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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攻击(已重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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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思盈站在入场口迎接转学生。
“你们好,请问是海因茨同学和克拉娜同学吗?”
舞台音响还在循环着歌曲,她离得近,被迫捂住耳朵放大自己的声音:“我是安排来接待你们的志愿者,请跟我来!”
说着手指了指观众席第一排,示意他们跟上。
剧院只开了舞台灯,周遭一切都显得昏暗。韩思盈走在前面,只凭直觉就感知到了四面八方汇聚来的视线。
其实她还没看清楚他们长什么样。
想到此前关于卫玲一惊一乍的追捧,她心里也有些好奇,于是趁着引两人入座偷偷瞄了眼。
金发少年确实如传言所说,好看得让人印象深刻,气质也是直观可见的矜贵优雅。
但那双翡翠绿的双眸始终流动着冰寒,显得异常清冷而又不近人情。
……看来是个不太好相处的人。相比之下,她还是更欣赏亲切友善的类型。
韩思盈在心里想,卷翘的睫毛扇了扇,只一眼就淡定地收回视线。
旁边克拉娜目睹她反应,紫罗兰色的猫眼闪过一丝惊讶。
她不会看错吧,这女孩居然对海因茨没兴趣??
这可真难得……毕竟他这样的人,别说是奥罗星,即使在一等星球也从来是众星捧月的存在。
红发少女盯着韩思盈打量,目光落在她皎洁甜美的面庞,眼神透露着新奇:“同学,麻烦你了。”
她的嗓音娇娆性感,长相却是与之相反的英气中糅杂着艳丽。
好漂亮!
韩思盈看见她第一眼就被惊艳,不由得在心里赞叹,回答时显得不大好意思:“不客气,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
说完手规矩地背到背后,冲她友好地抿唇笑。模样乖巧又纯然。
克拉娜很少见到气质像她这样干净的人,顿时对她生出些好感。加上本来就对她怀有好奇,顺势微笑着主动搭话:“你是奥罗星人吗?听你口音感觉不太像。”
同样的星际通用语,她说起来有种难以形容的温软。
“啊,我吗?”韩思盈一愣,老老实实摇头,“不是的,我是外星移民,六年前搬来的这里。”
“难怪。我就说这地方怎么会有东方人……那你从哪儿来?萨德星?”
“啊我、我从古地球来……”
红发少女眉头困惑地皱起,显然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古地球是银河系生命的起源,曾经是古人类的居所。但两亿年前,由于宇宙中一种名为暗物质的浊气感染,星球上的植物通通变异成会攻击一切活体的污浊植物。
人类因此被迫移居外星,从此将那颗星球变成无人居住的废墟。直到几千年后科技发达到足以消灭污植,才逐渐又开始派科学家回去做研究。
她听说过那里有定居者。但现实当中,还是第一次遇见有人从古地球来……
克拉娜既诧异又疑惑,正打算更进一步了解,忽然身旁响起道冷磁男声,打断她问话——
“克拉娜,安静。演出要开始了。”
海因茨冷刻的唇轻启,修长的手指在桌面轻叩了叩,慢条斯理提醒。
红发少女停顿,余光瞥见主持人已经站上舞台,当即不再作声。只对韩思盈勾唇笑了笑便迅速落座。
韩思盈暗暗松了口气,退到边上等待。
她看得出新同学对自己好奇,这也正常,毕竟和古地球相关的一切都很神秘。但这总归属于个人隐私,要是再被追问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过去。
克拉娜目送她走向剧院后排,压低声惊叹:“真意外,这孩子竟然是古地球人?我一直以为那里被污植占领,除了军方就没人住了。”
“是没人住。”金发少年淡淡出声,表情无波无澜,“她在撒谎。”
撒谎?!
“为什么这么说?”克拉娜猛然转头,看着他一脸惊异问。
“她不是古地球人,至少不会是从那里出生。”
海因茨终于侧眸,难得耐心地为她解答:“古地球表面浊气浓度太高,新生儿根本无法生存,银河系也有禁令不允许十二岁以下儿童在当地居留。”
银河系的法律都由他父亲审核制定,身为大统领唯一的接班人,他从小就需要背诵学习这些条例,所以对古地球的了解也比普通人深。
“你是说她在来历这点上撒谎?”
克拉娜费解,不可思议地皱紧眉头:“可她干嘛要在这点上骗我们?我只是随口问问而已,这有什么关系吗??”
对于一般人没关系,但对怀揣秘密的人会很有威胁。
海因茨双手交握搁在膝盖,长腿慵懒地搭上另一条,没有继续解释的打算。
因为没有必要。
奥罗星这种地方,民风剽悍秩序混乱,最不缺的就是各种隐瞒过去前来定居的人,根本不用感到稀奇。
更何况他一向反感不诚实的人,对她的经历境遇没有半点兴趣,也没有任何探究的欲/望。
“与我们无关的事,没必要浪费时间在意。”金发少年侧眸瞥她一眼,淡漠地收回视线。
表演正式开始。
韩思盈坐在剧院后排看演出,乌眸一眨不眨盯着舞台,看见盛装打扮的舞者歌手轮番上场,十分卖力地表演。
这样精彩的晚会她还是第一次参加,看得很是投入,正入迷时有同学过来戳戳她后背。
“同学,会场垃圾有点多,麻烦你帮忙扫一下。”
她于是连忙站起收拾,用塑料袋打包好后拎着往剧院后门走。
路过观众席第一排,她无意间偏头瞟了眼。就见金发少年精致的侧脸被光打得立体,看起来有种极为清冷的美感。
以及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韩思盈突然觉得他有点眼熟,但再细想又回忆不出多的印象,于是杏眼眯起试图再打量。
不料对方似乎有所察觉,蓦地转头看过来,视线不偏不倚恰好撞上她的。
那双异常美丽的翡翠绿眸,与她四目相接时,折射出凌厉又冰冷的光。
她一愣,动作因当场被抓包而变得僵硬,尴尬地扒了扒长发加快脚步往外走。
直觉告诉她,他好像不太待见自己。
韩思盈想不通是哪里惹到了他,但转念思考反正大家以后没有交集,也就不再去想他的事,哒哒小跑着推门而出。
没想到刚走近垃圾站就听见有人小声议论。
“转学生真的好帅啊!真人比之前热搜照片还帅!”
“是啊,和他一起来的女生是谁?不会是女朋友吧?!”
“不知道,也没听说过海因茨少爷有女朋友啊……”
这个话题引起一阵安静。
有个女生幸灾乐祸出声:“如果真是女朋友,那卫玲就该哭喽!我看那女生可比她漂亮得多。”
银河系大统领独子转学来的消息早已传开,全校女生都铆足了劲想吸引他注意。
卫玲借着表演的机会耍手段,刚才到处求人帮忙,让回头她上场的时候给她专门打一道光。
那么黑的舞台就她一个人有打光,多出挑?可大家也不傻,谁会同意帮竞争者。
韩思盈躲在旁边角落,直到她们离开才走出来。
……听起来,卫玲好像是被大家排挤了?
她把塑料袋扔进垃圾桶,两簇新月眉轻轻蹙了蹙,心里有点担心。
奥罗公学的学生大部分是本地人,心底里其实一直对外星移民有排斥,哪怕卫玲是在奥罗星出生长大的也不例外。
马上快到她的节目了,假如她真有什么需要帮助,这时候估计也找不到其他人……
想着,韩思盈调转脚步,径直来到后台候场处。
里头表演完的同学已经离开,只剩下最后一台跳芭蕾舞的人。卫玲果不其然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周围大家叽叽喳喳说话没人搭理她。
韩思盈从门边探出半个头叫她:“卫玲……卫玲!”
黑发少女正举着镜子补口红,闻声扭过头去,看见她的瞬间眼睛一亮:“思盈!你来得正好,我有件事正愁没人帮忙呢!”
说着飞快跑出来,挽着她手臂把人拖到边上。
“我想请人帮我在舞台边上控光,但她们都不肯帮我……”
她不高兴地噘嘴,语气委屈地嗲声撒娇:“你这会儿没事做吧?你来帮帮我嘛!”
“我本来就是来问你需不需要帮忙的。”
韩思盈点头向着她笑,认认真真询问:“只是打光吗?那你告诉我怎么打。”
“呜呜你对我真好!来你过来,我指着设备跟你说……”
两个人手挽手走到舞台侧边上,柔软的红绒幕布旁,一台可转动的大型打光器被固定住,正向台中央投出道纯白的圆形光柱。
“我等会儿会有十多秒的独舞,你看见我出列就赶紧转动光筒,把我一个人照亮……”
卫玲敲了敲仪器对她叮嘱,边说边举高手里的捧花:“出列之前我会把花束举起来,你有点儿眼力见,随时关注我,明白了吗?”
棕发少女乖巧地点头,趴低脑袋仔细熟悉上头各个按钮。
见她还像自己熟悉的那样听话好拿捏,卫玲非常满意,长长吁了口气不再担心,转而向她打听起其他事来。
“思盈,你刚才见到海因茨少爷了吗?他人怎么样啊?”
候场期间她一直待在后台,听其他出去看见他真人的学生八卦得心痒难耐。
韩思盈闻言怔了下,回想起刚才金发少年那冷冰冰的一瞥,斟酌下委婉回答:“长得确实挺好看的,就是不太搭理人。”
“不搭理人有什么?人家可是大统领的儿子,说不定只是懒得搭理你。”
卫玲不满她那样形容海因茨,哼了一声反驳,心里却忍不住暗暗窃喜。
本来她还担心韩思盈成为自己的威胁,这么看来她也没那么吸引人嘛。接下来还是得看她的!
正摆弄打光器的少女抬起头,杏眼忽然乌溜溜望向她。
卫玲发觉出不对劲:“……怎么了思盈?你别这么看着我嘛,好吓人的!”嗓音恢复成平时的娇滴滴。
韩思盈还是看着她不说话。
两人面对面僵持。良久,直到黑发少女脸上的笑都挂不住,她才终于开口。
语气罕见地温和里透着丝疏离:“卫玲,即使我们是朋友,你也不能这样跟我说话哦。”
她从来脾气都很好,对仅有的两个朋友又尤其包容,以至于时间久了卫玲几乎忘记她也会生气。
老实人发脾气时有种令人心惊的反差,卫玲被她盯得后背发凉,心里又怕又恼。但想到还要让她帮忙给自己打光,只好压下愤恨好声好气地道歉。
“对不起嘛思盈,我不是故意的。你也知道我说话一直比较直,不好意思啦……”
韩思盈被她搂着肩膀撒娇,不言不语低下头去。
其实她也不傻,别人对自己真心与否她也能感觉得到。说不清卫玲什么时候起的变化,但至少目前很明显她看不起自己。
“我再研究下这个怎么弄,你马上上场了,先回去准备吧。”韩思盈不想再和她多待,手指拨弄下仪器说。
卫玲原本还惴惴不安怕她反悔,一听这话也就放心了:“好,爱你思盈么么!”反正目的达到了,她生气就让她气呗。
黑发少女拎着浅蓝的裙摆朝候场室走,刚踏出两步,脚下地板不知怎地传来一阵震动。随后整间剧院跟着开始摇晃。
“怎么回事?”卫玲小声嘀咕,下意识转头问韩思盈,“思盈,你感觉到——”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只因瞧见面前的棕发少女两眼睁大,身体仿佛结冻般僵立在当场,白皙甜美的面容一瞬间失去了血色。
像是被什么惊吓到一样。
卫玲惊疑挑眉,有种不祥的预感:“思盈,怎么了?”
韩思盈粉唇微张,根本听不见她说话。
因为她在听另一个声音。
那道声音低厚,瘆人,是诡异尖啸的重声。不属于人类抑或普通植物,本来只应该出现在最阴暗危险的偏僻之地……那是——
“小心,有污植!!!”
一道凄厉的尖叫划破空气,仿佛巨石投入平静的湖泊,骤然激起千层浪。
剧院瞬间乱作一团,音乐表演全部停止,所有人都如受惊鸟兽般开始疯狂逃窜。
……是变异污植!
韩思盈心脏一咯噔,猛地倒吸一口凉气,拉起卫玲就开始拼命逃跑。
就在她们离开原地的下一秒,舞台侧边地板发出断裂的咔咔声,随即一棵巨大的槐树从下方破土而出,直接顶穿了大半块屋顶。
砰砰——
几块砖石落下砸在她们脚边上,两名少女全凭本能地往前一扑,堪堪避开坠物。
“这是什么东西??!!”卫玲惊恐地失声尖叫,吓得双腿发软几乎走不动路。
韩思盈也小脸惨白,来不及和她解释,颤抖着拖住她飞快往逃生通道里钻。
……变异污植,被宇宙暗物质侵蚀感染的变种植物……
她喘着气往楼下飞奔,耳边是卫玲恐惧的嚎哭声和各种嘈杂的尖叫攻击声。
……学校里明明有专门净化浊气的系统,为什么这里会出现污植??
“啊!我的裙子!!”
突兀地,她手腕传来道巨大的拉力。
韩思盈跳下台阶的步伐被止住,紧张慌乱地扭转脑袋,看见卫玲泪流满面地指着脚下惊叫:“我的裙子卡住了!!”
她穿的还是演出服,裙摆由几层薄纱堆叠缝合,此时其中一大片被卡在两块断裂翘起的木板上,拽都拽不动。
“呜呜思盈救我,救救我!!”
卫玲死死扣住她手腕,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般不肯松手:“别丢下我!千万不能丢下我!!”
“啊疼……我不会丢下你的,你这样抓着我我没法帮你!”
韩思盈也着急,冷汗涔涔地掰开她手指蹲下身:“我数到三咱们一起用力,我帮你往外拖裙摆,你使劲往前冲。一,二,三——”
两人齐齐用力,哧啦声响了好半天却还是不能将纱裙扯断。
“不行,卡得太紧了!”
韩思盈使尽全身力气也于事无补,眼睛左右张望试图找到可以用上的工具:“你等等,我试试用东西把它割开!”
说着徒手摸起旁边一片尖锐的碎玻璃片,咬着牙往她衣角上划拉。
这办法确实有用,但锋利的玻璃边缘也割破了她手心,渗出殷红的血液。腥甜的血气被吹散到附近,又将污植吸引而来。
——好香……好香的人类——
只有她能听见植物声喃喃。韩思盈一惊,知道处境越发危险,更焦急万分加快了割裙边的速度。
卫玲呆呆仰起头,看见两人身后不远处,高大参天的巨型槐树树冠朝这边倾斜。
它粗壮的树身被侵蚀成紫黑,枝干上曾经的花朵枯萎,花苞处,取而代之抽出一根根荆棘遍布的藤蔓。
“思盈……”卫玲已经快发不出声。
韩思盈急得眼圈发红,左手扯住最后半截连接的纱裙狠扯,终于将其彻底拽断:“成功了!快跑!!”
她甩开碎玻璃伸手往前一推,黑发少女身体就本能一抖,拔腿疯狂顺着楼梯跑。
两人一前一后气喘吁吁地逃命。
——是养料……养料养料养料!——
追踪着人类的鲜血气息,污植精准无误地始终紧跟着追击。
它癫狂地嘶吼啸叫,紫黑色的藤蔓被浊气包裹着狂暴下刺。挥动间,淌下滴滴腥臭黏腻的腐蚀黑液。
跑在后头的韩思盈被藤蔓缠绕住脚踝。
“唔好疼!”她眼疾手快拉住楼梯扶手,整个人被拽得悬空拉成条直线,“不要!我的脚……”
卫玲已经跳到下一方阶梯平台,听到背后传来的动静,惊慌失措地连连往远离她的位置靠。大半塌陷的建筑不断摇晃,吓得她尖叫。
“……思盈!”她手握住扶手,看见眼前的好友痛苦抿唇,竭尽全力不让自己被拖走。
韩思盈就快要支撑不住:“我、我挣不开……”她没有多余力气说话,基本在往外迸字。
眼看着污植越发接近,卫玲的恐惧几乎到达了极点。她狼狈脏污的脸上瞳孔扩大,死死瞪着韩思盈像在纠结。
救了她就跑不掉了。
游说的心声逐渐放大回荡在耳际,黑发少女毓秀的面孔扭曲,银牙咬得死紧。
下一刻她霍地轻啧一声,毫不犹豫地扭头继续往前跑。
全然不顾及刚刚解救过自己的好友还被留在后面,生死一线。
韩思盈噙着泪眼睁睁看她跑远。
她想起卡萝尔对卫玲的形容词,白眼狼。
原来她们三人之中,一直只有她一个人拎不清,看不透身边所谓的闺蜜实际是披着羊皮的狼。
……可惜醒悟得太晚了。
变异后的污植并没有给她更多时间伤心。
槐树久久无法拖回猎物,躁动地怒声嘶吼。重声夹杂着余波激荡开,狂肆的暴风骤起,吹得剧院越发摇晃。
它猛地探出一根藤蔓,大力往少女凭借对抗的扶手上一抽。钢筋断裂,韩思盈被缠着脚踝高高甩向半空。
咔——
她听见污植击碎了剧院仅剩的吊顶,看见藤蔓在眼角狂暴扭动,枝干浊气暴涨。
强烈的失重感袭卷全身,她从半空急速下坠,只觉得周围一切都变得格外缓慢。
……她要死了吗?
她恍惚地想,绝望咬唇在心底里暗暗默数。
五米……
少女的长发在半空四散,飞舞如翻涌的波浪。
三米……
她黑瞳缩小,惊恐地直视着上方藤蔓尖笑着刺来。
两米……
轰隆——
建筑炸裂声骤起,零落的玻璃如雨点般坠落,折射出刺眼的光线。
蓦地有道身影一跃腾空,脚踩着击来的藤蔓优雅跳起,轻而易举稳稳接住了少女。
韩思盈大瞠着杏眼,毫无预警落入个宽厚的怀抱。
夜色诡秘,执事细碎的黑发微扬,抱紧她游刃有余地闪避。
她呆呆地仰头向上看,瞥见俊美的青年含着笑,薄唇悠悠开启。
时空所有的声音模糊遥远,唯有耳畔一道温沉低喃清晰——
“我来晚了,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