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志渭垣》森不知

1、第一回 伊始

　　冷枫戴月，暗瓦阴萧，子时了。

　　杪秋时节，辜江边漠然无声，留下只寒蝉颤颤的鸣着。

　　鞠锺客斜眼瞟了眼辜江岸边，轻嗤了一声。他悄然从暗处现身，半依在树上，等待着什么似的，不时的抚摸着囊中的东西。“鞠少爷吧，你久等了。”一个中年男子款步而来，微笑着作了一揖，“咱们借一步说话。”“不了，就这儿，相府里的人还怕有人嘴碎么？”鞠锺客吐掉嘴里的草茎，目光投向中年男子。
　　“既然鞠少爷已经知到了卑职的来意，那更好些，”中年男子双眼微眯，立刻变得冷漠异常。“还请鞠少爷随我回府。”
　　鞠锺客蔑笑道：“我还用的着回去么？相府那地方不是给女人们呆的么？还请您放心，劳烦转告丞相大人，”他顿了顿，走到男子身边，压低了嗓子。
　　“他那千娇百媚的小妾可三天两头的往外跑呢。”中年男子愣了愣，立刻咬牙切齿的瞪向他，“鞠狗贼，你别太狂了！非要我动手么！”“喲，终于不装了？”鞠锺客笑起来。
　　“可惜你大爷我今天心情不错，不陪你玩儿了。”“你，你给我站住！”中年男子大怒，上前将欲扯住其袖。指尖还未曾碰着，那人已在两三个起伏外。爽朗的笑声隐隐传来，叫人怎么也气不起来。中年人赌气的拂一拂袖，又捻须假定，不料手一使劲捻下几根须来，禁不住失笑。
　　少年轻飘飘的落地，眼前是一条青石小巷。丑时了，小巷中仍亮着温和的光。连带着少年的目光也有些许的失神，嘴角扬起不为人知的弧度。
　　他慢下脚步，流连于巷中，“哎！小鞠回来啦！”一个老头笑着与他打着招呼，手中颤巍巍的托着五六个汤碗，正缓慢的摆进车中的木橱中。
　　鞠锺客慌忙上前，取下了几个碗，打趣道：“宋老头，莫要不服老啦，好好回去养老罢，大不了我继承你那汤摊。”宋老头连连摆手，苦笑道：“可别，我那几个碗禁不起你这般折腾！”又从隔橱中取出早已打包好的木盒，“你母亲怕是等久了，快去快去，莫要在这儿瞎折腾！”鞠锺客心里倏的一暖，拎起木盒向巷子深处去了。
　　“汤来了！”鞠锺客进得门来，喊了一句。“你还知道带汤？”微磁的女声突兀的响起，一个中年妇人抱着双手悄然走出来，冷冷的哼了一声。
　　“嘿嘿，我着不是给你买香粉去了么？晚了一点，恰巧取得汤来，你说巧不巧？”鞠锺客陪笑着，少年欣长的身子微微弯下，将汤恭恭敬敬的递上前。“那香粉呢？”妇人冷声道，仍抱着手站在暗处。“我…我找找。”果真，少年从怀中摸出一盒香粉来，递上前去。妇人接过来，打开一嗅，“不是素轩斋的，不要。”别过眼去，将香粉向他怀里一丢，头也不回的向里面去了。
　　“母上大人，我不敢了……”鞠锺客温顺的垂下头，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无措的缠在一起，由内而外的散发着悔恨的气息，嘴角的上扬被他克制的压了下来。“汤放桌上，之后三日不得外出！”那妇人终于走了出来，身着一件象牙白的长衫，云鬓婆娑，挽成一个髻，粉黛极淡，清丽而优雅，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又意外的和谐。只是杏眼圆睁，有几分凶狠。少年着才舒坦起来，行动变的大大咧咧，毫无顾忌了。
　　妇人便是垣书衡，静时看是个端庄娴雅的，可惜生了张嘴。泼辣大方的性子整条巷子谁人不闻？待人处事还是个亲切有礼的，对自己的儿子却是上房揭瓦，凶神恶煞。邻里街坊再三相劝，到头来也只是暗暗好笑。亏得个鞠锺客性情温和，行事稳重成熟，也不叫人着恼。
　　寅时中半，寒鸦凄喑。巷中灯火歇了好些时候，留两三只红纸灯笼在巷口巷尾，屋檐树梢，忽明忽暗的恍着。鞠锺客悄声翻下床来，熟练的抹锁开窗。
　　他将布片垫在锁扣之下，将锁扣轻轻拉开。窗户“呀”的一声打开，秋日夜晨之交的寒气涌进屋来。少年的眉眼意外的冰冷，乌眉斜入鬓角，全身是黑色的夜行衣，面上是黑布，只露出点漆般的双眸，微眯着，向巷尾冷冷的扫视。
　　壁虎游墙一般，他攀下小楼来，足尖点地也是悄无声息。急急行了数十步，便一纵上房来，踏瓦几个跨步朝东远去。渺远的鸡鸣一点点渗透入耳，少妇微微开门，宋老头凑上前来，宛若深夜的谰语：“向东去了。”少妇微一点头，合上门回房了。劲松的枝丫微微下压，鞠锺客落下地来。眼前是一座小小石亭，亭后便是碧湖一汪。
　　他上前在亭中坐下，食指不断轻击着桌面。“客？”略低的声音突兀的出现。“是我。”少年猛的抬头。一身白纱的人不远不近的站在亭边。“你…便是驽？”鞠锺客细看那张戴着幕离的脸。
　　白纱轻扬，一张烫金请柬平平飞来。他伸手接过，“这是？”“婵娟宴宫中请柬，此次你去便先熟知宫中形势，方便来日…”“来日怎样？”鞠锺客连声追问。“赶尽杀绝。”清冷的声线突兀又空灵。少年的眸色深了深。“你…”方欲细究，抬眼已是松针稀疏零落，方才对话，仿若隔世相望。
　　“宴…是要赴的，”鞠锺客自语道，“只是其中缘由，怕是没这么简单罢。”请柬的素帛纸干净平直，肃穆又深沉。

　　第一回来啦！请期待鞠狗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