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阴曹路》冥山鱼客

66、第二十三章人言

　　这一天大早，王编就来到闻歌家，为的是和闻歌一起收看电视直播。早晨十点到十二点，有两档重要节目，一档是由众星传媒发起制作的星神采访，星神将为近期出现的许多质问做出解答。另一档是由星城传媒发起制作的明日之星采访，采访人是刚刚完成了名刀手术的月儿。
　　茶几上，堆着许多小食，瓜子、薯片、可乐。王编一边啃瓜子，一边问：“闻歌，你说，今天，哪一档节目的收视率更高？”
　　王编摆弄遥控器，调到了明日之星的采访上。
　　闻歌伸手：“遥控器！”
　　“干嘛？”
　　“我要换台。”
　　王编不明所以。“换台？换什么台？”
　　“我要看星神的采访。”
　　“不行。”
　　“这里是我家。”
　　“是，这里是你家，可是你不要忘记了，你的立场是什么？”
　　“我没有立场。”
　　王编先是一阵无语，然后才说；“据我所知，那个叫月儿的姑娘，是你推荐给星城传媒的吧？要不是因为你，那个小姑娘能进星城学校？我还以为，你会特别关心人家呢。”
　　“推荐月儿是为了报恩，看星神采访才是我的本愿。”
　　“等会儿？什么叫看星神采访才是你的本愿？闻歌，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迷恋星神的？为什么我完全不知道？”
　　“星神长得好看，我迷恋一二不是很正常的吗？”
　　“哈？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记得很清楚，你说过的，一点也不喜欢像星神这样阴柔的男人，美则美矣，却是失了男性本色。这可是你的原话，我一字未改。”
　　“呃……”闻歌仔细想了想星神那张脸，不得不承认，正主闻歌的品味和自己相差无几。“你就当我是心里愧疚吧。”
　　王编不解：“愧疚？”
　　“星城传媒做的事情，我虽然不是完全知情，但确实在大众攻击星神的时候保持了沉默，因此令星神陷入了如今的境地。老王，星神正在经历的事情，难道说，还有比我更能体会的人吗？”
　　“……”
　　“当然，拿我去比星神，都嫌脸不够大的。星城唯一的星神，将要被人从至高点拉下来，而一旦他真的被人扯了下来，你说，他会面临一个什么样的结局？我一直记得，那个晚上，我怀抱着怎么样的绝望，站在冰冷的河里。或许不久之后，那里会是星神的埋骨之地。”
　　王编浑身一抖。“行了，算我怕你了，这就换台。”
　　十点，记者招待会准时开始。
　　王编放下手里的瓜子，跑去书房拿了手提电脑，他将页面锁在论坛上。今日，论坛置顶帖子，《且看不要脸的星神如何自辩》。
　　呵。
　　还未申辩，已成定性。闻歌不记得是谁说过的，当人们已经蒙住耳目，便只能看见自己想要看见的东西，只愿听见自己想要听见的事情，那时，所谓的真相，即便赤条条的呈现在他们的面前，也是无济于事的。
　　果然，记者招待会上，众星传媒将事件的前因后果阐述的很清楚，尤其针对星城传媒的文章进行了集中论述，也罗列了部分证据，虽不能彻底推翻星城传媒的言论，但足够说明星城传媒罗列的证据并不可信。
　　但是，论坛上的人，却坚持认为是资本开始起作用，是众星传媒拿钱收买了人心，意图翻转言论的走向。
　　于是，人们信誓旦旦的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屈服于资本的淫威，不会被所谓的申辩蒙住真实，他们会永远记得作家闻歌受到的伤害，并且时刻记住替闻歌讨要公正。
　　记者招待会的后面，是一张巨大的电子屏，众星传媒将星神儿时的诸多资料做成了短片，从短片中的史料可以做出一个明确的判断，那就是星神本人的确出生在星城东岸。
　　“啧啧，同志们，你们闻到了吗？”
　　“什么？什么？”
　　“资本的铜臭味，简直熏的人喘不过气来。”
　　“哈哈，这个比喻够意思。不过众星传媒不要脸，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星神之所以能够成为唯一的星神，当初是踩了多少人的头，才成功的。以前他众星传媒不管别人死活，现在又凭什么让大家管他的死活？”
　　“没错！亏他好意思一口一个公平，星城传媒界他都独大多少年了，他又何曾讲过公平？”
　　“同志们，咱们不要被风迷了眼，这一次，一定要统一战线，将星神拉下神坛。我才不管星神无辜还是不无辜，只要他是众星传媒的人，就是他活该！”
　　“是的，这一次我们绝对不能退步，什么唯一的星神，凭什么？星城是大家的星城，我们每一个人，都拥有站到高处的机会！”
　　“对，反对霸权，反对强权！”
　　“弱弱的问一句，你们不会都在记者会这一茬吧？有人去隔壁了吗？那个叫月儿的小姑娘，长的还真好看，又萌又软。”
　　“我在隔壁，哇撒，纱布揭开的一瞬间，我眼睛都直了，好吗？我一直觉得，论美，就该是女人占上风，结果偏偏星城第一美，是个男人。”
　　“反正月儿这个小姑娘，我喜欢，我绝对在造星计划里投她一票。”
　　“+1”
　　“+1”
　　……
　　“你们说，如果我们每个人都投月儿胜出，月儿会不会有可能成为新的星神？”
　　“什么星神？你以为人人都想做星神吗？人家叫月儿，就算成了神，也是月神。”
　　“月神好，月神妙，这天上，再亮的星也亮不过月亮。”
　　“我呢，不管月儿能不能变成月神，我只要星神跌下神坛。”
　　“+1”
　　“+1”
　　……
　　“闻歌？”
　　“嗯？”看着论坛上的言论，闻歌心里很失望。
　　“你不是吧？还真的同情星神？”
　　“老王，你说，人言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
　　“你觉得害怕？”
　　“难道你不觉得害怕吗？我以为只有像刀子，手枪这种杀人的利器才可怕，人言即便再可怕，只要听的人不在意，就不能伤其分毫。”
　　王编浅叹。“那是不可能的。你是一个写书人，我是一个校稿人，但凡和文字打交道的人，都知道人言有时候比刀子还要可怕。刀子杀人，多少还要见一见血，人言杀人，却是半点痕迹也不会留下。所以，人用刀子杀人，要做很多的考量，身怕被司法制裁。可人说话，却从来不在乎后果，因为没有一种律法，能够以杀人重罪来定义人言。”
　　闻歌问：“星神，是不是完了？”
　　“星神能够成为星神，是因为他身上的完美，人们最初无法在他的身上挑出半分不妥，所以才将他推到了至高点，成为唯一的星神。可惜《堕落》事件的发生，击碎了星城人的滤镜，人们开始发现，星神原来并不是一个完美的人。从星神不再完美的那一刻，他就再也不可能留在神坛而不坠落了。”
　　是啊，这一点，其实根本不用王编来告诉闻歌，闻歌就该知道。可是，当星神和辛合为一体后，闻歌却希望，星神还能够是唯一的星神，这个愿望，无关考验，无关一切。
　　“关了吧。”
　　王编诧异。“不看了？”
　　“既然知道结果，又何必徒惹悲伤呢。”是的，闻歌不想继续看下去，那个坐在高台最中央的沉默的瘦弱身影，他自记者会开始至今，几乎未有一句完整的话，孙经理卖力的为辛辩解，到了关键处，才会向辛寻求少许的反应。
　　“那我关了？”
　　闻歌伸手，压住遥控器。
　　“又怎么了？”
　　电视里，始终不言的星神突然起立，他看起来越发的清瘦，一个人若是清瘦过了头，那就很难有艳色。
　　“我不是神，以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是。你们失望，或者不失望，曾经和我无关，以后也不会和我有关。”
　　辛的寥寥数语，令孙胖子惊的脸色发白，他试图上前去阻止辛，却被辛一眼定住，再不敢移动。闻歌发现，似乎只要辛有心制止一个人，只要一个眼神，就足够了。他的眼神里，有一种常人没有的威严在，好像一旦被他注目，就再难提出反对。
　　辛又说：“谩骂是弱者的行径，我很遗憾，这座城池中，有这么多的弱者。我不在乎你们谩骂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们，收起你们的谩骂，因为谩骂不能杀死我。至于其他，我曾经不在意，以后也不会在意。”
　　说完这些话，辛径直转身，离开了记者会的会场。电视镜头，一直追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记者会现场都是寂静一片，大约是没有人相信，星神会说出这么一番竟乎自毁前程的话来。
　　论坛上，因为辛的这番话，炸开了锅。
　　“我觉得好生气，怎么办？”
　　“+1”
　　“+1”
　　“+10086”
　　……
　　“谩骂？他以为这只是谩骂吗？我们明明说的都是大实话。”
　　“更可恨的是，说我们是弱者？《堕落》事件中，要不是他这个真正的弱者，闻歌能被他身后的狂热粉丝逼到自尽的地步？”
　　“说的好！但凡他星神开口为闻歌说过半句话，那些粉丝也不会张狂至此，将一个好端端的写文人逼的无路可退！”
　　“我决定脱粉了！”
　　“+1”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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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嫌弃我们软弱，也不看看他自己什么德性，他能有今天，全是一群软弱者送上去的！！”
　　“怎么有人可以这么不要脸？他凭什么对我们说出这番话？难道说，他不知道是谁给了他说这番话的权力吗？说什么不在乎，合着这么多年，是我们自作多情咯？”
　　“呃……星神貌似就是这个意思。”
　　“……”
　　人们愤怒，可却又愤怒的不够深度，因为他们终于知道，那些愤怒和抨击，对当事人而言，什么也不是。
　　这是一种极端残酷的认知。
　　终止混乱的，是一个莫名其妙的人，他说：“我知道自己会被打，可是，你们不觉得，刚才的星神，帅的无与伦比吗？”
　　“……”
　　无人反驳，闻歌姑且认为，是有不少人在心底默认了这一种说法吧？
　　辛，当然很帅，这一点，闻歌从不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