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阴曹路》冥山鱼客

143、第二十七章 分歧

　　桃花源里，周歧路已经等了一会儿。他刚从桃花商行里出来，换回一刻空间，引路人的意思，是要送他上接引桥回阳世去，但周歧路和引路人求了个情，说想在这里等一等闻歌和辛，表示一下谢意。
　　阴曹引路人，对人魂的事情，向来是不通融的，但周歧路一说要等的人是闻歌和辛，引路人倒也没说不行，就让他在这里等着。
　　周歧路无聊的时候，就想了一点事。他进阴曹的时间不短，三千世界，他已经进去过十回。当初刚进来的时候，他以为自己走不了十回，就能归零返阳，重回人世间潇洒。谁知道，他蹦跶来蹦跶去，差点把自己蹦进十八层地狱。
　　周歧路知道，他在人间犯了大罪，他日死了，下个第八层，第九层地狱的，肯定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就像闻歌说的，能进阴曹的人魂，是幸运的，得到了一次重来的机会，一旦完成考验，归零返阳，前生犯下的罪业，至少在地府那里，能够消去。
　　可他大概是走不到归零返阳的地步了，说不定，再有个两回，就该被地府鬼差拘往十八层地狱赎前罪。阴曹不是个佛门慈悲地，任由人魂百般挣扎，最后总是要收回利息的。
　　说起来，他在三千世界里遇到过不少人，但来来去去，和人世间擦肩而过的路人一样，只是一次单纯的交集。
　　他们这些人魂，经由阴曹召唤，进入世界，抽离世界，不管是立刻回归阳世，还是暂留桃花源歇脚，似乎极少能遇上熟人，就算是在桃花商行或者赌坊这样的地方，也不例外。他研究过阴曹的运营，但到底和人世间的公司制度不一样，不是必然的道理可以说的明白的。有时候，他甚至怀疑，那些他遇到过的考验者，也曾从他身边穿梭过，只不过他认不出来，或者根本就看不见。
　　想着想着，有人从他眼前晃过。
　　“闻爷！闻爷！”周歧路慌忙喊人，“喂，留步啊！”
　　闻歌转身，看到后面跟着大呼小叫的周歧路。“干嘛？”
　　“闻爷，要不要这么冷淡？”
　　“没心情和你BB。”
　　“……闻爷，我错了，错了还不行吗？”
　　“你想说什么？”
　　“我知道您对我已经心冷了，但有些话，我还是想当面和您说一说。这一回的黄昏，真是谢谢，要不是您，我周歧路铁定是挂了。”
　　“别，就你的那份心机，真不一定。”
　　“闻爷，您随便损我，我高兴。”
　　“呵。”
　　“至于心机，我是有，但我的脑子跟不上心机。混迹阴曹的人魂，有几个是没心机的？就算一开始没有，后来也就有了。您别觉得我在推脱，这就是真话。”
　　闻歌摆摆手，他心情差的很，没工夫待在这里和周歧路虚以为蛇。“行了，周歧路，我今天心情不好，不管你说的再好听，我听着也不觉得舒服。”
　　“好，我知道了，那闻爷，我不说了，回见。”
　　闻歌点点头，转身去找辛，却发现，身边不见人。
　　“辛？”
　　无人回应。
　　周歧路又凑上来，说：“那个……”
　　“还不走？”
　　“不是，我看您在找辛爷。刚才我们说话的时候，我看他往桃花源里去了。”
　　“什么时候？你干嘛不说？”
　　“呃……我以为您知道，再说，您和辛爷不是总黏在一起，他要是去哪里，必然会通知您一声啊，哪里轮得上我多嘴。”
　　“……”闻歌被堵得无言以对。
　　“不是，闻爷，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闻歌摇头：“没事。”
　　“闻爷，您和辛爷不会在置气吧？”
　　“和你没关系。”
　　“是和我没关系，但……”
　　闻歌本打算去追辛的，却不知道为什么停了下来。
　　“闻爷，两个人相处的久了，很难和最初的时候一样柔情蜜意，渐渐的，会有冲突发生，如果扛得过去，两个人就会更进一步。”
　　闻歌不确定的问了句：“如果不能呢？”
　　“如果不能，那只怕要分。”
　　“……”
　　“不过闻爷，我觉得您和辛爷到不了那一步。”
　　“为什么？”
　　“就您和辛爷之前的生死感情，哪里是说分就能分的。”
　　闻歌可不敢有这份确信，至于理由，不过是因为辛不可知的过去。正是因为不可知，闻歌就不能知道，他曾经有过的过去，是无聊的？还是惊心动魄的？如果是惊心动魄百转千回的，他和辛的感情，只怕在他的过去面前不堪一击。
　　“闻爷，您有没有想过，和辛爷稍稍疏远一下？”
　　闻歌明目一瞪：“你什么意思？”
　　“您别气啊，我不是让你们分手，我是说，适当的距离能够增进感情。”
　　“……”
　　“唉，您不是挺聪明的嘛，怎么在感情上面，这么傻缺呢？”
　　闻歌尴尬的抿了抿嘴唇。
　　“行吧，我就多说一点。我啊，年轻的时候因为工作外出，十天半个月见不上家里的老婆，那会儿感情还没散，觉得半个月不见非常难熬，等工作结束，回家一见，真是看她哪里都好。您要是对辛爷没底，不妨放一放，对您自己好，对辛爷也好。”
　　“好在哪里？”
　　“一直在身边的东西，我们容易习以为常，你得让辛爷知道着急，知道您不是非他不可，这样他才会更加在意你。”
　　“可我就是非他不可。”
　　“……”周歧路叹气。
　　“不过我懂你的意思。”
　　“闻爷，之前在黄昏世界里，我说的话，惹您不高兴了。但是，我说的话，您心里是清楚的，您和辛爷的前路不好走。但我也知道，您想和辛爷走下去。如果你们要走下去，那势必要付出比常人更多的决心和努力才有可能，那么，你们之间，就不能有一点点被拆开的可能，否则，您会疯的。”
　　闻歌还真的不知道周歧路是个感情专家，更令他觉得意外的是，周歧路说这话的真心。闻歌能感觉到他的真心，不像上一回在神国世界里，他看似真诚，实则没有。
　　没来由的，闻歌产生了不太好的想法，他心底泛上来一句话，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周歧路，你放弃了？”
　　“哪能啊？我好不容易托您和辛爷的福才躲过一劫，怎么就认输了？”
　　“那就好。”
　　“只不过，到底是有些累了。我和您不一样，您这一路，有辛爷作陪，再苦再累，总还有个依靠，不像我，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输了，没人心疼，说不定还有人高兴。赢了，也没人庆祝，除了自己。”
　　“……”闻歌还真说不出什么安慰人的话来，但是他委实没有想过，周歧路会变成这样。
　　“好啦，这一回，和您真是说了太多的话，再说下去，我连底裤的颜色都该告诉您了。这样不好。”
　　“我对你的底裤没兴趣。”
　　“我知道，您只对辛爷的感兴趣。”
　　“——你别瞎说！”
　　“所以，您对辛爷没兴趣？”
　　“……”
　　“有嘛，就老老实实承认，大家都是男人，懂的。”
　　“你懂个屁！”闻歌吼出这句话的时候，周歧路已经退出去老远了。阴郁的阴曹中，他走的很快，不一会儿就失去了踪影。闻歌心里的不好感觉，越加浓重，总觉得周歧路此去，他们再难有相见的机会。
　　“恶极者闻歌。”
　　“三号大人。”
　　“恭喜你赢下考验。”
　　“三号大人总是这样客气，您一早到了吧，劳您特意等我。”
　　“阴曹管理者，也并非全是不讲人情的，你和朋友有话说，在下等一等，也是无妨。”
　　“三号大人真是难得的好脾气，尤其是对人魂，更是没得说。”
　　“你是去接引桥回阳世，还是要去别的地方？”
　　“三号大人，你知道辛去了哪里吗？”
　　“在下大概知道，成德者应该是去了桃花赌坊。”
　　“尚？”
　　“为什么会觉得成德者是去见尚大人的？”
　　“居然还是一位大人。也是，听说他已经得道，说不得那一天会飞升上天，是该称呼一声大人。我们头一回进桃花源，也是三大人领的路吧？”
　　“是在下。”
　　“那时，我们走过一座桥，桥下有个垂钓的老头，辛被他吸引，一直站在桥下看他钓鱼。当时，我还以为他喜欢钓鱼，没有细想。后来去桃花赌坊三楼赢双鱼扣的时候，辛对尚也是一副与众不同的态度，我心里都怀疑，他们可能是旧识。”
　　管理者三号问：“你在担心什么？”
　　“辛是我从初炼世界带出来的，说起来，我们头一回进地藏庙里，地藏菩萨竟然没看见他，一直等辛开口，才算看见。三大人，为什么我和辛从初炼出来，你一脸平常，毫不惊讶？”
　　“在下以为你们是一道的。”
　　“三大人，你这话如果是骗刚进阴曹的闻歌，我觉得还可以，但是现在，尤其在我们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以后，你觉得我还能信？”
　　“恶极者闻歌，你信或者不信，和在下并没有关系。在下只是一介引路人，回答不了你的许多疑问。”
　　“为什么我却觉得你什么都知道呢？”
　　管理者三号笑起来：“那定然是错觉。在下是引路人，存在的价值，是为人魂引路，现在，请告诉我，你是要去接引桥，还是进桃花源？”
　　“接引桥。”
　　“如君所愿。”
　　辛没有告诉闻歌，就自行去了桃花赌坊，闻歌以为，他就是不想让他跟去，既然这样，他还是识趣一点为好。
　　“三大人，我想请教一件事。”
　　“请问，只要在下能答。”
　　“我和辛是同盟者，所以每回都是进同一个世界，我想知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能够分开做任务？”
　　“原则上是不可以的。”
　　“是吗？”
　　“不过，在下可以代为请示。只不过，恶极者闻歌，就算请示能通过，也只会发生一次特例，你觉得有必要吗？”
　　“是的，拜托三大人。”
　　“在下尽力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