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者》lamirosa

2、夜鬼

　　“喝药。”
　　说话的是那个孩子，奚离家里仅有不多的活物，是个看起来很老很老的长者，声音沧桑无力，白色的头发已经拖到了地上，佝偻着身子，脸上的皱纹堪比枯树皮，他端来一碗不知是用什么东西熬成的，奇苦无比的汤药塞到温侑手里。
　　温侑捏着鼻子仰头把它喝掉了，他不知道来这里已经过了多久了，这里感受不到时间，只有无尽的黑暗，他只知道他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喝这东西，刚开始他还很抗拒，但是那孩子只要用他那双眼睛盯着他，他就屁都不敢放，乖乖喝掉这玩意。那孩子消失了有一段时间了，走的时候吩咐他的侍者，也就是这个老者盯着他，确保这东西他每一碗都要喝掉。
　　他不知道这药到底有什么用，他问过奚离，奚离没说话，就看了他一眼，他也问过那个老者，只是他感觉那人对他好想有很大的敌意，只要他同他说起这药，他就骂骂咧咧的说一堆，事实上温侑也没有听清楚他到底说了什么，只是觉得不是什么好话，因为每一次的开头都是“也不知道奚离大人为什么要带你这个灾星回来......”
　　温侑觉得很冤，他虽然是很倒霉，死了父母，到后来自己也死了，但是委实谈不上灾星这么严重。从知道死去到现在，他觉得这仿若一场梦，但是那唤做奚离的孩子总是会坚定的告诉他这不是梦。
　　“不要以为是奚离大人带你回来的你便可以为所欲为！”那老者夺走了他手里的药碗，愤愤地说道。
　　温侑苦涩一笑，这几乎是每次喝药都会上演的一幕，开始他还企图辩解一二，毕竟在这茫茫夜幕中他什么都看不到，除了坐在那里发呆他什么都没做过，不过后来他就渐渐放弃了，那老者似乎根本听不到他说话，亦或是听到了不想搭他的话，不论他说什么那人从来都是自说自话。
　　“你想做什么？”
　　耳边忽然有声音响起，吓了他一跳，他回过头，奚离站在他的身后，“你这孩子，怎么走路没有声音的。”
　　奚离红色的眼睛看了他两眼，绕过他，走向了一张椅子坐下，轻叩了几下桌面，便有热茶出现在桌上，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叹道：“人类就是浅薄，总是喜欢以外貌去认定他们不知道的事物。”
　　温侑疑惑。
　　奚离放下手中的茶盏，“就比如你看到的桌子不一定是你认为的桌子，椅子不一定是你认为的椅子，人也不一定是你认为的人。”奚离指指自己，“我的年岁比你想象的老很多，莫再叫我孩子。”
　　温侑点点头，这人虽是孩童模样但说话做事怎么也不是一个孩子的做派，是他自己的想法天真了。
　　“所以，你想做什么。”
　　“什么做什么？”温侑被问的一头雾水。
　　“刚刚，你在想。”
　　经过跟这人接触过的这段时间，温侑也是算是知道了他的说话方式，知道他在问什么了。
　　“啊，没什么，这么黑的地方，我什么都看不到，想做什么都做不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奚离端起桌上的茶又抿了一口，“你还是什么都看不到吗。”
　　“当然啊，这里黑漆漆的一片，能看到什么。”
　　奚离摇摇头，又用手点了点桌面，桌子消失，幻化成一个男子。
　　“欸？欸！你你你，怎么做到的？”温侑被惊到。
　　“我说过，你看到的，不一定是你认为的东西。”奚离示意那幻化成的男子过去温侑那边。
　　那男子垂首应道，站在温侑的身后，用冰凉的双手扣住他的手臂，迫使他跪了下来。
　　“你干什么额喂？”温侑刚被这冰凉的物体碰触到他就感觉身上的汗毛倒立了起来。
　　“你似乎还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回来。”奚离站起身，走到他跟前，“你以为我带你回来是让你在这里玩乐的吗。”他垂着眸，用脚尖轻轻在地上画着圈儿。
　　温侑被弄的莫名其妙，这人怎么刚刚还好好说话现在就翻脸了，翻脸比翻书还快，他们这里的人都这么奇怪吗？他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破地方伸手不见五指乌漆麻黑的，能玩乐什么？不过他似乎是忘了，奚离可以听到他的内心。
　　奚离轻笑两声。
　　“你笑什么！”温侑被弄的很不愉快。
　　“笑你，你没感受到吗。”
　　“感受到什么？”温侑翻了个白眼。
　　“你的感觉，你的腿，还有你所谓的什么都看不到。”奚离摇了摇头。
　　温侑细细想来，从他死后很多感觉都慢慢消失了，他感受不到冷热，感受不到饥饿，无论是碰触自己还是碰触物体他都感受不到实感，只有一点奚离没有说他却是有感觉的，那就是他在消失。
　　后面那双冰凉的双手不只在什么时候已经放开了他，温侑顺势坐在了地上，他摸了摸自己的双脚，他的双脚？他疑惑的看着奚离。
　　“这些天你喝的东西，怎么也不能算是白喝的。”奚离托着下巴围着他转了一圈，“贵是贵了点，怎么也算是有成效的。”
　　温侑了然，“为什么要救我？”
　　“好玩罢了。”
　　“我不信。”
　　奚离咯咯笑了两声，“我就说啊，若是我说我没什么所图估计你也不信，”他眯了眯他那双红色的眼睛，“有样东西，我需要你帮我取回来。”
　　“什么东西你还需要我帮忙取？”温侑也是不太相信，他只是一个死去的人，会有什么可以帮到他。
　　“到时候你会知道的。”
　　“所以......这个暂时不能说的事情就是你带我回来救我的原因？”似乎是因为刚才的话，温侑现在不太怕这人了，“那你不与我说说这里，还有你们，到底都是什么吗？”
　　“我的名字，你已经知道了，这里，是冥界和人间的夹缝，我只是个引导亡者前往冥界的引渡人罢了，冥界的人称我们为夜鬼，也是你们人类说的鬼差，不过这两个称呼我都不太喜欢。”奚离这次到没有推脱，大方地解释了起来，“没有我们的帮助，灵魂是走不出这片黑暗的，你也经历过，普通人在这里什么都看不见。只有顺利到达冥界的灵魂才能往生，被困在这缝隙中的灵魂只会有两种结果，一种就是会被这黑暗慢慢吞噬直到消失。”
　　温侑听了这句话若有所思。
　　“也就是你之前的状态。”奚离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你不用担心，吃了我的药，你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这药也只是让你能在这缝隙中多呆一阵时间罢了，不会对你的灵魂造成什么损伤，你乖乖听我的话，等我东西拿到了，自然会送你去冥界往生的。”
　　“还有一种呢？”
　　“另一种，会被这黑暗同化，成为这黑暗中的怪物，永生永世被困在这里。”
　　奚离顿了顿又道：“还有，这里可不止我一个夜鬼，你喝了我的药，以一个灵体的身份在这里存活对夜鬼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若是被他们抓到，我可不敢保证发生的一定是好事。”
　　“所以说你啊，不要想着逃跑，出了我的地界，会被什么东西缠上吃掉，会被什么其他的鬼差处理掉我可都保不齐。”奚离笑着在他耳边说道，温侑被他笑的直冒冷汗，这人的笑从来都是透着轻蔑的，他可以感受到，他是瞧不起人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