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玫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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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冷的晚风卷着星辰入梦，月亮携着人间的灯火去赴云的邀约，路灯被点亮的时候，我就钻进了冷风的怀抱。
刚来医院没几天就被主治医生赶走的病人，我估计是第一个。
萧漠赶走我的那天，我在大街上看到了一家被玫瑰花装饰着的花店，我此行就是要去那里。
我要送一束玫瑰花给我的小王子。
我一步一步在冷风中挪动，眼睛被风吹得通红。萧漠那时候去我家找我，也是这样艰难的吗？
萧漠要是知道我一直放弃治疗，不肯吃药，估计会打断我的腿吧
他以前总说要打断我的腿，我抽烟的时候他说要打断我的腿，我半夜去天台吹风的时候他说要打断我的腿，甚至就连我不好好吃饭，他也说要打断我的腿。
可是他终究没有打断我的腿。
他要是当初打断了我的腿就好了，这样的话，我就能以这个借口赖在他身边一辈子了。
我的一辈子太短了，其中有三分之一的日子都用来思念他了。
想起以前在组织里开玩笑，和K一起猜测自己以后会死在哪里。我记得自己当时信誓旦旦地说，我要是有一天死了，一定是死在了自己执行任务的那个地方。
谁成想我居然死在了医院里。
K要是知道我死了会不会很难过，毕竟我和这臭小子从小就待在一起。
K一定还在组织里等着我回去一起吃年夜饭呢，他肯定又会和往年一样，偷偷把最大的那个烟花留给我。
组织里的年夜饭啊，好怀念。
我原以为自己还有很多日子呢，还计划着二十五岁买房，二十六岁去找萧漠，然后两个人一起养一只猫，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等老了，还要和他一起去农村过悠闲的老年生活。
萧漠我已经找到了，可我却快要死了。
我现在还没到二十五岁呢。
路边的灯指引着我找到了那家花店，花店很小但是很温馨，被一大捧一大捧我叫不来名字的花点缀着。
花间？名字倒是起得简单。
我推开门进去，门上挂着的猫咪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一个约二十岁左右的小姑娘走过来：“您好，欢迎光临，请问您需要什么？”
我突然有点儿不好意思，挠了挠头问：“请问，有玫瑰花吗？”
“有啊，请问您要多少？”
我想了想说：“我想要九十九枝。”
九十九枝玫瑰花不够表达我对萧漠的爱，一百枝才够。
我是第一百枝玫瑰花。
那姑娘转过身帮我挑选花，随口问了一句：“是要送给女朋友的吗？”
“不是，”我顿了顿，“是要送给男朋友的。”
萧漠不是我的医生，他是我的男朋友。
那姑娘挑好了花，转过身冲我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我注意到她的脸颊旁边有一个深深的小酒窝。
“哦，原来是送给男朋友的啊，那我可要帮你把花包得更漂亮一点了。”
我看着她笑了笑，她把花包好递给我。
这是我第一次离得这么近看到玫瑰花，它的颜色很红，有点儿像Y最喜欢的那只口红的色号，闻起来特别香。
这九十九朵玫瑰花都特别漂亮，我开心地笑了笑，只有最漂亮的玫瑰花才配得上萧漠。
我接过花付了钱正要转身离开，那姑娘对我说了一句：“祝你幸福，你们要好好在一起。”
我点了点头，说了句谢谢。
我抱着那一束玫瑰花走出花店，想抽根烟却发现自己没带着。
行吧，不抽就不抽。
我没有迅速离开，而是站在花店门口看着天上的月亮。
也不知道月亮有没有告诉萧漠，我很想他。
我和萧漠没办法好好在一起了，一辈子实在是太短了。
已经很晚了，大街上的店铺也陆陆续续要关门了，我抬脚向医院走去，循着一路灯光。
路旁边的树木孤独地立在黑暗里，路灯照不到的地方，星星总是特别亮。
我眼前的景象晃了晃，路灯投下的光变成了一个个金灿灿的小光斑。
我一个踉跄晕了过去，晕倒之前手里仍紧紧地护着那束玫瑰花。
还好，要送给萧漠的玫瑰花没有摔到。这是我晕倒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打在我的脸上，冷冷的，小小的。
是什么呢？
我睁开眼睛，白色的小颗粒在我的周遭早已铺满了薄薄的一层，小小的，特别轻。
原来下雪了啊。
我等了一个冬天的雪，在此时，悄然而至。
学校里下了雪的冬天总是特别好玩，一节课过后，外面就积了厚厚的一层雪，可以堆雪人，打雪仗。
萧漠最喜欢的就是下雪天了，他总说雪花是纯洁的精灵，是冬天赐予人间的礼物。
我猜他现在一定坐在窗户旁边看雪，说不定还会想起我呢。
我将以两个身份在他的生命中留下浓重的色彩，一是他的初恋沐沐，二是他的病人梁祁。
我的玫瑰还好好的，除了落了一点叶子之外，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好疼啊，漠哥，我真的好疼啊。
天太冷了，我又累又困，实在是走不动了。
可是我还没有把花送给萧漠这个家伙呢，我以前没能收到他的玫瑰花，现在我想让他收到我的玫瑰花。
在他面前我一直都很怂，不敢表白，不敢告诉他我爱他，最后一次，我希望自己能勇敢。
我奋力地向前爬，用胳膊支撑着自己前行，我一点一点向前挪动，身下的雪浸湿了我的衣服。
雪在路灯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山川入梦，星河归乡。
在我全身被雪打湿、意识开始模糊的时候，我到达了医院。
我扶着路灯跌跌撞撞地站起来，一步一步向里面走去。
住院部的大楼里鼾声一片，值班的护士正坐在柜台里打盹，我抱着玫瑰花弯下腰从柜台下面经过，然后趁人不注意偷偷溜进了萧漠的办公室。
我把这束玫瑰花放在那盆绿萝旁边，挑出最漂亮的那朵摆在了正中间。这样的话，萧漠明天推开门进来，第一眼就会看到最漂亮的那朵玫瑰花。
萧漠，我要送你一束玫瑰花，别问我为什么。
我要送你一束玫瑰花，亲手送给你，告诉你我好爱你。
我没办法亲手把这束花送给萧漠了，但是我能亲手把它放在萧漠的办公室里。
我正打算回病房去，却发现萧漠的办公桌上有一个抽屉开着，大概是他忘记关了。我过去想帮他关上，却发现抽屉里躺着一个盒子。
我不用打开看这个盒子就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这个盒子我也有一个，里面装着我的狐狸耳钉。
我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里面放着我的盒子，盒子的棱角硌着我的手，很踏实。
我把自己的盒子从口袋里掏出来放在抽屉里那个盒子的旁边，我说过的，两个狐狸耳钉要成双成对。
下午回来的时候好像听到护士说今天医院里的监控坏了，坏了也挺好的，这样萧漠就不知道这些事情是我做的了。
萧漠的盒子旁边还有两张纸，一张是当年我在铁皮箱子里找到的被萧漠私吞的那张，纸页已经泛黄了，上面只有一句话——“萧漠心里永远有沐沐”。
萧漠还记得沐沐吗？
记得，萧漠一直都记得沐沐。
萧漠心里永远有沐沐，沐沐心里也永远有萧漠。
另一张纸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沐沐”这两个字，多少深深浅浅的字迹，是萧漠七年来的情深。
这让我怎么舍得离开他啊……
太讨厌了吧，都怪萧漠这个王八蛋，我这么酷的人他居然让我爱上了吃小猪包，爱上了哭鼻子。
我把那两张纸放回去，出于贪心，我在那张写满了“沐沐”的纸上找了一个空余的位置，写下了我第一次学写字的时候学会的那两个字。
郁沐。
这是福利院院长帮我取得名字。
我才不是什么张隰、梁祁，我是狐狸，是A，是郁沐。
我要以“郁沐”这个名字，以我自己真实的身份，在萧漠的心里占一个位置。
我把抽屉推上，转过身去摸了摸萧漠的书架。
以后都没机会和萧漠一起看书了。
我扶着墙慢慢走回自己的病房，一，二，三……九十八，九十九。
从萧漠的办公室到我的病房恰好是九十九步。
九十九步，差一步圆满。
我躺回病床上偏头看着窗外，外面云雾已散，一轮明月高高挂起，周围隐着点点星光。
没有告别，因为他今天下班了没有在医院里，也没有告白，因为我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时间了。
萧漠的糖，以后再也吃不到了。
萧漠，K，BOSS，Y，组织里的所有人，张衍，张隰，年年，还有以前的好多好多人，再见了。
下辈子吧，下辈子我不做杀手，就做个普通人，不生病也不乱跑，就乖乖等着萧漠带我回家。
听说，人死之前会在脑子里飞速地把他的一生都过一遍，我快要死了，可是我却只看到了高中时的萧漠。
打篮球的萧漠，正在刷题的萧漠，对着我破口大骂的萧漠，骑着自行车带着我的萧漠，正在喂猫的萧漠，背着我的萧漠……
最后，我看到萧漠向我跑过来，在一片嘈杂声中，我听到他说：“沐沐!我们回家吧！”
好啊，漠哥，我们回家吧。
我浅笑着闭上眼睛，呼吸在最后一片雪花落下的时候停止，思绪从此停留在了高中时代。
我要回家了。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玫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