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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   虽说她睡相极差,老爱往左边滚。可好歹这两个星期以来的边缘式床摔,疼痛因子刺激了大脑神经,也算是养成了还是规矩的睡姿和规律的生物钟。

      所以凌晨两点自然惊醒的许湘湘依稀地看了一眼右侧的林温良后,低低地笑了一声,把手轻轻地搭到他身上,再度沉沉睡去

      而林温良这一夜睡得极不安稳,梦里总有阵轻缓的咳嗽声藏匿在迷雾里,等雾气退却,高桥惠一就坐在病床上,捂着嘴轻轻的咳嗽着,孱弱的胸口起起伏伏,随后从手缝里涌出来尽是鲜血,心电监护仪的刺耳的声音在他耳边盘旋。

      等他从梦中惊醒,心底里还残留这绵密的刺痛,好在许湘湘的鼻息扑在他脖颈,树袋熊似的把手环在他腰上,薄间的酥麻感和她温热的体温混成块倒软膏药,贴合在了他心底外翻的皮肉上,缓解了大部分的疼痛。

      让他能闭上眼,把她绵长的呼吸声当做温柔的低喃,在不久之后,得到一个没有梦,完整而纯粹的睡眠。

      他这一觉睡的沉,沉到让他不得安生的晨吐也没能按时把他搅醒。

      但该来的总会来,林温良脱力的扶着马桶边缘,吐的眼圈发红。

      天蓝色窗帘被拉倒两边,大片的阳光使得房间格外透亮,许东东的小尾巴摇来摇去,不亦乐乎蹲在餐桌旁边啃着它的磨牙汉堡。

      餐桌上的保温饭盒上贴着一张橘色便签,它和淡绿的保温壶在一块有种温暖的和谐,上面写着:

      老良:

      我去车站接爸妈,大概九点左右会回来。早晨在饭盒里,许东东要是闹你的话,就用磨牙汉堡吸引它,不准给它喂食。否则......

      林温良看着便签上意味深长的省略号,无奈的笑了笑。记得她当时确实生气了,嘴里嘟嘟囔囔的说着许东东要成为许圆圆这件事,说他对许东东过于纵容,使它狗性焉坏。

      语素快的像是在背诵烂熟的稿子,言辞扼要简明,直切要害,可惜她那满脸痛心疾首的样子真的太可爱了,以至于让他一忍再忍,还是笑出了声。

      气的她下意识过来拧他耳朵,拧住后又卸下力道,指尖顺着他的耳廓来回打圈。

      这是她打小养成折磨他的坏习惯,通常情况下先拽他耳朵,再摸他耳廓。前一个是疼,后一个是麻。但高中之后,后一个步骤就被她略去了。

      这样冷不防的一下,他整个人都当了机,背部发麻。等脑袋开始运作的时候,只觉得她的手烫的厉害,热意像电流一样刺激着他的感官,游到四肢百骸,再摧枯拉朽的涌上去,让他脑袋发烧,所以他吻了她。

      出站口的光线昏沉,人员密集,呼出口的热气粘腻的聚成一团,让睡眠不足的许湘湘十分昏沉,撑着眼皮子在人流中搜寻自个的爸妈。

      倒不曾想,王慧芬女士先找到了她,一手大喇喇的对着她招手。自然地撇下大包小包的她爸,朝她风风火火的走过来。

      许湘湘觉得耳蜗都开始痛了,她妈从见面起就开始叨叨,说什么她人大了,胆肥了,这么大的事连点风声也不透了;说她黑眼圈重的像大黑,那只活脱脱像被人揍了一拳的肥猫;完了比查户口还严实的询问林温良的近况。

      实在没有半点学到许丁山先生半点的稳重体贴,出门还自带驾照,开着的男人果然怎么看怎么帅。

      “行了,丫头都困了。”许丁山恰当地抓住自己媳妇换气的空档,插上了一句。

      许湘湘瞬间把头靠在王女士肩上,情真意切的放了个彩虹屁。

      “妈,有你真好。”

      “嗯,能不好嘛,都给你当肉垫了。”王慧芳嘴上挪揄,笑意确堆在眼底。

      许湘湘闭着眼,把重量无所顾忌的放在妈妈身上,近日来的伤感、疲倦,所有的伪装都慢慢随着呼吸四散到这间小车厢里,变稀变薄,散到车外去,和阳光结合在一起,留下的只有简单的幸福。

      车还在往前开着,不过开车的人换成了许湘湘,副驾驶座上多了一个林温良。

      梧桐的枯叶像废纸片一样随着风飘落下来,没有缘分落雨归根的便的直挺挺躺在冷黑的板油路上,或被车轮无情的碾碎、或被微生物贪婪的分解。

      从死亡那一刻起,便没有什么是自己能做主的了。

      入殓师跪坐在高桥惠一旁边,带着大和民族特有的肃穆而庄重。替高桥惠一洁面、净身、换衣、上妆,所有的动作都细致而温柔,像对着老友做最后的告别。

      入殓师停下了动作,对着林温良用日文问了句:“请问,她最喜欢什么色的口红?”

      林温良锁着眉头,一时语塞。

      “怎么了?”许湘湘问道。

      “他问我妈妈平时喜欢什么色号的口红,我……”林温良回道,眼眶泛红。

      “豆沙色,妈妈最喜欢了。”许湘湘笃定的说道。

      林温良看着许湘湘蜷缩起来的手指,很快“嗯”了一声。

      入殓师合手点头致意,将空间留给了许湘湘一行人。

      软被上的穿着浅蓝色的捻线绸和服的高桥惠一面色平静而红润,就好像只是睡了过去。

      “妈,妈”。林温良把手搭在高桥惠一的手上,视线逐渐模糊。

      一旁的许湘湘把手搭上去,眼泪噼噼啪啪的滚下来,哽咽着。王慧芳早就哭的泣不成声,许父也是眼眶泛红。

      眼泪带着生者的情感,拉开了道别的序曲。

      高桥惠一入葬的那一天,天气很不好。暗压压的天,细雨像线一样滑下来,灰白的墓地上点缀着冷翠的塔松,是冷色调的极致。

      大概像极了老良此刻的心境,举着大黑伞的许湘湘这般想着。

      即使这几日,他看起来只是有一点难过,可她不用动脑子都知道,那是克制的难过。这样过早的告别,她体会过,确还不及至亲。所以它留下来的伤口,怕是会像冰山一样,展现出来的只是极小的一块,而埋在水里的部分,则需要很多年的光和热才能化掉。

      她能做的就是尽量多给出那些光和热,这也是她此刻对高桥惠一的承诺,她能给的最好的告别语。

      “湘湘,我来吧。”

      “我和你一起举”。她侧过头,攥紧伞柄,说道。

      林温良便把手盖到许湘湘手上,再包起来。

      许湘湘微微一笑,补了句“咱们走慢点,地上滑。”

      “慢点,前面有青苔。”

      “啊!那块有个水潭子。”

      “你先别踩,我试试,这台阶看着有点松。”

      “安全,下来。”

      短短六七分钟的路程,硬是这样给许湘湘拖到了十几分钟还没走完。

      好在他们是最后一个,不耽误别人走路。

      就是她这副小心谨慎的比高考还紧张的样儿,他有点怕她累到。

      “老良,你累了没有?”许湘湘偏过头,和他的视线撞在一起。

      别样的心有灵犀。

      “还好,走吧,待会爸他们等急了。”林温良淡淡的笑了一下,说到。

      “好。”许湘湘双眸含笑,嘴角梨窝深深,为林温良刚刚的笑容心里说不出的轻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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