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非布衣》霸王龙口粮

1、第 1 章

　　丰景十一年，刚刚进入十月，平城就迎来了今冬的第一场雪。刚过了中午，城南最大的市集已然是稀稀拉拉的没有什么客人，上千家的商户走的七七八八，能照常开业的也只剩下百十来家本地人了。往常熙熙攘攘的集市里，卖布头的、卖点心的、打把式卖艺的算卦的小摊、大旺铺如今十不存一。
　　靠着城门不远的菜摊小老板抬头望了望天，愁眉苦脸的琢么着自己剩下这几十斤冬菜。早几个月还有南边的贩子能捎带上点新鲜的叶子菜，后来这赵广才在南边起兵造反，听说马上就打到离平城几百里的上津了，南来北往的贩子谁也不敢冒着被套着奸细罪名的危险做买卖了。若是在太平时期，守城的军爷顶多也就揩几个小子儿，可现在听说守城军是如临大敌，那都是瞪眼儿宰活人，先斩后奏，生怕放一个奸细进了皇城，就是城里的熟脸都得盘问个清楚。
　　城外头一里多地就刚宰了一个不知道什么人，都传着是个城外村里进城投亲的结巴，见军爷盘问说不出整话，结果当场就给咔嚓了。所以如今也就是靠着自家种的和周围收的本地大块薯和花菜进城卖卖，毕竟是自己的生计，这些城里人也得吃菜不是。今年这雪下的有点早，车上没卖完的菜多少也得值几十个小子儿，说不准啥时候就封城了，百姓该囤菜的早就囤了，这点块薯不怕，本就是冬菜也不怕冻，存到年关都没事儿，但是手里这些花菜可是不能冻，前天的雪一泞，怕是再有一旬的日子肯定都烂光了，那可真是白忙活一个月。
　　本是想着早点回家，可这菜撂在这里真是心头的刺，小老板一拍大腿，就是走贩一个小子儿一个小子儿的也得把这些菜卖了，砸在手里那可是真真的要老命。想着想着就推上菜板车要往城里走，刚出了东市，走上东西市中间隔着的这条大中轴路，远远的就听见城门那边一阵嘈杂。
　　城南市集分东西两市，小商贩门脸把着从平城的正南门到内皇城城南正天门的这条通天路。为什么叫通天路？因为这条路到头就是当今的皇上脚底下，这条路你能走到头，那就是通了天了。
　　平城的正南门通天门巍峨雄伟，仅是城门就高九丈，多少第一次进城的乡巴佬在门口能张嘴看上一炷香。平日里进出城的商、农熙熙攘攘，如今兵荒马乱的，不仅没什么人走，守门的兵勇也看得更紧了，原来看门的城防军编制一个班二十七人，平时看门的不过是一个九人小组，三组轮着守城门，一组训练，两组轮班，一个组长带着八个轻卒就在门口吆五喝六的，现在已经加派到两班，光守城门就有一个班的城防军，就这两班来回倒。班头也不敢怠慢，亲自带着人在门口盯着，谁过去都得盘问个仔细。
　　就冲这一班轻卒的架势，任谁也不会轻易过去触霉头，这通天门的人流有一小半是被这些兵勇吓没的。可就在这当口，城外三里开外远远看见一阵尘土飞扬，不过是眨么眼的功夫，几个小黑点就近了。
　　原来是三名骑士面色凝重的疾驰而来，每人身后还牵着两匹空马，再等近前，班长就看出来三人均身着制式皮甲，一脸凝重，虽是风尘仆仆，却丝毫不见慌乱，明显是训练有素之人。城门口这班守城军一阵紧张，班长带头持拒马枪挡在城门外的拒马桩后，一名轻卒扭头就往城头上的瞭望台跑去禀报队长。
　　再看这三名骑士已经到了城门外，竟是不曾减速，堪堪到了守城班头近前不过三丈远，突然胯下战马一个人立就这么急停在近前，就这一手便显出三人熟练的骑术。班头刚要呵斥，却看到三名骑士胸前佩戴的俱是血鸢花徽章，为首骑士臂章竟是千夫长！也亏这班头反应迅捷，当下态度一正，行了个军礼的说道：“这位大人，提督大人已发下手令，凡是进出平城无论何人均要接受检查，还请下马接受检查。”这名千夫长在马上回了个军礼，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甩给守城班头道：“这位班头，本纵有紧急军务在身，耽误不得！”
　　门口这班头不敢怠慢，接过令牌仔仔细细检查了好几遍，这才交还给马上骑士，开口问道：“大人可有通关公文？”骑士接过令牌点点头，又从腰间百宝囊里掏出一圈皮质公文递给守城班头。守城班头又是翻过来调过去的仔细检查，一看这公文上竟然是七个通关公章，从最南的南陵关到都城俱是畅通无阻！
　　守城班头心里一惊，更加不敢大意，通关章只有在斥候或者通信兵过关的时候由守关的前线野战部队的专门机构那里核盖，一般一个关口也就只有相邻的两三个关口给提前盖章方便军务传递，远距离信息传递都是驯养的渡鸦，只有少数部队才会在出征前由军部配发这种最高级别的通关公文，为了传递最为紧要、保密级别最高的秘密军情才会使用，看这三位骑士大人携带备马上路，明显是星夜兼程马不停蹄的赶路，这一路马歇人不歇，身上必是带着紧要军情，怕是南边战况有大情况啊。正想到这里，守城班头一抬眼看见骑士大人一脸不耐烦却眉头紧锁不做声，确实检查不出什么问题，赶紧想卷好公文要递还给千夫长大人，哪知这骑士真是急性子，劈手就夺过公文，也不叠起，揣回百宝囊问：“没问题吧？”
　　守城班头忙不迭点点头说：“是大人，请进城吧。”再看那三名骑士□□一使劲，催得战马已经窜出三丈开外，后面的骑士扔下六匹马：“将吾等军马好生刷洗饲喂，送到兵部驻军营，我等交了差事再去取马。”话音未落，人已经上了通天路远去了。守城班头苦笑一声，唤来轮休的组长，将军马事宜吩咐下去，又返回城门自己的岗位，却心头突突乱颤，怎么也平静不下，有种要发生大事的感觉。
　　按下城门不说，再看这三名骑士，虽然城内有禁令禁止纵马狂奔，但禁令对紧急军务破例。这三名骑士排成一路纵队顺着车道正中央疾行，直至内城南泰阳门前的泰阳大道向西一拐，直奔兵部衙署，门口卫兵还未来得及上前问话，千夫长早已掏出一块令牌甩给为首的卫兵。那卫兵也不敢怠慢，细细检查了令牌，心头一惊，口称：“大人请随我来！”便扭身行向衙门内堂走去，千夫长便手扶了扶佩刀，一边跟着这卫兵，一边整盔贯甲，将军容整齐。
　　虽是面见当朝一等大员，礼数不能不顾，但千夫长这脚下却是紧上加紧，直撵的前面带路的小卫兵也心慌意乱的一路小跑。待二人快到了内堂，这小卫兵远远的看见了衙役，着急的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抢倒在地，亏得身手毕竟矫健，虽然有些狼狈，好在脚下紧捯几步稳住身形闪到了内堂衙役面前，倒是吓了衙役一跳。
　　这衙役没看清后面跟着的来人，被这门卫几步一惊，打趣道：“小王你这是家里给说的媳妇成了？这么着急莫不是要奉子成婚拖不得了？”小王顾不得回嘴，白了衙役一眼低声嘀咕几句，用眼神一领看向身后的千夫长。衙役表情一僵，再看千夫长就站在一步开外，紧紧的盯着自己，也是有些尴尬，急忙抱拳拱手：“这位大人是……”
　　千夫长虽是满脸急躁不耐，但说话却很客气：“这位同僚，本纵乃是秋将军帐下，黑棋军中领千夫长之职，此次进都乃是有紧急军务，还烦劳班头速速通禀进去，耽误不得！”说着早已拿出令牌递了过去。衙役虽是在兵部署衙当差，也不过是个没有品级的百姓，就是门口的卫兵组长也比他高，好歹人家有军衔在身，平时仗着官差的身份自觉的比百姓了不起，真碰上当官的只有夹尾巴的份。一看这么大的军官当然不敢怠慢，接过令牌仔细检查并无可疑，赶紧说道：“不敢当不敢当，军爷您请在此稍后！”说罢扭头就往内堂跑。卫兵也是行了个军礼就退回到大门口，不必细说。
　　功夫不大，衙役从衙门内堂出来，一路小跑到千夫长面前：“大人，中堂大人有请，请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