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阴曹路》冥山鱼客

186、第二章 天灵观

　　无尘山人并天灵观的弟子，很快纵马消失在大路上。
　　“云师兄，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叫天灵观的，又是什么鬼地方？”
　　云中子黑着一张脸，没有说话。姜子牙知道，他的师兄心情肯定很差，连他都受不了一身的尘土，何况是事事讲究的云中子。
　　“两位，你们还好吧？”一个跛脚的中年汉子，从大路边的小巷走出来。姜子牙才注意到，原来有不少人躲在小巷子里，他们躲得很好，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姜子牙笑笑：“没事没事。”
　　“没事就好。两位，是从哪里来？”
　　姜子牙指了指远处：“那里。”
　　中年汉子也不细问，只是语重心长的告诉姜子牙：“两位，但凡三清祭祀的日子，你们都要小心留意，别冲撞了神灵。”
　　“你不会是指他们吧？”
　　中年汉子点头：“嗯，那些道人是天灵观的人，只要是神祭，都会从这条路上过，要是有人冲撞了他们，都是要吃些苦头的。你们今天运气好，赶上他们着急，没空和你们多计较。只不过，你们要留心，别被他们再撞上，要不然，还是要倒霉。”
　　“大叔，我不太懂，这天灵观，应该是个道观。这修道的，不应该都是仙风道骨，面善和气的人吗？这些个道士，未免也太凶神恶煞了一点吧？只因为我挡道，就恨不能来杀我，这也太无法无天了吧？”
　　“嘘——”中年汉子吓的伸出食指，他因为跛脚的缘故，身子看起来有些矮，要不然，姜子牙以为，他真的会伸手，来按他的唇。
　　大路的远处，又隐隐传来阵阵马蹄声，中年汉子扯着姜子牙的袖子，往巷子里退。“两位大兄弟，今日这大路，真不能站人，咱们先进巷子，慢慢说。”
　　姜子牙转身去看云中子，发现路上已经看不见云中子的人。
　　“……大叔，你看到我师兄了吗？”
　　“这不是就在这——儿……”大叔指着姜子牙的后背，目瞪口呆。“这人，怎么突然没了？不管了，大兄弟，咱们先躲一躲？”
　　“行。”
　　巷子里，躲了不少人，这些人的面前各自放着或大或小的箩筐，相熟的几个人，聚在一起小声的聊天。中年汉子看姜子牙感兴趣，就告诉姜子牙，这些人是着急出门的人，有的想要上山猎野味，有的要去山里采草药。因为出来的时辰不巧，只能避在巷子里躲一躲，等到时辰一过，再出发。
　　“什么时辰？”
　　大叔拉着姜子牙，挑了个没人的角落，坐下来。“今日不是神祭吗？等神祭一过，这路上就能走人了。”
　　“神祭又不在路上，做什么路上不能走人？”
　　“唉，这不是生怕冲撞神灵吗？”
　　“大叔，神灵都是一些好人，怎么可能会和凡人计较这些？”
　　大叔摇头。过了一会儿，他指着自己的腿，问姜子牙：“大兄弟，你知道我这条腿，是怎么跛的吗？”
　　“不小心摔的？”
　　“这是神罚。”
　　“什么？”姜子牙可是妥妥的截教弟子，三清之一的元始天尊座下，他可从来不知道，还有什么神罚。
　　“这天下啊，是神明的天下，不管凡人有什么事情，都要问过神明。一年前，我和邻家起了点争执，邻家丢了一只鸡，怎么找，也找不着。谁知道在我家院子门口，找到了三根鸡毛，就非说是我家偷得。这事儿，闹了半天，也没说清楚。邻家不信我，说要把我送去见神，我心想，见神也挺好，见了神，他就能知道我是真的没偷鸡。”
　　姜子牙一听，也觉得是个办法。这追本溯源的确是神仙的本领，只不过，这点鸡毛蒜皮的事情，神明能管吗？
　　“我们去的就是天灵观。天灵观的道长设了道场，开坛问天，一问，问出我就是那个偷鸡贼，判我鞭笞四十。我哪里肯服，在道场上说是神明冤枉我。结果，我被打完以后，又被关了一个月，等出来的时候，腿就跛了。”
　　“这，这真是岂有此理！不是，大叔，你就没找地方去伸个冤？”
　　大叔苦笑，问：“大兄弟，你让我去哪里伸冤？这神明判下的事情，还能有错？”
　　“呃……可鸡，你不是没偷吗？”
　　“大兄弟信我？”
　　姜子牙觉得奇怪：“我为什么不信？”
　　“唉，连我自己都不信我自己，有时候半夜做梦，我都觉得是自己偷了鸡，只不过是不小心忘记了，以为自己没偷。要不是这样，那岂不是说，神明错了吗？大兄弟，你觉得神明会错吗？”
　　如果开坛问神的道士，真的懂追本溯源的法术，那么，判决就不会错。问题是，追本溯源的本事，也不是人人能学会的。
　　“大叔，如果你信得过我，不妨带我去天灵观找一找那个道士，再当面问一问，怎么样？”
　　中年汉子吓的脸色煞白，连连摆手：“大兄弟，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过。”说完，汉子就慌忙起身，往旁边去。他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对姜子牙说，“大兄弟，我知道你是个好心的人，但在殷商王都里，一切都以神明的旨意为先，你最好小心点，别害了自己。”
　　汉子走的飞快，姜子牙就算想拦，也拦不住。当然，他也没打算拦。中年汉子脸上的恐惧，他看的很明白，这个叫做天灵观的地方，对他来说，恐怕和洪水猛兽没有区别。
　　但是，他挺想去看看的。
　　姜子牙和人打听了去天灵观的路，顺着大路，一路往东，走了没多久，就看到了很多人。这些人，应该都是殷商的百姓，他们穿着白色的衣服，三步一朝拜的往前走。也因为这样，所以人群移动的很慢。
　　队伍末尾的老奶奶气喘吁吁的问：“大兄弟，你是来参加神祭的？”
　　“嗯。”
　　“那你赶紧跪下来，要是态度不虔诚，神明是不会听到你的请求的。”
　　“奶奶，我没有想要求的东西。”
　　“那也得跪下来，你不跪，就是对神明的不敬，这样的话，是要牵连我们的。”说着，老奶奶用力去拉姜子牙的衣袖，姜子牙不欲和老人计较，也就跪了下来。
　　“大兄弟，你别怨老人家凶，这年头，求神的人，越来越多，神明忙不过来，咱们如果不虔诚，神明是不会搭理我们的。”
　　“老奶奶，神明哪里会这么小气？”
　　老人家叹息：“我也不知道，神明是不是变小气了？不过，在我小的时候，神明确实要比现在慈祥很多，那时候，规矩也没有现在多。但是，神明这么厉害，说刮风就刮风，说下雨就下雨，咱们这些可怜人，对神明多多恭敬，总是对的。”
　　姜子牙一边扶着老奶奶，一边观察前去参加神祭的百姓。他们手里各自拎着一个竹篮子，篮子里摆着各种各样的食物。
　　“老奶奶，这神祭，几时有一次？”
　　“一月一次。”
　　“这么频繁吗？”
　　“嗯，神明需要凡人供奉香火，否则，神明的力量就会变得虚弱，就没办法护佑百姓。为了天下的风调雨顺，年年有个好收成，咱们愿意每月供奉一次。”
　　“一月一次的祭拜，您不会是把家里好吃的都送来供奉神明了吧？”
　　老奶奶和善一笑：“那是肯定的，给神明的东西，当然要是最好的。”
　　“那您自己吃什么？”
　　“没事啊，我一把老骨头了，吃不了多少东西。只要老天保佑，我少吃一两口，没什么。”
　　姜子牙陪着老人，一路磕头，眼看着老人的气息越来越微弱，膝盖上透出点点血丝，姜子牙的心里，越发的艰涩起来。
　　他在山里，一直知道，天下百姓崇尚神明，也就是如同截教这样的存在。而姜子牙也以身为截教弟子自傲。可今天的这一番观感，让他心里非常不舒服。这些人间道派，拿着神作为借口，实则行鱼肉百姓的勾当，这种行为，置神于何地？
　　姜子牙和老人在天灵观门前分别，他本来打算陪着老人家一起进去的，不过收到了师兄的传讯，说是让他马上过去。
　　“云师兄。”
　　云中子正在天灵观的偏观里，主观前聚着百姓，根本不适合议事，所以天灵观请云中子到偏殿。
　　偏殿里除了站在最上面的云中子，地上还跪了不少人。姜子牙走进去的时候，看到一个眼熟的身影，正是刚才路上遇到的那个跋扈的无尘山人。
　　“尚师弟，你来了。”
　　“师兄，你走的还真是快，我都没注意到，你人就不见了。我还想，你有什么着急的事，原来是到了天灵观。”
　　云中子淡笑：“你不是想领略殷商王都的人情吗？师兄怎么好拘着你，便让你留在王都，好好玩耍一番。”
　　“照师兄的说法，我还得谢谢你了？”
　　“怎么，怨师兄？师兄可是为了你，才急急忙忙赶来天灵观的。观主，这一位是我师弟，截教姜子牙。”
　　天灵观的观主是个白发老人，两条白眉须长长，写意的挂在脸颊两侧。他听了云中子传唤，拱着手，堆着笑，上来见礼。
　　“小道见过姜仙人。”
　　姜子牙没说话，只是看着云中子，等着他的师兄，为他答疑解惑。
　　云中子从容一笑，示意姜子牙不必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