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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入村 ...

  •   李忘鱼四人很是戒备的走进了村子。缓步走了半刻有余,小道士心中异样的感觉不但没有散去,反而更强烈了。

      村中的景观粗略看时,好像一切都平静如常,只是正午之时,路上的行人并不很多。

      “正当午的,这么热的天,他们或许都在家里吃饭或者休息吧。”林小满似乎是看出了小道士心中所想,开口说道。只是垂在袖中的右手忍不住捏了捏袖袍中缝制在各处的口袋里早便写画好了的符箓。

      温凉却皱着眉头打量了四周的环境,旋即出言道:“不对劲。你看那边村中储水的水缸。缸壁之上的青苔都有些干枯了,可见这个水缸许久没有人用过了。但此刻如此炎热的天气,用水量本该极大,村前那条流经的小溪此刻正处枯水期,也几近干涸。没理由不在其中储水备用的。”

      “许是村中尚有古井,村前的水源既已枯水,便不再用,也情有可原。总之先不要妄下定论,还是先观察了解情况的好。既是已然确定此处有邪祟作乱,行事还是小心谨慎为上。”小道士作势掐着指诀,似在计算着什么。

      “也有可能。你看,那边跑过来一个孩童。我们不妨问问他近日村中有无怪事,总好过我们在此无的放矢的寻觅。”

      陶章微微抬起了凉纸伞,几人目光所及的远处阡陌之间,出现了一个跑跳着前进的小男孩,看去不过五六岁的样子,手里还捏着一根竹签,上面隐约缠着些许淡黄色的麦芽糖。

      “且住!此地风水空位很不对劲。”李忘鱼眉头紧皱,横手拦住了正欲上前询问的温凉。右手拈了几个卦位。

      “我早便隐隐感觉很是不对劲了。你们看,这个村子东面环溪,理气上乘,若是溪水之中尚有流水,则风水位为中上佳地。只是我们来时所见,溪水却早已干涸。此地龙水处空位,反成凶兆。”

      “不错。”对阵图阴阳之学也颇有研究的林小满也出言道。他转身从背上的行囊之中鼓捣了一会后,掏出了一个有些古朴的阵图。施加了真气之后,阵图之上化形而出了一个颜色极淡的指针,正在摇摇摆摆的指向村子中央的某个位置。

      “这阵图是我参照着古书之中仿制而成的。有寻觅附近气脉流动的功效。所指的方向在风水堪舆中也属不详之属。自此看来,只怕村中居民现下凶多吉少。为何徒留一个孩子,还能肆无忌惮的举着饴糖串在田中奔走?”

      李忘鱼也顺着林小满的思路往下接着说道:“再者,我方才刚一入村子时,便察觉到一股阴寒邪祟之气自地脉中汇集至空中。浓烈之势几乎不辨而明。此刻一日之中正午之时尚且此等情形,若是待得傍晚之时,金乌西斜,我不知道该如何压住这等邪气的源头。”

      小道士越说越是胆寒,若真是拖到日落之时,那此地源头的邪祟的实力,比之先前画卷之中封印的魇清身上感受到的,只怕还要更强出几分!

      陶章温凉二人听了自然心中也是一惊,不由得便握住了身边刀剑的握柄。只是几人人面前的孩童却恍若无人般的继续跑跳着近前,而后小村中略有些粗制的黄土路便被踩出了些许扬尘。

      温凉此刻便有些后悔于先前并未与城内的八重监分部沟通联络一下。哪怕多喊些人过来镇下场面也好。

      温大少虽然在边关这许多年,刀下所斩之人也不在少数。但温凉素来便有个很难以言喻的缺点,就是他有些怕鬼。

      但温凉怕鬼,又不似市井孩童那般,单纯是被家中长辈夜间陪睡时讲述的山野精怪的存在吓到。他是属于自己脑补过甚,才导致了害怕。

      许是边关杀伐生活造就了他远超旁人的直觉能力,他自小便发现自己有这等天赋。在临敌作战之时,脑中偶尔会灵光一闪,莫名浮现出某种即将到来的画面,且验证实现的概率非常之高。

      换言之,他可以提前脑补预测出对方下一招要出什么,然后加以反制。虽然不是时时刻刻都好用,但也在危难关头救过他许多次。

      这一招在对敌时,自然是好用的。但平时体现的最多的,便是对鬼的脑补。以导致于像现在这种情况下,林小满和李忘鱼都在以自己的方式收集线索,辨明方向,而他只能在一旁自己吓自己。

      而且因为是自己吓自己,所以一般吓人的效果都特别好。

      所以为了防止再这样下去自己先把自己吓死了,温凉决定转移一下注意力。隔壁两个气修都在以气脉流动的方式观察此地现象,温凉只好一边紧张的摩挲着刀鞘,一边以自己贫弱的肉眼观察四周的情况。

      然后还真就给他注意到了一些不一样的线索。

      “你们看那孩童手中的糖串。”

      李忘鱼正拈诀开着庚酉星法细细查看着天空中汇集的阴气走向,冷不丁被温凉一拍肩膀,手中一个哆嗦,还未成型的指诀顿了顿,星法便自然的散了。小道士刚想气不打一处来的喷上温凉两句,目光却不由自主的顺着温凉话语中的含义顺势向下看了过去,望向了那孩童。

      旋即小道士便惊呼出声:“他怎的缺了三魂七魄中的伏矢魄,又能如此般活动?伏矢主管心脉,常人若是缺了这一魄,轻则神志具失,如行尸走肉一般卧床不起。重则当场丧命。”

      “谁让你看那个了!”温凉身后长刀作势正欲出鞘,“你仔细看他手中糖串,不管是上面的糖还是竹签,都长了一层灰绿色的腐败白毛!能让这如此不易腐坏的糖块都长出绿毛,那这一串东西起码在外面放了有月余长短!”

      小道士闻言一愣,旋即拍了拍脑袋,转换了以气修视角观察人体的方式,用最基本的思路望向了那个小孩。

      果真便如温凉所言。于是小道士便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此刻的场景对他而言,似乎是比当日被迫困于魇清的局中所见的血月长安,还要恐怖几分。

      几人对视面面相觑,温凉此言之意,也就是说这个缺了心脉神魄的孩童起码拎着这糖串在这里晃悠了三五十天。

      走了半刻钟,却一个正常的旁人也未曾看见,只有这个孩童不紧不慢的哼着不着调的童谣,拎着早已腐败长毛的糖串,跑跳着走在几人面前。又如何不让人自心底涌上来那一股寒意?

      “怎么办?”林小满声音有些颤抖的出声询问。几人望着面前越走越近的孩童,心中具是有些不安。

      “再走近前,也只能斩了。”李忘鱼咬着牙道:“既已缺了伏矢一魄,人便决计没有活头了。虽然不知他此刻尚且如何能保证不死,但我可以肯定也绝对活不了。不能拿咱们的安危冒险,有可能这是敌人的杀招,决计不能心存侥幸。”

      只是小道士却难以真正问一句自己,若是当真如此,自己手中的剑诀究竟还能不能拈下去?

      然后那孩童便不知怎的,调转了一个方向,照着村中房舍间的一条小路去了。

      温凉长吁一口气。面对这等决绝诡异的场景,他只怕很难面对着这种东西出刀。

      “跟上去?”林小满捏了捏袖中的符箓,有些不确定的转头望向了同伴。

      “走。有什么意外,我出手便是。”伞下的红衣少女陶章神色平静,似是看出了剩下三人略略有些胆怯的目光,旋即出言担下了这最重的担子。

      四人又远远吊着跟了那孩童往前走了半刻钟,转过一片茅屋后,却让四人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原本洛阳六月中旬气温便居高不下,正晌午的太阳照射的人很是燥热,但此刻面前出现的场景,却让几人背后出的冷汗,一瞬间让人感到来到了数九寒天。

      李忘鱼终是见到了自入村以来见到的第二个原本便生活在此地的农户。指上的庚酉星法明确的在空中描绘出四周阴气的汇集地正是面前这片还算开阔的空地。

      那空地大约五丈方圆,中间还有一个并不算太浅的大坑。只是面前的场景一时间让他犹豫不决到底是应该继续开着庚酉星法,还是该摘下腰间悬着的惊蛰,拈出剑诀以备战。

      面前有一口枯井和两个人。那两人一个背对着,一个面对着出现在李忘鱼三人面前。背对那人体态并不算得如何高大,身着一身很是粗略的淡色麻布衣裳。而面对的那人却只是一个寻常的三四十岁的农户。一身浆洗的泛白的粗布衣裳打满了补丁,小腿处挽起的裤腿以下和赤裸的脚上沾满了干枯结块的泥巴。

      农户手上拿捏的柴刀已然微微泛起锈,却还是舍不得磨上一磨。那是为了防止柴刀磨损太快,又要平白多一笔无用的开销购置新刀。许久未曾磨的柴刀自然算不上如何锋利,且柴刀的构造本就只是用来砍柴的,若你用它来切些其他东西,自然也便算不得如何顺手。

      只是好在此刻握着柴刀的人并没有什么急事等着他去做,所以他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一点点的握着柴刀,仔细的切割开自己干瘦胸口上黝黑的皮肤,而后便透露出泛着粉白色的由于并没有太多油水的饮食导致有些单薄的脂肪和下面夹杂着的并不如何健硕的肌肉,然后是如同长安城皇宫内太极殿里汉白玉柱般色泽的肋骨----哪怕他今生并没有机会见过那宫殿的样子。

      在这一过程中,很是让人奇怪的并没有流很多的血,所以有些费力的切割自己肋骨的过程的视野还算清楚开阔。就像之前说的,柴刀并不适合干菜刀的活,只是他手边再没有其他工具了,所以他很是耐心的切着。肋骨在柴刀的摩擦下渐渐泛出了许多如同方才那孩童踩起的烟尘般的骨屑。他有些懊恼的皱了皱眉,再没有管那些骨屑,只是平静而稳定的重复着手上的工作,仿佛在切割着的不是自己的胸膛,而是平日里砍伐习惯了的枯树。

      在很是艰难的切断第三条肋骨后,他满意的看着胸前的大洞,而后有些轻松的伸手进去,仔细的摸索了一阵,随后用力捻断了什么,最后将一颗暖黄色的泛着玉石光泽的心脏掏了出来,有些讨好的在自己破旧的粗布衣裳上擦了擦,谄媚的将手上的事物捧到了背对着李忘鱼三人的那人的面前。背对那人却很是不以为意的看了一眼,顺手接过那颗心,丢到了一旁的枯井里。那农夫便很是悲伤的摇了摇头,转身跳到了那大坑中,只发出了一声沉闷的落地声响。

      温凉终究受不了眼前无比诡异场景的折磨,率先出手,拎着尚未出鞘的长刀狠狠的飞掠而去,砸向那背对着自己的那人。

      刀未出鞘,自然是为了使出能让刀出鞘更快的那招。正当刀身距离背对那人不过一丈长短时,那人便似慢实快的转过了身子。温凉握着刀身,正准备按下机括,引动刀身镌刻的法阵使真气爆发,弹出刀刃的手停了下来。

      转过身来的那人,自颈部往下,很清晰的便能看出是个编扎而成的草人的实质,只是面庞之上,贴着一张周边撕的并不算很整齐的纸张,上面以工笔画的手法,画上了一张仕女图的脸。平心而论,单论画技而言,这张画的构图是极好的,只是配合着眼前的画面,无疑将恐怖诡谲的气氛再拉上一个层次。

      温凉纵然拔刀次数数以十万计,但面对面前的场景由自不由自主的愣了一愣。正当他回过神来,正欲使出迅如雷电的那招拔刀技时,身后李忘鱼后发先至的桃木剑惊蛰也夹杂着些许破空之声来到了温凉身后。

      不管你是什么妖孽,干出这种事情,便势必要付出代价。这份帐,便由我温凉的刀来讨。

      长刀出鞘,以肉眼难以看清的速度斩到了面前那极其诡异的稻草人的左肩之上。

      只是原本那无比熟悉的入肉断骨的手感并没有如实的传递到温凉的手上,导致之后练得熟了的拖刀将面前之人自左肩到右腹整个人斜斩开来的动作也无法继续下去。

      最起初刀尖处传来的,是撕裂轻如蝉翼的质量并不算很好的麻布衣衫的感觉。而后便是一滩最为泥泞的有如沼泽地中的淤泥和熬制完毕的鱼胶混合之后的手感。比之当初连斩七具熟牛皮甲的最后一道的手感还要晦涩艰难一些。

      在临敌的紧要关头,温凉却不由得在脑海中浮现出了另外一种并不相干的画面。这手感,让自己想到了最开始的时候,年幼的自己在边关漫天大雪中在齐腰深的积雪之中很是艰难的挪动自己的双腿时的感受。

      而后胸前便是一凉,而后一热。

      身后的李忘鱼只看见面前袭身上前的温凉一刀斩在面前草人的肩头,不知为何的便停下了动作,不得存进。而后很是艰难的用目力捕捉到了那草人右手衣袖的一点动作。旋即温凉的胸前冒出了一团有些凄烈的血花。

      自己头上忽而很不习惯的感受到了阳光直射的热辣感觉。转头看时,头顶的凉伞正缓慢的以一个很是奇怪的轨迹向地面落去。耳边却传来了一连串的铁器相撞间的作响之声。

      小道士细细数了,大约是十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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