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风]伯爵与玫瑰》疏枝小叶

9、悸动

　　chapter 09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平静地过去。

　　每天中午午休前和晚上睡觉前，蒙巴顿先生都要和阿瑟一起坐在沙发上看好一会儿书。

　　蒙巴顿先生还教阿瑟下棋，可惜阿瑟下棋是没有什么天赋的，他的王总是无法避开蒙巴顿先生的将军。

　　有一次晚上看书看得困了，阿瑟不小心靠在蒙巴顿先生肩上睡着了，他再醒过来时已接近十二点，蒙巴顿先生就那样坐着，一直没叫醒他。

　　他懊恼极了，后来最晚到十点半，他就服侍蒙巴顿先生洗漱睡下。

　　蒙巴顿先生对他总是十分体谅、包容，全然不像其他人说的那样脾气不好，他觉得蒙巴顿先生是世界上最好的东家。

　　转眼到了春天，三月份，伦敦还是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天气却已经稍微暖和一点了。

　　史密斯叔叔和姐姐莫莉结婚了，他们没有婚礼，只是在本教区一个牧师的见证下结为了夫妻。

　　阿瑟衷心地祝福他们，他托史密斯叔叔给莫莉捎去两英磅——他一个月的工资，他想，莫莉肯定会激动地跳起来的。

　　在三月份，还发生了一件大事。

　　三月二十日是阿瑟的生日，蒙巴顿先生提前请好这一天的假，要带他出去玩儿。这一天，天气虽然阴沉，却难得没有下雨。

　　蒙巴顿先生在学校有一辆私人马车，配有一个车夫，他们乘着马车出门，先是去伦敦风景好的郊外转了转，然后到一家大商店里为阿瑟置办了两套新行头。从衬衫到袜子，从手套到大衣，阿瑟完全拦不住蒙巴顿先生，他还嫌两套太少哩。

　　他们逛到下午，吃了美食，欣赏了风景。在车里时，蒙巴顿先生绞尽脑汁地给阿瑟讲“克莱尔式”的笑话——克莱尔总有许多笑话，但其实不怎么幽默，阿瑟还是被逗得直笑。

　　夸张地说，阿瑟这一天里，嘴角一直高高扬起，就没有放下来的时候。他沉浸在幸福的泡沫里，云里雾里的，脑子都快不清醒了。

　　最后他们去了一家照相馆，那家照相馆隐匿在街角低矮的屋檐下，门很窄小，他们得弯着腰进去。

　　蒙巴顿先生让照相师给阿瑟拍了一张照，阿瑟在那炫目的光亮火花闪过的瞬间想道：为什么给我拍呢？我倒想拥有一张蒙巴顿先生的照片，时时刻刻带在身上，就好像他时时刻刻在我身边一样。

　　那照相师给阿瑟拍完后，热情地招呼蒙巴顿先生：“绅士，你为什么不也来一张呢？今天天气多好，多么值得纪念啊。”

　　蒙巴顿先生满不情愿，他厌恶照相，不想让自己的影像被箍在一张薄薄的纸上。

　　这时阿瑟说：“先生，或许我们可以一起合张影吗？你觉得好不好？”他似乎是非常期盼，眼睛里亮晶晶的。

　　今天是他的生日，就依他好了。蒙巴顿先生心想。

　　蒙巴顿先生同照相师约定好取照片的时间，他们再吃个饭，就坐上马车回校了。

　　阿瑟晕晕乎乎地以为今天的快乐就算是到头了，而他能靠着今天的回忆过一辈子。

　　他们回到学校时是八点出头，这个时间，学生们都已吃好饭回卧室休息，或是相互串门娱乐。

　　在学生之间很流行睡前串门，一般是聊天、打牌，但是学校不准喝酒、赌博，威姆太太会不时查房，尤其对某些劣迹斑斑的学生查得更加勤快，一旦查到，学生并要在星期五那天统一受到学校的惩罚。

　　阿瑟听邻居凯尔说过，他的主人勃朗宁先生就经常晚上出去串门。但蒙巴顿先生好像与这些时髦格格不入，他从不串门，也没有人到他这儿来。

　　阿瑟把买来的衣服放回自己的小房间，又回到蒙巴顿先生的卧室里伺候他洗漱换衣。他想，蒙巴顿先生一定累了，今天还是让他早些休息吧。

　　谁料蒙巴顿先生说：“阿瑟，你换上我的睡衣，今晚和我一起睡，好吗？”

　　阿瑟差点就要说好了，这对他来说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但他又想到贪多必失的道理，所以拒绝了他的主人：“先生，这怎么行，我怎么能睡你的床呢？我害怕我会把你的床弄脏。”

　　蒙巴顿先生却是铁了心要他留下来，他说：“今天是你的生日，抛开主人和仆人的关系，我们就像两个好朋友一样，睡在一起看看书聊聊天不行吗？”

　　这番话里的诱惑太大，阿瑟心神一动，抵挡不住就要松口。

　　蒙巴顿先生以为他还有顾虑，又说：“那我以主人的身份叫你答应，你也不答应吗？”

　　“不！先生，我乐意。”阿瑟连忙说道。

　　他洗漱好，换上蒙巴顿先生丝滑的真丝睡衣，从盥洗室里出来。
　　蒙巴顿先生正坐在床上漫不经心地翻着书。

　　阿瑟紧张地捏着衣角，慢慢爬上他那张他梦想已久的洁白柔软的温床。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什么，蒙巴顿先生没理会他，一直看着书，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阿瑟想：蒙巴顿先生生气了吗？我得让他看看我呀。

　　于是他把脑袋凑过去问道：“先生，你在看谁的诗？”

　　他凑得很近，可蒙巴顿先生装聋作哑，眼睛转也不往他这儿转一下。

　　这时阿瑟做了一件大胆的事儿，他把手覆上蒙巴顿先生青白的手背：“先生，你讨厌我了吗？”

　　阿瑟说这话时声音很低落，脑袋也耷拉下来。

　　蒙巴顿先生本来就没有真的生气，他有些慌乱地解释道：“讨厌你？不，完全相反。我只是想逗逗你呢。”

　　阿瑟便笑起来：“先生，我刚才真的以为你在生气呢。”

　　“以后我生气时。”蒙巴顿先生想了一下说，“你抱我一下，我就不生气了。”

　　这个小插曲缓和了他们之间的尴尬，他们开始了今日的读书活动。
　　他们读的是华兹华斯：

　　我孤独地漫游，

　　像一朵云，在山丘和谷地上飘荡，

　　忽然间我看见一群

　　金色的水仙花迎春开放，

　　在树荫下，在湖水边，

　　迎着微风起舞翩翩。
　　………

　　“听起来很美。”阿瑟打了个哈欠，眼泪汪汪的。

　　“可惜水仙花花期已经过了，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要带你去看看丽柏莱庄园的湖。”蒙巴顿先生说，“你困了吗，阿瑟？”

　　阿瑟羞涩地点头：“我的确有些困了先生。”

　　蒙巴顿先生捏捏他的脸：“你还不能睡，我有个礼物要送你。”

　　像是印证他说的话，一阵敲门声响起。

　　“蒙巴顿先生晚上好，我是莱恩，郝斯特先生让我来送东西。”

　　“请在门口把它放下吧，你可以走了。”蒙巴顿先生高声喊道。

　　“好的先生，晚安！”

　　莱恩走后，蒙巴顿先生打开房门，捧进一个小礼盒。礼盒用天蓝色的缎带绑着，非常漂亮。

　　“拆开看看。”蒙巴顿先生说。

　　阿瑟又惊又喜，他打开礼盒，里面是一只桃花心木做的小木箱。

　　蒙巴顿先生帮他把木箱盖子掀开，一只可爱的小马驹立在箱子里。

　　“小马！”阿瑟惊呼起来。他把小马提起来，放在手心里细细观察。

　　小马的四只蹄子被固定在一个圆形底座上，从鬓毛到眼睛，栩栩如生，憨态可掬。

　　蒙巴顿先生拧了一下底座上的发条，小马立刻叮叮咚咚地唱起歌来。

　　阿瑟的眼睛里充满了惊奇：“它会唱歌，先生！”

　　“嗯，这是一个八音盒。”蒙巴顿先生说，“我送你的生日礼物。”

　　“谢谢先生！”阿瑟对小马八音盒如痴如醉，爱不释手。

　　蒙巴顿先生笑话他：“现在不困了？”

　　“我再听最后一次，先生。”阿瑟把小马放在床头，拧开发条，“先生，我们伴着这支曲子睡吧。”

　　“好，你躺下来。”蒙巴顿先生把台灯关上，也钻进被子里。
　　他们俩头挨着头，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

　　“先生，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献给爱丽丝》。”

　　“爱丽丝是谁？我认识吗？”

　　“没人知道她是谁，你也不认识。不过，人人都可以是爱丽丝。”

　　“可是爱丽丝是姑娘啊。”

　　“那么，于我而言，这首曲子就是《献给阿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