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阴曹路》冥山鱼客

64、第二十一章 九十九层的寂寞

　　咚咚咚——
　　房间外，小李小声说了一句：“星神，闻先生，孙经理醒了。”
　　“知道了，李先生，我们这就来。”
　　孙经理娇弱的躺在床上，他的脖子上裹着厚厚的纱布，纱布之厚，几乎和他的头颅连成一个滚筒。
　　“你——你给我出去！”
　　本是哼哼唧唧的孙经理，一见辛进门，抬着手，尖叫着让辛出去，估计是刚才被刀架了脖子，人还没缓过来。
　　闻歌面带微笑，走到孙经理面前。“孙经理，你好。”
　　“你是谁？”
　　“鄙人姓闻，闻歌。”
　　“闻歌？没听过！出——”孙经理侧着身，刚想让闻歌也出去，却突然惊起，“你是闻歌？！”
　　“幸会。”
　　“谁和你幸会？！众星传媒正想着法子要整治你，你倒是胆子大，居然直接跑星楼里来了，好，好啊。”
　　“孙经理稍安勿躁，您的脖子还在淌血，这要是一激动，再爆了血管，只怕不好。”
　　“……”
　　“我来，就是想和众星传媒谈谈这一桩误会。”
　　“误会？哪里来的误会？难道说，你没有和星城传媒一起，想要搞垮众星传媒吗？”
　　“孙经理说笑了，众星传媒是个什么地位，我和星城传媒又算什么？星城传媒或许没有自知之明，但我还是很识时务的，绝对不敢得罪众星传媒。”
　　“算你识相。”
　　“多谢孙经理夸赞。”
　　“哼。”孙经理整了整衣襟，语调平缓了不少。
　　“我呢，今日来，是有心化解和众星传媒的矛盾，不知道孙经理愿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如果众星传媒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一定尽力而为。”
　　“你是真心的？”
　　“当然是真心的，纵观星城，唯众星传媒最大，闻某人不是傻子，为了攀附一个随时会消失的星城传媒而彻底得罪众星传媒，划不来。”
　　“说的是人话。”
　　“孙经理，您可能有所不知，我本人是星神的超级粉丝，我怎么可能舍得去祸害星神？《堕落》一文中的明日之星，确实出生不高，早年间更是尝遍了苦楚，好不容易成为了一座城市的星神。这就好比是一个普通人，历经磨难修炼成神仙是一个道理。但是读书的人，却非要说，我文里的明日之星，说的就是星神本人，您说，我冤不冤？”
　　“你真的没有影射星神？”
　　“孙经理，我为什么要去影射星神？”
　　“为了博关注，博眼球。”
　　“好吧，影射星神是一条不错的出路，可是，稍不留神就会万劫不复。我是一个出生在二区的上等人，即便这辈子再也不写文，也能过着不错的生活。这一点，孙经理以为对吗？”
　　“那是自然，上等人就是上等人，二区在东岸，也算过得去。”
　　“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我和星楼里的美人不同，又不是吃公众饭的人，何必呢？”
　　孙经理琢磨了片刻，认可了闻歌。“说的也算有点道理。”
　　“事情发生以后，我其实在第一时间就解释过，《堕落》绝对没有影射星神的意思，如果文中有不当的措辞，我可以修改。但是，没有人愿意听我说什么，他们只是盯着《堕落》，并且做了无数的揣测，到了最后，连我自己都怀疑，我是不是在骗人，我写《堕落》就是为了影射星神。”
　　孙经理听到这里，笑了笑，还安慰闻歌。“闻先生是文化圈的人，所以扛不住星圈。”
　　“孙经理说的是，闻某人真是吓坏了。眼看着被整个星城咒骂，我是真的受不了，所以起了寻死的念头。最落魄的时候，是星城传媒主动找上我，说愿意帮助我，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他们打算怎么帮我，只想着，如果真的能有人帮一帮，那是再好也没有的。”
　　“你不知道他们找了人来证明星神是个下等人？”
　　“孙经理，您说星神是不是下等人，和我真的有关系吗？难道说人人都说我在影射星神，我就真的影射了星神吗？”
　　“这……”
　　“整个事件中，我闻某人很无辜，星神也很无辜，这其实是星城传媒和众星传媒的战争，只不过我和星神恰逢其会罢了。”
　　“人人都说，作家生了一张木讷的嘴，在我孙某人看来，这话真真是半点道理都没有。闻先生真是比我一个媒体人还要能言善道。”
　　“呵。”
　　“不过，孙某人喜欢。”
　　辛走上来，拉着闻歌远离孙经理。“站着累，坐。”
　　“啊？哦。”闻歌没觉得累，只不过，能和辛坐在一起，也挺好。
　　孙经理突然说了一句：“星神，我说不管我怎么说，你都不同意出面解决自己身上的问题，原来根源在这里！你和闻先生很熟？”
　　闻歌笑笑：“不能说很熟，不过是神交久已。我是个写文人，平常没事不会出门，至于星神，是个万众瞩目的巨星，我们本该无从交集，但如今网络四通八达，这不，也算是机缘，我和星神得以成为不错的网友。”
　　辛附和了一句：“嗯，很好的网友。”
　　孙经理尖叫：“确实好的过分！否则，星神也不至于拿刀子来砍我孙某人！”
　　“咳咳——”闻歌示意星神，意思是让辛嘴上服个软道个歉，然而辛却装作不知，专心的玩他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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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了，我孙某人不是个没气量的人，今天大家聚在一起，把话说透了，我也就算明白是个怎么回事，以后也不用担心莫名其妙再挨上一刀。”
　　“……”
　　“闻先生，你既然是星神的朋友，那应该也不愿意见星神被人搞成这个地步。”
　　“那是当然，这也是我拜托李先生带我来见星神的原因。有关于星神身上的污名，众星传媒一定是有办法消除的，对吗？”
　　孙经理叹气。“办法是有，只不过星神身上的污名，再难洗干净。”
　　闻歌表示不懂。“这是为什么？人们之所以愤怒，不就是认为星神欺骗了众人吗？如果众星传媒能够证明，星神从来也没有骗过人，这事儿不就过去了吗？”
　　“闻先生的书写的不错，算是难得写的深刻的作家。可闻先生本人，倒是有些天真啊。星圈的水，和城里的水，不一样。自星城建起，少说也有好几百年了，这些年里，出过多少星神，恐怕说上三天，也说不完全。但像这一位星神这样，将星神这个名字占为己有的，只此一个，再无其他。”
　　“闻某听不太懂。”
　　“很简单，星城里，有多少爱星神爱的愿意去死的人，就有多少恨星神很不能弄死他的人。星神，星城的至高者，这样的高位，谁不想上去待一待？你看看星神出事以后，替他辩驳的人，都有谁？”
　　“他的部分铁粉。”
　　“没错，只有粉丝，而没有同行者。如果有一种东西，能够听见人心里的声音，闻先生不妨拿着它，从九十八层楼起，一层层往下去。你说，你会听见几种声音？”
　　“一种？”
　　孙经理冷笑。“呵。”
　　闻歌极为真诚的说了句：“孙经理，谢谢你。”
　　“谢我什么？”
　　“你一次次来见星神，是因为你心里有星神，不忍他被人从九十九层拽下去，对吗？”
　　“哈……谁说的？！”
　　“孙经理，我觉得开记者招待会的方案挺好，不管星神身上的污名能不能被彻底洗去，众星传媒至少要为星神正名。星神或许再也不能成为唯一的顶端，但至少，他还是星神。”
　　孙经理吐槽：“办法再好，那也要某些人肯配合才行，否则记者会一开，正主不在，任凭我一个人说来说去，有多少用处？”
　　“咳咳——”闻歌再次暗示辛。
　　辛不痛不痒的说了一句：“随便。”
　　“……”闻歌觉得，孙经理一定很后悔，自己有替辛翻身的想法。
　　孙经理抬头，惊喜的问：“真的？”
　　“嗯。”
　　“太好了，星神，你尽管放心，记者会我一定办的妥妥当当，绝对不会让不识相的人来闹事。你身上的脏水虽然没办法一次洗干净，但只要星城没有比你更漂亮的人，你就还是唯一的星神，就算那些暗处的小人心里再不甘，也没办法。”
　　闻歌默默，这个胖子其实是个受虐狂吧，辛这样冷淡，他居然能一脑门的兴奋，难怪被辛架了刀子，也没真生气。
　　星神的魅力，真是不可阻挡。
　　孙经理说完，便一骨碌从床上爬起，半点没有受了伤的虚弱模样。“小李，进来。”
　　“经理好。”
　　“嗯，我确实好的很。你开车来的？”
　　“是。”
　　“那正好，带我回公司。”
　　“啊？”李先生看了看闻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闻歌笑笑：“李先生，孙经理受了伤，他不能自己开车，恐怕要劳烦你亲自送一趟，没问题吧？”
　　“这是肯定，我是众星传媒的员工，送孙经理是本分。那先生？”
　　“哦，我好不容易见一回星神真颜，还想多看两眼，如果孙经理不反对的话，是否能让闻某人多留片刻？”
　　孙经理豪爽的说：“没问题。”
　　占地极广的九十九层楼，因为孙经理和李先生的离去而变得很安静。闻歌浅抬头，轻问辛：“一个人住在这里，寂寞吗？”
　　“还好。”
　　“为什么？”
　　“习惯了吧。不过，有时候我会想一想阿歌，想阿歌在哪里，正在做什么，会不会也想一想我？”
　　“……”
　　“但大部分的时间里，我觉得还好，从这里望出去，有很不错的风景，当太阳全然隐没在地平线后，整个城池被朦胧的灯光笼罩，就好像有一种恍然隔世的虚无感。那个时候，我会想，此时此刻，是不是一场梦，我或许仍旧躺在漆黑的棺木中？”
　　“不是梦。”闻歌着急打断了辛，然后，他仍觉得不够，补了一句，“辛，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