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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发疯 ...

  •   晚上,怀安终于回来了。怀安跟闽重与元茄不同,他是后来才跟着张兰山的,和他年岁相仿但行事稳重、心思细腻,很多重要的事情张兰山都是委派他去做的。

      怀安回来之后并没有急着去见张兰山,而是把一大包杂七杂八的东西倒在桌上整理。元茄跟他关系好,听闻他回来就急急地来找他,留闽重一人守着自家公子。他进了门看见满桌的补药、山参、蜜饯、一小盒做工精致的金玉翡翠,甚至还有一沓姑娘的画像……惊叹不已“喔~怎么会带这么多东西回来。”

      怀安塞了两包蜜饯他,说 :“公子的大嫂让带来的,主要是怕他万一遇着喜欢的姑娘,不知道送人什么,可以先拿这些东西去顶一顶。”

      元茄拆了蜜饯纸包,往口里塞了一条糖冬瓜,支吾道:“所以我这吃的是送姑娘的零嘴咯……”

      “蜜饯是你的,还有些跌打药,等下你帮我送几包去给闽重。”怀安笑道。

      “大少奶奶真好,回回带东西都不会忘了我们这些下人……”元茄转到那沓画跟前伸手指了指:“不过,这是啥?”

      “她给挑的大家闺秀,回头给公子看看有没有相中的。”

      “怀安大哥,我悄悄跟你说件事你可别声张,免得公子知道了又生气。”元茄把蜜饯搁在桌上煞有介事地压低了声音。

      怀安看他郑重其事,也放下了手上的东西,问:“我不在的这一段公子对你们俩动怒了?倒也少见,你们到底做了什么惹他不高兴了。”

      “没什么啊……”元茄用手指扣了扣桌面,“就是跟闽重聊天给他听到了,叫我们俩以后都站他十丈开外,敢靠近一寸就打断腿。”

      “哦?”怀安笑了,“聊了什么?”

      元茄把当时的事讲了一遍,还把公子最近发生的事也讲了一遍,当然也包括了叶青萝的事,怀安听着也觉着稀奇,自家公子在外一直都是一副浪荡像,出去应酬也没少喝花酒,但也就止于喝喝酒调调笑了,若是有姑娘太主动他就装醉倒让闽重和元茄抬着回家。闺阁之秀见的也不少,也没见钟情于谁,柳家老爷前年趁他喝醉硬把妹子塞给他,也没见他动心,照旧让闽重和元茄抬了他回去。按一般的人家来说,公子这个年纪也该婚配了,他大哥也提过几回,都被他以生意还没稳定,自己很忙,没办法分心之类的话回绝掉了。难道真是对女子没什么兴趣,喜欢的是男子?这要是真的,那可就不妙了,老爷子教子严苛,回家可有得受。

      待他收拾完了东西便去见张兰山,闽重也跟着一道去了。他想去请假,但又不知公子上次的气消没消,万一他又动怒的话,怀安还可以帮着求下情。

      谁知进了门一说,张兰山就同意了,还叫他到账房郭先生那里拿十两银子出来,替他也买点寿礼带回去。

      闽重感激涕零,心想公子看样子是气消了,还是把他当自己人呢……账房郭先生管得是公子的私人账户,到他那里拿钱等于是从公子自己账上拿钱出来给母亲买东西,公子这样待他,以后再不能编排他了,就算要说也绝不能让他听见。

      闽重退下之后,只剩怀安和张兰山二人。怀安将他整理好的那些东西又一样样地摆在了张兰山房里的桌上。张兰山走过来看了一眼,心下明了,这是家里人催婚呢,估摸着下一次搞不好就得送小儿衣物来提醒他了。

      摆放完后,怀安又从贴身的内袋里面拿出几张折好的纸,上面都抄录着最近一段时间永兴镖局接到的送往衢州的大件,张兰山细细查看了一遍,问他道:“大哥可说谁家有疑点?”

      “倒也都是些平时接触的老主顾,大少爷说比较怪的是这个陆遇知,他处的米粮基本走的是马帮和漕帮,只有一部分贵重贡米需要走永兴镖局,但今年忽然月月都有米粮要运到衢州来,而且数量还在增多,这些我都已经誊抄在了这两张纸上,公子可过目。”

      “嗯,我这一段跟曹参政的小儿子曹评有些接触,前几日他对我说他爹这一段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批贡米在家拆了米袋装成大包的,准备运往京城呢,怕就是这些米了吧,估计里面藏了其他的东西。过几日我晚上溜进去瞧瞧。”

      “嗯,到时我跟公子一道去。”

      “好。不过怀安,你这次怎么去了这么久?”张兰山偏了头盯着他问道。

      “说来惭愧,我到了淮州之后,染了痢疾,病了半月有余,承蒙大少爷照顾,不然估计要回得更迟。不过,在我卧病的这期间见过表少爷好几次,他叫我带话你,他大伯父那边今年闹旱灾,朝廷拨过去的米有一部分用于赈灾了,得自己补齐,叫公子你给他弄点便宜的.......”

      怀安还没说完就见张兰山扭曲了脸,骂道:“这么大事,也不写封信,就是带个口信哦!如同儿戏!要多少?”

      “六十万石......”怀安吞吞吐吐,他当时是让表少爷写封信的,但他不愿意啊,自己又不能按着他写。

      “什么?!要这么多?钱呢?”张兰山吼道。

      怀安退了几步嗫嚅道:“表少爷说,先赊着,等过一段军饷到位再给你.......”

      “这个混蛋!军饷什么时候到位?朝廷常年都是欠着他的好吗?……”张兰山越想越气,音量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

      “这不是怕将士们没饭吃了吗?军饷本来就在克扣,再吃不饱......”怀安小声嘟囔着还没把话说完张兰山就打断他了。

      “你还替他说话,我看这六十万石根本就不够,到时候就该我欠一屁股账,没饭吃了......”

      张兰山一想到这个比自己大十岁的表兄又来这出就生气。人人都道他刘承君是少年俊杰,实际上张兰山觉得他就个伪君子,一出门就装的人模狗样的,可到了家,简直就是流氓地痞,也不知道是不是幼年丧父又跟随他大伯在军中呆久了的缘故。小时候在一起就变着法的骗他的东西吃,长大就时不时的给他甩些难搞的事情让他帮忙解决。不过骂归骂,吵归吵,俩人关系倒是一直挺好,主要是刘承君这个人不拘小节,对朋友慷慨重义,张兰山小时候父亲管的严,干点什么事都畏首畏尾,但只要是跟刘承君一起,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去折腾,反正闯了祸都是刘承君顶,长大了亦然。

      怀安看张兰山气恼,剩下的话也不知这会儿还要不要继续,正犹犹豫豫。张兰山看他欲言又止,便问:“他还有什么要带的话?一并说了。”

      怀安心里叫苦不迭,这表少爷要是写了信,公子要骂也不会累及他啊,现在由自己传话,搞的两头不讨好。他斟酌了一下用辞道:”表少爷让我跟您带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太子太傅江藺过一段要暗中来一趟衢州,明面上说是来访旧友,暗里怕是要过来办什么事,他是太子党的首/要人物,表少爷这边跟的是二皇子,两者本就对立,现在又不知我们押送的物品中夹带了什么,万一出了事,怕是要受牵连。”

      张兰山觉得刘承君的这个消息还是非常有用的,便按下了怒火,“嗯,那咱们就尽快行动,你今日才回,先回去休息吧,详细的咱们明日再议。”张兰山说完又朝桌上望了望,伸手去拿了那一沓姑娘画像说:“这是什么?”

      “大少奶奶给的,说是让您挑挑看,如果有相中的,她好给您张罗。”怀安道。

      “等下你帮我带去扔了吧。欸……这又是什么?”他拿起首饰盒打开看了看。

      “给您拿去送姑娘的。”怀安有些不好意思。

      “哦……大嫂想得还真周到……”张兰山放下了盒子,叹了口气,“就是不知道这样的东西人家喜不喜欢。”

      怀安心道:哟……看样子元茄所言非虚,公子这是对谁上心了。嘴上却说:“喜欢的,大少奶奶说,姑娘们都爱这些东西.....”

      张兰山扭头盯了他,“若不是姑娘呢?”

      怀安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心想:公子他不会真要断袖吧……不得了,不得了……

      他心里犯怵又不敢说,只道:“那这不是还有补药,山参吗?再不济还有跌打药呢,都是上好的东西……”

      怀安心里再次叫苦,这些东西大少奶奶交待是给姑娘家双亲兄弟的,这下好了,可以直接给出去了。

      张兰山低头去看了看那些山参补药,心下又是烦恼又是忧愁,其中还莫名夹带了一丝喜悦与惊惶,五味杂陈间脱口而出的是:“怀安,你说我将来要带个男子回家,我爹会怎么样?”

      怀安大愕,想了半天只能含糊道:“公子若真是这样......兴许会被逐出家门吧.......”

      张兰山深吸了一口气,稳了一下情绪,说:“知道了,不要告诉别人,你去吧。”

      怀安惴惴不安拿了桌上的那些姑娘画像退出了房门,见元茄跟闽重两人果真站在十丈开外的地方望向他,他觉得今夜太累了,得回去好好睡一觉。

      张兰山闭了眼睛,回忆了刚才自己无意识下说的话,不止怀安被吓到了,他自己也被吓到了。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莫非自己真的喜欢男子了吗?会被逐出家门的事也想要去做了?看样子是了,不然为什么看到苏明因自己的行为就不受控制?他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便开了门,朝外走去。

      到了马房牵了自己的枣红马,马鞍都没套,跨马而上,直奔丽香院。闽重跟元茄也急急忙忙跟在后面追了出去。

      丽香院依旧灯火通明,那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肥胖老鸨见到张兰山进来赶紧扑上来打招呼。

      “哎呦喂,我当是谁,这么风风火火的,原来是张三爷啊……”

      他面上又带上了往日纨绔的招聘式笑容,冲老鸨道:“三爷我今天要玩点新鲜的,先给我间清静点的房间。”

      老鸨立马陪笑,“好好好,马上就有,今日新来了几位姑娘,个个貌美如花,还干净着呢,等下叫过去让三爷瞧瞧。”

      “不了,爷今天换口味,给我叫几个小官吧……”张兰山闭了眼睛想了想,“要皮相秀丽的,个子不要太高,年龄十五六的。”

      “好嘞,马上就来,您先去等着。”老鸨兴颠颠地走了。店里的伙计引着张兰山到了转角一处偏僻的房间。他进去坐了,又冲伙计道:“上几壶酒,越烈越好!”

      这伙计也是手脚利索,很快酒就端上来了。这边张兰山刚开始自斟自饮,那边老鸨就带着三个小官上来了,老鸨先拉开了房门走到张兰山身旁,再招呼门外的几个小官入内,张兰山抬头看他们鱼贯而入,果然都是些个头不高,眉清目秀,细皮嫩肉的年轻小哥,中间一人着了一件白色丝质外袍,张兰山看他看得出了神,仿佛见到了另一个人。老鸨见他直了眼睛,心下欢喜,估计今日的赏银不会少,吩咐了几句就退出去了。

      张兰山盯着那白衣小官问:“叫什么名字?”

      “悯之。”他柔了声答。

      “好,悯之,来给你三爷斟酒。”

      那小官便走过来跪坐在他脚边将已经空了的酒杯重新注满。

      其他两个小官也围笼来坐下,几人喝酒、猜拳,蒙眼投壶,也算是乐在其中。张兰山此刻心情复杂,没什么兴致参与,只饮酒观望。少顷一壶已尽,又开一壶,此酒烈,几个人都有了些许醉意,张兰山觉得燥热,便准备去脱了那外袍,一个小官讪笑着伸手过来要帮他,他拂手挡开了,指着悯之说:“你!你来帮我脱!”

      “好。”他过来小心翼翼拉下了张兰山的腰带,脱了他的外袍。悯之帮他脱衣的时候贴得近,他低头去闻了闻,发现他身上除了酒香还有就是浓浓的脂粉香,随即叹了一口气道:“把你的衣服也脱了,你们几个都脱了。”

      几个小官窸窸窣窣脱下了外袍。

      “脱光。”他又命令道。

      不一会儿,那三个小官就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站在他面前。他没有任何欲|望,想探出手去摸一摸,但仅仅是这种想法,就让他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不行,”他内心挣扎,“根本就不行,我对他们根本就没兴趣。”

      “把衣服穿回去吧,就在那安安静静地坐会儿,别靠近我了。”他沉声道。

      张兰山坐下来继续自斟自饮,“他没这么柔顺,很烈,被欺负得再厉害也只含了泪。皮肤很白,着白衣更显得白,却不凌厉,是那种如玉一般温润的白。他很美,但不妖冶,笑起来干净纯真,日后长大了应会更美。他有把刀,这么长的刀,藏在袖子里,很薄很锋利。他很香,类似于墨兰的香,但又不能肯定就是那种香。苏明因啊苏明因,我好想见你啊,但你一定不想再见我了吧。我要怎么办?怎么会这样?怎么样才能从这混乱里抽身?.......”

      张兰山胡思乱想了一大通,把所有酒壶里的酒都喝光了,几个小官面面相觑,也不敢靠近。

      “闽重,元茄,进来!扶公子回去了!”他条件反射地喊。

      那俩人就在门口站着,听他喊他们,立马冲进去把他抬着出门了。往回都是装醉,这回是真的醉了,而且也是真的连路也走不了了。

      第二日清晨,张兰山发现自己躺在书房的地板上,头痛欲裂,浑身无力。回想了一下昨天晚上自己干了什么,只记得去了丽香院,叫了几个小官,后面的就不记得了。立马傻了眼,心道:深更半夜自己这是出去发什么疯啊……

      刚想坐起来,可一动,肋骨就扯着痛,估计是回来的时候被丢在没鞍的马上趴着颠回来的。忍着疼又试了一次,发现自己浑身酸软根本使不上什么力气,只好在地上继续躺着。这地面冰冷无比,当时为了防火,铺的都是厚石板,现在马上就是深秋了,天气转凉,张兰山只觉后背凉飕飕,怕是要着风寒了。

      不多时,一缕金色的晨阳穿透了窗纸,洒在他的脸上。张兰山伸了右手遮住眼睛,手背和脸上感觉到了温暖,这屋里全是墨兰的清香,他觉得自己被这味道融化在了地上,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小半个月张兰山都卧床不起了,常年不生病的人,一病起来就格外汹涌。由于起初的那几天风寒伴着醉酒后的症状一并发作,张兰山几度昏迷不醒,嘴上却喊了多次苏明因的名字,怀安不得不偷偷去瞧了瞧那个苏小公子,回来只能感慨:那小公子生得那副皮囊也难怪公子会迷得七荤八素的,这下淮州张氏要鸡飞狗跳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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