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汤念

1、跟踪

　　四月的暖风吹走严冬的寒冷，轻抚树梢上的嫩芽，南飞的大雁也踏上了北归的旅途，仿佛告诉着全世界它的到来。

　　沈遇坐在教室最后一排正在刷数学题，忽然放下了笔，对照着草稿纸看了又看。

　　他眉头微皱，把手中的草稿纸放在一边，双目闭合，左手揪着眉心，显得很烦躁。

　　“哥，咋了？”斜前方的傅思明侧着身子看向他。

　　沈遇拜了拜手，傅思明想这哥们儿估计又是数学题做不出来了。

　　他便摆了个架势问道：“敢问这位沈大人是否有题不会，不知可否让在下为您指点一二。”

　　傅思明向来有骨气，哪怕自己都不会的题也敢跟别人说两句。好比这回。

　　他走到沈遇桌旁，拿起试卷上空白着的数学压轴题看一眼。

　　他咽了口口水说：“咳咳，这个嘛，应该，应该先分析题干，然后……然后……”

　　沈遇两手抱在胸前，往后一躺，挑了挑眉，显得极其不屑。

　　“然后怎样？”

　　傅思明支支吾吾道：“然后……问老师。”他尴尬的挠了挠头笑了笑，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飞快跑回去了。

　　在一个全理科生的四十九人精英班里，傅思明算是班里前二十了，其中数学极为突出，基本每回考试都能145以上，而沈遇的数学更为突出，基本上可以说是满分了，如果遇到连他们都不会的题，那可想而知题目的难度之大。

　　沈遇深深吸了一口气，望向窗外。正值午休时间，操场上有几个男生在打篮球，坐在树荫底下的几个女生为他们喝彩。而普通班实验班的学生不是在自习室看书就是在操场上玩耍。只有精英班最齐。每个人都在赶作业刷题，他们可以接受被别人超越，却不能接受自己被刷出精英班，考不上好大学。

　　一个人可以被超越，但不能被打败。

　　对于学习不突出的学生，可以相互学习，玩耍，这样的日子过得很累却也充实。但对于沈遇这种独孤求败，且不爱说话不喜交友的人简直是枯燥乏味。尽管他很厌弃这样的日子，却也过得舒坦，无忧无虑。

　　“谁旁边有空桌，举个手”班长气喘吁吁的大喊着。

　　沈遇慢慢把手举起来。吵闹的班里瞬间安静下来。

　　“什么情况，又有人调进来了？”

　　“应该不是吧，这还没考试呢。”

　　底下议论纷纷，沈遇当做没听见一样低头做下一张卷子。

　　“主席，咱们班有一位新同学，是从别的学校转回来的，所以……”女班长走近，手拄着他的桌边。

　　“嗯”沈遇头也不抬道。

　　“有转校生啊，班长，男的女的啊，长得好不好看啊，要不让他坐我旁边，既不打扰主席学习，我也可以教他题。”

　　“都不用动脑子想，肯定是男生啊，一个全理科精英班有女生就已经很不错了，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就别想了。”

　　“别啊，那咱们班五十个人，女生就只有三个，我感觉再这样下去我可能就要思春了。”

　　“来来来，兄弟，你看我怎么样。”傅思明一脸挑逗。

　　“一边儿去，做你的题。”

　　精英班里的人大部分不是高分低能大智若愚，他们都会相互打趣儿，为枯燥无味的习题生活添一份颜色。

　　不一会儿，刘付清走上讲台。他是精英班班主任，年纪差不多四五十岁，头发稀疏，带个黑色半框眼镜，教物理的，经常被自班学生亲切的叫付清哥或者老刘。

　　“放下你们手头的笔，抬头看我。”

　　“付清哥，今天你变帅了。”

　　“哈哈哈哈”台下一片哄笑声。

　　“我也觉得我变帅了，然而更帅的不是我，是我接下来要说的。想必大家都知道要有一位新同学要来了吧，那谁，你去那哪儿，把那啥拿过来。”

　　只见班长兼物理课代表飞快的跑去办公室把老刘的少女粉小本本拿了回来。

　　说起这个本，倒是有些来历，听说老刘生日那天，他上大学的女儿送给他的，老刘特别喜欢，因为他还记得在他女儿小时候，他曾用一个粉色书皮包住了一个牛皮纸的绘画本，上面画着他和女儿小时候在一起的时光，到现在本还被珍藏着，谁也不让碰。可女儿去上海上大学了，又谈了男朋友，联系便少了许多，对于一个爱女如命的父亲，这简直是人生剧痛。

　　老刘推了推眼镜，打开粉色小本本念道：“首先，请新同学做自我介绍”

　　老刘笑眯眯的用父亲般慈祥的眼神看向门外的男生。

　　男生大步走进教室。

　　他站在讲台前向四周看了一眼 “大家好，我叫江辞，今年17，休学半年，后来转到浙中，望大家在今后的日子里承蒙关照。”

　　他鞠了一个躬，班里响起掌声。

　　“江辞，你坐到沈……”老刘发现沈遇不在“坐到最后一排靠窗位置吧。”

　　他看江辞走到座位上便走出班级，在班里后门一看，果然，沈遇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老刘急切地走到他身边“怎么了，又犯病了，还有药吗？”江辞摇摇头“没事儿，最近好多了。”老刘叹了口气“那就行，有事儿就跟我说。”
　　老刘拍了拍他的肩膀，正准备回去，突然听到沈遇叫他。

　　“刘老师，去年的奖学金还没下来，所以我想请您把这份奖学金给需要的人，父母给我转的钱不少，我也用不到，所以就把我今后的奖学金免了吧”

　　“贫困生也有保障，咱们浙中贫困生保障可是全省数一数二的好，但也不是不行，就按你的要求，那就以你的名义转赠。”不得不说，这是老刘教学多年，见到的第一个不想要奖学金的人。

　　“不用，以学校的名义转赠吧。”沈遇语言坚定道。

　　“咱们学校有规定，要不你想一个署名？”老刘看他这么坚定，但又碍于学校规定，这也是实属无奈之举。

　　“那就ns吧”沈遇低下头，看向左手五指。

　　老刘一愣，也不知道ns是什么意思。“行，那没事儿的话就先回教室吧，我跟你们点事儿。”

　　江辞收拾好一堆书，便看到老刘进来了，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又高又瘦，脸生的十分俊俏的男生，仿佛迎光而来，神圣而高洁，不容一丝污垢。

　　这个男生坐在了他旁边。

　　“行，人齐了，那我先说点事儿。第一个呢，咱们这回考试成绩极其不理想，除了沈遇，傅思明，班长，和刚转转过来的江辞，剩下的每个人写个考后反思，我不收，你们自己分析。”

　　初中的班主任总是要收这些烂七八糟的东西，也总是要管这些烂七八糟的事儿，但到了高中可以说基本没人会管你，只管任课，像老刘这样的班主任已经很少了。

　　“然后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事儿，班长跟我出来，你们准备上课。”

　　老刘刚带着班长走出教室，就遇到了数学老师，两人简单聊了几句，数学老师便拿着一摞卷子，交给了数学课代表发。

　　数学老师姓付，是个三十出头的女教师，别看她年龄小，教的可不比四五十岁的骨干老教师差。

　　“大家打开卷子，给你们两分钟，看看自己哪该错，哪儿不该错，抱怨完了咱们再开始讲题。”付老师带上眼镜，坐在凳子上，拿着一张全是红色笔记数学卷子开始看。

　　沈遇拿着他的那份142分的数学卷子开始做标记。打对钩的是会了，画横线的是不确定，画圈的是不会的，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没有不该错的题。

　　而付思明在看到自己的试卷后就不淡定了，他回头叫了咳了几声，沈遇抬起头，看到他的手指比出一个1一个3一个2，然后又指向自己，大概是问自己多少分。沈遇一向反感这种问分的事情，因为既要委婉的告诉别人自己考的比他高，还要接受一堆女生崇拜的眼神，很是烦人。

　　沈遇没有理会他，继续低头看他的卷子。付思明一看到这种情况就知道，这家伙估计考的又比自己高，怕伤自己的心估计不理会自己，于是他的心更痛了。

　　虽然这是两个精英班学生自行组织的考试，题目比较难，但这对于数学天赋极高的沈遇来说，并不算什么太难的题，顶多难度就像刚刚那到不会的压轴题一样，有思路，无法求证，但讲一讲就会了。

　　沈遇把卷子往左边推了推，江辞便看了两眼。连续读完几个题目后吓出一身冷汗。他想如果他要是考这个题，能及格就很不错了，瞬间佩服起他的同桌。

　　沈遇听着付老师讲题，付老师的讲题顺序一般是按数学成绩高的同学错了的题，到数学成绩低的同学错了的题的顺序讲，这样来说，当像沈遇他们这几个成绩高的听完题，就可以写作业了。当然，他们的作业一般都在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留，所以他们要猜测会留什么，然后先写着，以免最后好几套卷子一发，又得熬夜写作业。

　　沈遇一般只写自己不会或者觉得有思考价值的题，这样写的比较快，除非是老师规定要交或者检查的作业他才会全部写上去。

　　对于江辞来说，这节数学课简直是他听过最累的一节课，他基本每道题都不会，所以没道都听了，以至于他现在都有点后悔转到这里。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如流沙一般，偷偷从指尖溜走，转眼就落在了脚下，为你的未来增添高度。

　　江辞放学走之前被老刘嘱咐了半天，到他出校门的时候人基本都快走光了。

　　等他坐车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在路上的时候他给自己点了一份外卖，放在了门前。

　　因为江辞的父母工作比较忙，时常一年半载的回不了家，所以为了他上学方便，就在离学校较近，交通吃饭等基本生活保障也方便的地方买了套房一起住。准确来说是他一个人住。偌大的房子里只有他一个人，倒是挺清净的，有利于学习数学。一想到这江辞就想起今天的数学课，头疼不止。

　　他摇了摇头，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想数学题。

　　想着想着数学便走过了单元楼，他猛的一回头，便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沈遇。他把单车放在了自己家的楼下。他想这种同学之间家庭住址一样的几率应该不大，所以这是……

　　他脑子里冒出来一个词——跟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