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反派才自在》木木木南

19、赌命

　　“紫烟。”铁链昨晚为林紫烟守夜，刚回房间歇下没多久，就被李不周的叫喊声吵醒。铁链见李不周带着一群江湖人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就心知事情不对，赶紧跑到无暇剑派去找水掌门搬救兵。
　　水无痕一听说林紫烟有难，一改往日冰冷凉薄的模样，当即带着昔日从林府出来的众师弟，火急火燎地赶去。
　　铁链腿脚不便，又不像水无痕他们有轻功，所以就远远地被落下了。等他赶到的时候，就看见李不周要向林紫烟痛下杀手，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去看周围人，没来得及去看一眼无暇剑派的弟子们，几乎是本能反应似的飞身过去挡住这一招。
　　“砰”，李不周一掌击在铁链的心口之上，林紫烟已经清楚地听到骨头折断的骨擦音。
　　铁链被李不周的一掌打得直往后退，直到跌倒在林紫烟的怀里。
　　林紫烟睁开了眼睛，她茫然地看着铁链，仿佛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对眼前的变故做出反应。
　　“铁链。”林紫烟的声音中带着些许颤抖。
　　“小姐，对不起，我并非有意轻薄与你，只是我......实在......没有力气。”李不周看着林紫烟的眼睛，扯出一丝苍白的微笑。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说这些。你感觉怎么样？你是不是傻啊？我们相识还不足一月，你干嘛要替我挡啊？”林紫烟泣不成声。
　　“小姐，你还记得你买下我的时候说过什么吗？你说我刀枪不入，关键的时候可以替你挡刀。”
　　“那是我开玩笑的，我当时只是想告诉你你并不是一无是处。”林紫烟拼命地摇头，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林紫烟已经把铁链当成是自己的亲人了。
　　“对啊，今天替你挡下这一刀后，我终于觉得自己不是一无是处的了。身为你的侍卫，却反过来处处受你保护。我一直希望自己有机会可以站在你前面、保护你。今天，我终于有了一个这样的机会，我觉得很幸福。”铁链躺在林紫烟的怀里，看着她的眼睛，淡淡地笑了。这是他从有记忆以来，最幸福的时刻了，这是他做梦也不曾幻想可以拥有的幸福。
　　铁链笑得越是风轻云淡，林紫烟的心里就越是难受。她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紧紧地抱住铁链。
　　李不周看着二人如此亲密，再想想林紫烟对自己的冷漠，更是妒火中烧。他提起剑，一剑刺向铁链。
　　沈经纬因为这个突然闯来的不速之客而感到极度的震惊。
　　在寿宴上，沈经纬其实就已经注意到他了。只是当时人太多，他又总是站在人群最后面，沈经纬虽心有疑虑，也不曾仔细打量过他，只当是自己一时看错了。
　　谁知，居然真的是他！
　　那么，李不周刚刚的那招“卧虎藏龙”岂不是......
　　他正想得出神时，李不周就已经又提剑补刀了。当他反应过来要去制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林紫烟看见李不周提剑过来，她想推开铁链，但发现自己已经有心无力了。
　　李不周的剑从铁链的后背心窝处刺入，透过铁链也刺到了林紫烟。只不过林紫烟与铁链有些错位，所以并没有刺中林紫烟的要害。
　　在林紫烟感觉到疼痛同时，她也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铁链的刀枪不入，被破了。
　　李不周冷着脸把剑抽出来，一股血喷流而出，散在空中，像一阵小小的雨。
　　这雨滴落在林紫烟脸上，也敲打在她的心里。
　　在剑拔出的那一瞬间，铁链整个人也像是失去了支撑一般，直直地压倒在林紫烟身上。
　　“铁链，铁链。”林紫烟试探地叫了两声，发现没有人回答。她开始难以自制地颤抖，痛哭。
　　铁链走了。
　　这个世界上，她又少了一个亲人了。
　　沈经纬看见铁链倒下，他的表情突然变得很不自然，完了，他要回来了吗？
　　林紫烟躺在地上，看着天空，突然觉得世界很安静。
　　她对着天空笑了笑，就这样吧，让我也死了吧。死了之后，就能在天上再和他们相遇了。她想到了父亲，想到了师兄们，想到了铁链，也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她觉得很快乐。
　　去了天上以后，就没有这些讨厌嘈杂的人了吧，就可以永远地宁静了吧，真好，那样真好。
　　可是，她还有一点不甘心。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明明我什么都没有做过，为什么要我和我在意的人为这些自命不凡的人的愚蠢送葬？
　　她想到这里，突然又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她用尽全力推开铁链，然后挣扎着站起来。
　　她颤巍巍地转了一圈，用一种充满怜悯的目光环视周围的每一个人。
　　对，怜悯，她同情他们，同情这群没有大脑、没有原则、没有自己的低等生物。
　　她突然很嘲讽地笑了笑，她指着李不周平静地、没有表情地说道：“你，你在心底一直都瞧不起我，觉得我的母亲是邪教出身，觉得我是个妖女。但是，你还是对我穷追不舍，为什么？不就是为了我母亲留下的《万毒集》吗？为了这本《万毒集》，你不惜夜闯林府，想通过毁我清白这种肮脏手段来逼我就范。你不觉得自己很矛盾吗？你不是自诩君子，看不起毒宗吗？为什么还千方百计地想要得到毒宗的秘籍呢？你说我毒杀你李府满门？证据呢？你当真是看得起我，我若有这种能耐，你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还有，你、你、你们，你们全部都是一群伪君子。你们今天聚集在这里真的是为了伸张正义吗？不是的。你们只是看我林府式微，又与李府结仇，所以想通过打压林府来讨好李不周和沈经纬罢了。不然，在我的师兄们无辜枉死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出来主持公道？”
　　“你们总说我是妖女，说我杀人如麻、为祸武林。呵，请问我杀谁了？我为祸谁家了？是你家？还是你家？你们这群所谓的正派人士，不过是一群虚伪小人加上一群不会独立思考的蠢货。虚伪小人负责在前面振臂高呼、摇旗呐喊，蠢货负责在后面跟着。”
　　“尤其是你。”林紫烟最终将矛头指向沈经纬，“你就是这群人中最虚伪的那个。我从前也很崇敬你，觉得你德高望重还平易近人。如今看来你也不过是沽名钓誉、浪得虚名。别的我不知道，但从你放任徒弟滥杀无辜这一条，就足以看出你从心底就是个麻木不仁的人。”
　　“你们所有人，一边惧怕毒宗、排斥毒宗，一边又渴望能够得到毒宗的力量。我就想问问你们，如果有机会能让你们去做毒宗的宗主，你们有谁是不愿意的？呵，不就是想让我死吗？我死有何难，不过你们永远都别想得到我母亲留下的《万毒集》了。和你们这群人生活在同一片蓝天下、呼吸着同样的空气，我想想就觉得恶心。这条命，我不稀罕了。”
　　林紫烟说完就随手捡起一把剑准备自刎。
　　其实她并没有真的想死，她是在赌，她赌有人不想让她死，因为她还有价值。因为那本人人趋之若鹜的《万毒集》始终还没有在江湖现身。
　　如若她赌赢了，她正好可以从这场必败的对弈中抽身而退。那样，她就可以捡回一条残命，找机会弄清真相，为师兄和铁链报仇。
　　但万一她赌输了，那也没什么，不过是一死，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了。
　　在剑马上就要割断林紫烟的咽喉的刹那，果然就有人跳出来阻拦了。但林紫烟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人，竟然会是他。

　　在林紫烟即将自刎的最后一刻，魏长冥出手打掉了她的剑，一把抱起她，飞身离开了林府。
　　其实魏长冥在旁观的过程中早就想出手相助了，只是圣主是他师父、李不周是他师兄，李府灭门真相虽然不明，但李府的人确确实实是被毒死了，这种时候，他不知道自己该以怎样的身份出头帮林紫烟。
　　后来林紫烟对着众豪杰的那番话，让他有些清醒了，或许自己，也是她口中的虚伪之人吧。明知道林紫烟有可能是被冤枉的，明知道李不周未查明真相就胡乱杀人不对，但还是没有勇气站出来。为什么？难道不是像林紫烟说的那样，因为自己还是在意名声，不愿意站在正派人士的对立面吗？
　　认清了这一点之后，当他看到林紫烟要自刎的时候，就再也没办法袖手旁观了。
　　其实林紫烟想错了，这种时候，没有谁会因为《万毒集》而出手救她的。
　　因为她的一番话已经撕开了众人的面具，这个时候若谁站出来救下林紫烟，不就相当于承认了林紫烟所指控的一切了吗？
　　而且，就算对《万毒集》的渴望可以让他不在意身败名裂，他也没有办法不在意与众人为敌啊。
　　这个时候站出来，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是为了《万毒集》，这样就算得到了，也未必拿得长久，倒不如放任林紫烟死了，这样至少谁都得不到《万毒集》。
　　魏长冥将林紫烟安置在一家客栈，他轻轻地将林紫烟放在床上，看着她满身的伤口，魏长冥清冷的目光里难得出现了一丝温柔。
　　从前那个只会哭鼻子的小丫头，如今，是大不一样了。这么多年以来，她是一个人如何应对这么多白眼和恶意的呢？
　　这丫头得吃了多少苦，才能养成如今这副坚韧倔强的脾气？
　　林紫烟因为太过疲劳又经受了太大的打击，所以当魏长冥抱着她满大街找客栈的时候，她已经在魏长冥的怀里睡着了。然而当魏长冥一将她放下，她就又醒了。
　　她睁眼看见魏长冥，有些欣喜，又有些悲伤。
　　欣喜是因为她的“漂亮哥哥”救了她，悲伤是因为她不知道自己的“漂亮哥哥”为什么救她。
　　她看着魏长冥，眼神朦胧，仿佛一场山雨来临之前，山间已提前充满了水气。
　　“你也是为了《万毒集》吗？”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