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向我表白？》槐陌

60、第 60 章

　　88.

　　“啊啊啊啊啊啊！”

　　别院一声鬼叫，如魔音贯耳，将各怀心事的两人拉回现实。

　　柳无端挑眉望去，目光似要穿过那堵丈高白墙，盯着里面的死人。

　　王季立还活着，但离死不远了。

　　沈江：“那是王柏青的三儿子王季立，大哥二哥出事后听说就疯了。”

　　沈江言外之意很好理解：人家虽然吵到您老了，但那是个疯子，就别计较了。

　　也不知柳无端从这句平平淡淡表述中听出了什么别样的趣味，竟然懒洋洋地起身，提腿就往别院走。

　　沈江正欲阻拦，转眼一想，问：“你要查王季立？”

　　三个兄弟，就一个尚在人世。哪怕是疯了，说不定也能挖出点线索。

　　柳无端拨弄着刀柄上古朴繁复的纹路，答道：“我去应战。”

　　沈江：“？？？”

　　你到底是怎么从那一声嘶吼里听出人家是在邀战？

　　柳无端：“他不是以前给我下过战书么，我现在改主意了，应下了。”

　　沈江没料到应战还能有这种跨年操作。

　　这就像是在你梳着娃娃辫的时候，路上遇到个摸着你头给你买糖葫芦吃的老邻居，你当时非说着不要不要拒绝得很决绝。结果等你长成个人样，人高马当地闯进老邻居家喊“你说要给我的糖葫芦呢，我要了，拿来。”

　　真就不是一般的蛮不讲理。

　　柳无端蛮不讲理起来，寻常人如何拦得住，王柏青的家丁人前脚才围上前，后脚柳无端就已经一个闪身绕了过去，家丁们只来得及吸了一口冷风，连人家衣角都摸不着半分。

　　有了柳无端的衬托，沈江就显得非常礼貌客气了。

　　同样是绕过众人的层层阻拦，柳无端摆明了是去揍人的，沈江则看着像去劝架的。

　　入了别院。

　　气氛陡然一变。

　　王季立院中的家丁，眼神肃杀，似是训练有素，不像寻常家丁，倒是与抓了白神医灰衣人有异曲同工之处。

　　柳无端与他们交手两三个回合，烦了。收了刀直奔王季立的屋子，将后头家丁丢给沈江：“他们交给你了。”

　　沈江霍然出剑，以两道剑光开路，送着柳无端闯入了王季立的屋子。

　　听话的沈江：“……”

　　他不想的，无奈身体很诚实。

　　王季立屋内。

　　柳无端话多话少显然是看人下菜碟。对着沈江，他能絮絮叨叨解释来龙去脉，对于王季立，他干脆地朝人丢过一把刀，就只说了一个字。

　　“打。”

　　说打就打。

　　柳无端没有给对方任何反应地时间，反手就挥出一刀砍断了床梁。

　　王季立连滚带爬跌到地上，举刀朝着柳无端一阵狂挥乱舞。

　　他是疯，不是被废了武功。能跑能跳也能打。

　　照理说，疯子的力气要比普通人大一些，就算攻势杂乱无章却总该有相当的刚猛蛮劲。

　　但几个回合下来，柳无端只看出了虚弱。

　　这位凭着一柄剑行走江湖，打败无数武林豪杰的剑术奇才王季立，武功竟然奇差无比。

　　柳无端觉得没意思，反手夺过对方的刀，以肘击腹，将人打趴下。

　　然后收了手。

　　他缓步走到王季立面前，喃喃道：“别装疯卖傻了。不如和我说说你那两位哥哥？”

　　王季立趴在地上，一声不吭，也不知是晕死过去，还是没听见，又或者是真的疯疯傻傻听不懂。

　　柳无端冷笑一声：“我家是什么情况你也清楚，在我面前装疯卖傻，有意思吗？”

　　王季立指尖微颤，似是有所动摇。

　　柳无端：“我给你递刀，你就不用惯常的剑法，换做刀法应敌，挺会变通的嘛。这么机灵，还疯？”

　　王季立终于放弃了挣扎，从地上爬起，坐直了身子，直视着柳无端的眼睛。

　　“我两位哥哥皆被奸人所害，我如此做，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王季立是个清瘦的青年人，从相貌身材来看，符合“骨骼清奇是个练武奇才”的标准。他一番话虽遣词造句平平无奇，但配合上他悲怆的神情与凄凉的处境，颇有几分打动人心的力量。

　　柳无端拍了拍手上的刀，毫无同理心地评价：“你武功这么差，当年找我比武？”他刻意加重了“我”字的分量，嘲讽的意味更甚。

　　还不是一般的切磋，是要签生死契的比武相杀。

　　嫌命长？

　　王季立：“……”

　　眼看着天马上就要被聊死了，收拾完家丁的沈江终于也进了门，低头就见柳无端竟然“治”好了王季立的疯病，不由吃了一惊。

　　柳无端挑眉似是邀功地冲他笑了笑。

　　沈江心情莫名变好，随口就给王季立递了一个台阶。

　　“是谁害了你两位兄长，你可有什么猜测？”

　　“爹与我提过，可能有人下毒——”

　　王季立说到半路，就见沈江的眉头明显一蹙，似是不信，又补充了自己看法：“但我不这么认为。”

　　沈江：“？”

　　王季立：“我两位兄长对饮食一贯十分小心，家中仆人也无人受害。说下毒，有些蹊跷。”

　　沈江：“他们可有什么共同的仇敌？”

　　王季立摇头：“大哥光明磊落，威望很高，二哥风流不羁，却也不与人结怨。非要说仇敌，大约就是我们的手下败将了吧。”

　　王家三子皆以战成名，手下败将无数，这要怎么查？

　　柳无端：“王柏青知道你装疯？”

　　王季立默然，停顿良久：“不知。”

　　柳无端：“哦？”

　　王季立一拱手，“我言尽于此。二位请莫要再强人所难了。”

　　柳无端闻言，攥了攥手指，想继续施展自己前人所难的本事，眼角瞥见站在身旁的沈江，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

　　事情查明前，王柏青还是沈江的王伯伯。
　　再怎么也不能真欺负人家儿子。

　　沈江不知他顾虑，见柳无端竟真的不再强人所难，反而顺势退出了屋子，深感意外。

　　更让他意外的还在后头。

　　柳无端：“走，去查查另外两位王公子。”

　　沈江：“你不是跟来看王柏青脸色的吗？”

　　怎么突然就对查案感兴趣了？

　　莫非你也有一个当神捕的梦想？

　　89.

　　柳无端没有梦想，更没有一个要当神捕的梦想。

　　正如柳轻絮所说，他不爱金银财宝，不图天下无敌，也不流连温香软玉。是个无趣的人。

　　儿时挨揍那会儿，他幻想过如果自己也有个爹，就不会有人欺负他们“孤儿寡母”。

　　但他那位贵人事忙的爹，在他们兄妹苦难的童年里，始终缺席。

　　后来他娘亲积劳成疾，重病在床，他想着遍访名医就能治好她，然后长命百岁常伴他们兄妹左右。

　　但他娘亲终究还是撒手人寰，离他而去。

　　再后来他来到柳家，见到了他素未谋面的兄弟姐妹，他也好奇过，这些与他有一半血缘的人，会是什么模样。

　　然后他就领教了什么叫做牛鬼蛇神。

　　好在那时他已经有力量去自保，去周旋，去维持出一种平衡。

　　但他终究还是失望了。

　　他曾经想过的，最终都成空梦 。

　　所以他不想了。

　　“怎么突然不走了？你再不走，我可不等你啊。”

　　沈江这么说着，人却站在门外的艳阳下，抬起手背遮光，一点儿也没有要先走的意思。

　　柳无端微微走神，快步追上。

　　柳无端：“走走。”

　　边说边轻轻推搡沈江颀长挺拔的身板。

　　沈江：“你做什么总爱推我？”

　　动手动脚做什么？

　　柳无端：“你挡到我了。”

　　沈江：“路这么宽，我哪里挡到你了。”

　　柳无端：“路再宽，你也比别人占地方。”

　　沈江：“？？？”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费了些功夫方才出了院门。

　　许是烈日当头晒昏了头，没有梦想的柳无端忽然生出了一个想法。

　　这个想法里有一道白色的身影，有一个说着会找他，也当真来寻他的人。

　　90.

　　王柏青的长子王伯端故去后，王伯端的夫人受不了刺激，从此卧病在床，至今昏迷不醒，如今也问不出什么究竟。而王柏青的次子王仲行，虽未婚配，却有一个尚在人世的未婚妻。

　　沈江与柳无端找到她时，她正在自己的府上绣花，神色抑郁，却依旧温婉可人。

　　林婉柔出身书香门第，不会武功，也不问江湖事。

　　她与王仲行在元宵灯会上有过一面之缘，之后不久就有媒婆带着生辰八字和聘礼上门提亲。
　　她父亲原是不乐意的，也是打听过王家三子在江湖的响亮名声，才免为其难应了这门亲事。

　　对于她未来的夫君，她一无所知，沈江二人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唯一让他们在意的是，王家靠比武争得赫赫威名，挑选亲家的时候，竟会选择一家子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实在奇也怪哉。

　　王仲行临死前终日留恋烟花之地，恐怕比起未过门的妻子，与勾栏瓦巷的倌儿有更多话题。

　　拜访过林婉柔，沈柳两人顺利成章地来到了王仲行常常光顾的翠薇楼。

　　柳无端冷不防说了句：“这里你熟，就交由你来打探了。”

　　沈江点头点头，心说自己确实常常在花街十三巷听小曲，如今不过是换了江南这边地儿，流程大概差不了多少。

　　他随口应道：“嗯，交给我了。”

　　柳无端脚步一顿，脸色微沉：“……”

　　沈江：“？”

　　我哪里惹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