹，还没搞清楚状况，就等来了二号。”
　　“你们结成了同盟者？”
　　“是的，我们结成了同盟者。我们完成了初炼，一起回到了阳世，那个晚上，那一场噩梦，就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我和二号仍是形影不离的朋友。身边的人，恭喜我们劫后余生，庆幸脑子有病的前男友锒铛入狱，可是，我和二号都清楚，根本没有什么值得庆幸的，噩梦没有结束，甚至，永远也结束不了。”
　　八号的故事，完美的解释了二号的异常，看似明亮的姑娘，无法面对八号，因为她心有愧疚。被死亡旅馆关在餐厅，二号疯了般的去拉门，因为那个时候她想起来自己独自躲在八号家，隔着一扇门，旁观前男友捅死好友。旅馆的晚上，二号睡不着觉，她恐惧和八号独处一间房，生怕八号要对她动手。
　　只可惜，二号的愧疚，只是一场流于皮表的愧疚。死亡岛上，她仍旧是先狠心的人。
　　八号说：“发现线索提示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二号发现触发任务的方法，我没有戳穿她，将发现的线索放回了原处。昨天晚上，她破例的说要和我聊天，从前男友事件后，她就没有和我聊过天，昨天晚上，她却要和我聊天。
　　她说，她一直很愧疚，一直在寻找弥补我的可能，可是，她也知道，不管她怎么愧疚，怎么弥补，都没办法改变既定的事实，那一天，她因为怯懦抛下了我，让我独自面对死亡。她说，如果可以，她真的愿意用余下的岁月，来弥补我。”
　　“二号要杀你？”
　　八号露出苦涩的笑容。“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曾经对彼此无所保留，所以，我知道二号是一个什么样的姑娘。她看似热情，对人亲和，其实，她从来没有把人放进心里，包括我，也包括她的前男友。
　　二号要杀我，就算不是永生岛，不是死亡街，她也想要杀我。她一直在寻找杀我的机会，因为有关于那个晚上，我、她，还有她的前男友是仅有的知情人。而她曾经背弃我，置我于死地，真正的知情人，只有我们。如果我消失了，那么她就再也不用愧疚。”
　　闻歌平静的说了一句：“八号，二号想杀你，但是，是你先杀了二号。”
　　八号怒问：“不可以吗？不应该吗？”
　　“可以，应该。”
　　“……”
　　“你作为好友，在二号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勇敢的站出来，帮助她避过凶险。可是，因为你得以安全的她，却怯懦的抛弃了拯救她的你，任由你被人杀死，也没能面对凶险。如果那个晚上，她没有避让，而是和你一起面对前男友的骚扰，那么就算前男友拿着刀，你们也未必会变成今天这样的结果。”
　　“会吗？”
　　“只是也许。八号，这个假设并不存在意义。二号那样的人，就算不是因为这件事，最后也会因为别的事情，你和她不是一路人，也终将成为陌路人。
　　八号，我很同情你，所以，我想告诉你，你不用内疚，是她背弃你在先，你给过她温暖，也给过她机会，是她一再让你失望。”
　　“是吗？”
　　闻歌确定的回答：“求生是人的本能，二号曾经为了生，背弃了你，自然也就明白，终有一天，别人会因为生，背弃她，这是天道循环，理所应当的一件事。”
　　“呜呜呜……”
　　人来人往的永生岛中心，有个年轻的姑娘，嘤嘤啼哭，她不是因为难过而哭泣，她是因为释然而落泪。
　　半晌之后，八号擦干眼泪，对闻歌和辛说：“今天，谢谢你们听了我的故事，按理，我应该回馈你们的好心，只是，我曾经赠与世界最大的真诚，却收获了最大的恶意。所以，请原谅我，无法像过去那样，回馈真心以真心。”
　　八号朝闻歌和辛行礼，而后转身，独自走进人群里。
　　闻歌轻叹：“倔强的姑娘。”
　　辛说：“也是个正直的姑娘。”
　　七号看看闻歌，又看看辛，说了一句：“还是一个可怜的姐姐。”
　　闻歌笑：“七号觉得八号可怜？”
　　“对啊，以后，她又是一个人了。”
　　七号的话，令闻歌顿悟，为什么八号心有怨恨，却始终不曾背离。八号寂寞了半生，二号是她唯一的，最好的朋友，她倾尽了全部去爱护她的朋友，可她的朋友却只想用她挡刀子。
　　那个晚上，八号心里，究竟怀揣着怎么样的绝望，被人从后背一刀一刀的捅着？她一定是在叫二号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喊到再也喊不出声。
　　一扇门，隔绝的何止是生死，一扇门，隔绝的还有人世情。
　　冷清如二号，八号依然选择在阴曹的世界里，和她成为同盟者。八号仍然想要挽回唯一的朋友，只是，三千世界，从来没有带回希望，只有无尽的失望，直到死亡街上，二号打算亲手杀死八号，那个时候，八号才真正放弃，所以，是她杀死了二号，而不是再一次因二号而死。
　　于是闻歌又说：“不算坏。”
　　辛颔首：“嗯，不算坏。”
　　“啊——红头发，红头发！”七号一边叫，一边冲上去，抱住红四的腿，红四刚刚从老虎身上跨下一条腿，可怜被七号抱的半挂在老虎身上。
　　“喂，什么情况？”
　　闻歌笑意吟吟的反问：“你不知道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才几天功夫，你们从哪里找来一个小鬼折腾我？”
　　“红四，红四，真是一个好名字。”闻歌再笑，“也是我们笨，居然没有想一想，为什么你会有个和我们这么相似的名字？”
　　“零号，你抽风了？赶紧让小鬼放开，否则，我可要动真功夫了。”
　　“七号，放开他吧。”
　　“会跑的。”
　　“不会的，有十号哥哥在，他跑不了。对吧，吾友？”
　　“嗯。”
　　七号听话的放开了红四，红四翻身上老虎，只打算快快跑路。但是，一把红色的长刀，从他耳畔擦过，吓的他堪堪滑下虎背。
　　“靠，你谋杀啊——”
　　“我记得某人说过，在这永生岛上，从来就没有一个死字，既然你不怕死，躲什么？”
　　红四从地上爬起，整了整衣服，说：“行了，去打壶酒，然后跟我走。”
　　辛进酒楼去打酒，七号念叨着吃的，也跟着一起进去。
　　“零号，回头记得和十号说，没事别瞎扔他的刀，很吓人的。”
　　“怕死？”
　　“不怕死，就不用留在永生岛了。”
　　“听起来你已经得到了永生不死，既然这样，还怕什么刀？”
　　“十号的刀，不是一般的刀，总之，让他没事少拔出来。”
　　“什么意思？”
　　“无可奉告。”
　　“信不信我也拿刀子捅你？”
　　“零号，有些事，在这阴曹里，是不能被触及的，我这个人，最是贪生怕死，一辈子只求多活几天，所以啊，你不要为难我，能说的，我可以告诉你们，不能说的，你也别多问，因为问了没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