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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赌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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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品尝到该有的恐惧点心,独眼龙忽然反悔了,不想再跟蓝蓝赌:她的命没那么重要,说不定她私底下早买了巨额保险,不管输赢都有东西留给家人,保不齐就是个死活都无所谓的百家饭小街溜子。
小老鼠不怕死,所以呢?可能溜进满是野兽的动物园偷油吗?男人不讲理地出尔反尔,摩梭着子弹就是不上,贼眉鼠眼地睨着女孩儿:“胆量还可以,脑瓜呢?”
小严失语,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演得很害怕,但硬着头皮往前上,龙哥会满意呢?嘶,也不大可能,她若是畏首畏尾的,左轮必然转出一个死局。她左右都是提着黑布的保镖,还没收拢的空间,对她而言格外空旷,于是想了一下,招手要独眼龙过来,尽量避开人说话。
船长冷笑了下,放下手里的东西,也踩上了黑布,俯视小孩儿,量她也耍不了什么花招,细胳膊细腿儿的一脚就踹折了。蓝蓝仰着脖子,让他稍微低着点儿,她够不着。
龙哥要笑死,就凭你?还想□□老子......嘲讽之余,如愿地略微哈腰。
距离拉近,小姑娘用他们俩能听到的声音问:“罗曦的生意出问题了是吗?”
热气呼到龙哥脸上,他才觉得这个假小子有点儿小女生该有的温柔,不过,离童星的等级还是有差距,主要是个子太高了,尝鲜不就是喜欢嫩的嘛......
严蓝压根儿没奢求有回答,继续轻声说:“南下路线不行,我猜是华北地区被堵住了,他买不到运输路。”如果单是为了过检查站啥的,走公路村路高速其实都没差,速度快慢不同而已,不过生意应该没这么简单,至少需要市场,有买方才能顺利输出,不是理所当然地从内蒙绕过去就能到南边的。
离离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她继续说:“旱路受阻,总不可能走更复杂的空路,南方的广阔市场不能放弃,那么,就只剩下一条路了。”
水路。
她感觉到独眼龙的呼吸凝滞了,不枉忍着心烦拉近距离,很清晰,的的确确地变了几秒。为了进一步证明她的智慧,不是瞎懵,蓝蓝往下解释:“船队从黑龙江顺流往下,出太平洋,可以在东部至南部沿海任一码头登陆,考虑到冬季北方江河结冰状况,夏季在东南沿海的渔船掩护下入港比较好。”虽说还有一些有待完善的地方,大致的想法是没问题的。
罗曦要走水路,必然和独眼龙有利益冲突。前者的商船谁不眼红,本就势大,如果再连上军方的关系,龙哥别说分一点儿过路费,他自己的赌船又能存活多久?东北没有直接对外的水路,暂时还可以与北方打好关系,架缝里混日子,以后怎么找出路?要么被剿灭,要么,就往更北的地方逃吧。
严蓝的目光不禁带上些许怜悯,她眼前这个掌握多少人性命的男人,不过是条洪流下还在负隅顽抗的蛆虫。
龙哥眼神凶冷得吓人,小严继续说:“让我们试一试,又没有坏处,试探一次他手下对突发事态反应的速度、往总部调兵遣将的效率,损伤的又不是你的人......何况你和他之间,早晚有一战。赶早不赶晚,勾上老兵的人脉就迟了。”最后两句挑拨的意味多少有点儿明显了,蓝蓝即刻拉回来,“龙大哥,上子弹吧。”
男人猛地直腰,一言不发,心腹投来探究的目光,他理都不理,抓起心爱的手枪,熟练地转出转轮,露出6个弹槽,用仅有两根手指的那只手,一粒粒地捏起子弹,按照顺序装填。
真要装子弹了?!一看老大玩儿真的,手下们兴奋起来,纪琰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儿,小鬼头撒了啥谎,让他这么利落地要玩儿轮番赌......草啊!你有把握没有啊?!责任担不起啊......
蓝蓝看着可怜兮兮的手指一发发地装子弹,没由来地感慨,仿佛她能再见到莫离的几率就剩那么六分之一了......
一发是年纪,你我在负不起任何责任的岁数遇到了毕生所爱,为彼此担忧筹划却被年龄所困,终究无能为力;
一发是勇气,不敢说爱,怕断送你以后回归所谓正常生活的可能,又舍不得放开你,当你变回“正常女人”结婚生子以后,对我会有一点点的思念吗;
一发是家庭,你我之间的爱请将这最后的虚幻亲情也都打碎了,做不了家里的乖乖女,最终下场也就是被逐出家门;
一发是命运,我们还能再重逢吗?惊涛骇浪中的两片小枯叶怎么全身而退?你我只想保全对方,执手前行如同梦幻;
一发是世俗,以后还有很多岁月,很多磨难,那个词叫什么?七年之痒?当激情退却,年华逝去,俩白发苍苍的老女人会不会相看两厌,归宿何在?
但是,我们还有那六分之一的可能啊。每一发子弹都能要了我的命,打出支离破碎的结局,但只要还有一丝可能,哪怕是六百万分之一,我都绝不会松开你的手。
莫离,等着我。
五发子弹装好,男人有力的手指转起弹槽,残影之下谁也看不清唯一空着的那个槽在哪儿。除开警戒的、提防纪琰的,船员们都不觉往前靠两步看热闹,安静下来的仓内,清脆的扣合声,首领将准备就绪的左轮递给女孩儿。
严蓝接过,比她想的轻,好处是不会卡壳。为免她作死,左右数位保镖的枪口也对准了她,敢不守规矩立刻变成筛子。配合默契的手下将黑布聚拢,把她团团围住,大概因为没此后过这种身量的客人,他们彼此间近了不少,空出的露脸位也比先前小很多。
蓝蓝没有十足的把握,瞧龙哥那穷酸的手指,说不定他想动手脚也转不对......可笑,她生平第一次有机会开枪,竟然是对着自己。首次决意反抗,唯一的方法是伤害自己,一无所有,只能拿自己的命当赌注,丁点儿别的筹码都拿不出。她眼前的小方口正对着船上椅,一缕烟气飘进来,很呛鼻子,她不再感概,抬起胳膊,黑暗中拿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一双明亮的眼睛直视前方,对那些想看笑话的目光,反用另一种审视他们的眼神扫过去。
万籁俱静,小严扣下扳机。
莫离猛然惊醒,心脏狠狠地痉挛,像是腿抽筋一直抽到了胸腔,一贯善于忍痛的女孩儿被惊地从床上弹起来,手忙脚乱地跌倒在地上,虾米般蜷缩起来抓着垂下来的床单哆嗦。大脑的某个部位疼得想挖出来,一路贯穿身体痛到脚尖,接连换气到喉咙发痛,女孩儿才渐渐缓了过来,松开牙关,挣扎着爬起来,短短十来秒,给自己造出了一身汗,牙套还把舌头整出血了。
异物感传来,她想起自己还有任务没演完,努力站直。窗外的光线意味着她没睡多久:进来照顾脱水的罗曦后,哄他喝了一碗瘦肉粥,换上最后一瓶医生特意叮嘱的药瓶前,他睡着了,自己则拿上避孕套胶带去卫生间,回来爬上床也睡过去了。
最后一瓶药此时已经见底,她恢复了点儿力气绕过床去拔针。
罗曦在她摔下床的噗通一声也醒了,凌晨开始发烧,睡也睡不好醒又醒不过来,刚刚那个短觉居然睡得挺舒坦。他有了起身的力气,不打针的手撑着抬起坐起来,关心一下阿离有没有摔坏,他看着女孩儿的脸,虚弱地问:
“你怎么哭了?”
还以为脸上的都是汗。小莫摸了下脸,汗泪都混在一块儿,她疼得在地上挣扎的时候感觉到自己并没有哭,还不至于被疼哭——那是在梦里哭的吗?
“做噩梦了吗。”
是啊,一听到蓝蓝身陷险境,吓得她不仅来了月经,还少见地梦魇了。还好没说啥不该说的梦话。离离看液面已经降下来,坐到床边,抬起男人的手准备撕胶布拔针。
罗曦以为是她梦到自己不太好才难过哭了,逞强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扯了两句年少时输液没人帮忙是怎么拔针的,笑说大家都是用脚踹输液管把针头带出来,这就用完了力气又倒回床上。
女仆适时敲门,有部下来请示。莫离把针头插进输液管里,温柔地说自己去看看,马上回来。哦,肯定是不会很快回来的,回来了也得给您带个巨大的惊喜。
严蓝只是被枪口的空喷暖了下太阳穴。众人听到了清晰的开枪声,很轻,反应过来是空枪后顿时叫喊出声,船舱都要炸了,吵闹声几乎盖过旁边的赌舱,胆子大的几个直接过来扒拉开拿挡血黑布的哥们儿,上来就抢蓝蓝手里的枪。剩下那五发子弹,谁抢到了可是沾到玩家的大运,女孩儿无奈地撒手,交出左轮,流氓们可说是哄抢,乱做一团。
纪琰腿都软了,脑瓜子嗡嗡的,胯骨哐当地砸在地上,两腿沾上了似的,半天起不来。太刺激了,别再整这出了求你了。
独眼龙耸耸肩,一副“新手就是运气好啊,可不关老子的事儿啊”的模样,有些惋惜,不过更会听从“天意”,吩咐旁边看透一切的手下:准备向北靠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