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散事》我来山不孤

27、演戏

　　“哇，好可爱的孩子啊！”南风弯腰凑近摇床里的婴儿，忍不住惊呼出声。

　　一个那般干净无瑕，还带着对这个尘世几分好奇的新生命就这样悄然诞生了，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新生的婴儿，虽然并非自己的孩子，可到底是相连的血脉，这奇妙又欣喜的感觉，竟有些难以言喻。

　　司马衷在旁边看了许久，似也忍不住，将白净的手指轻轻的伸向那婴儿，想戳一戳他软糯的脸颊，但又有些紧张不敢再向前生怕弄疼了那脆弱的婴孩，可谁知那孩子竟然伸出自己胖乎乎的小手，紧紧的抓住了司马衷的手指，还一个劲的咯咯笑。

　　这情景，众人当下忍俊不禁也笑了起来，南风尤其笑的厉害，“谢娘娘，这孩子还真是认亲呢，知道殿下是他兄长呢。”

　　太子因为不喜人服侍，所以这东宫里仅有的几个宫人也都只能在外院走动，这内殿如今就他们几人，说起话来倒是畅所欲言。

　　“殿下，太子妃，今日是重阳，你们本该也一起随陛下登高祈福的，现下因为我，倒是只能称病在这东宫了。”

　　谢玖的面上带着一丝歉意，刚生产完的她还有几分虚弱，到底是做了母亲，眼下倒是更显温柔了。

　　“谢娘娘，你不要这么客气呀，祈福什么的有父皇天威就够了，我和殿下是真心喜欢这孩子，才想留下来照看你们母子的。”

　　“是，谢娘娘，南风说的对。”

　　“总算瞒到让这孩子平安出生了，可眼下该如何？”谢玖的眉间划过一丝愁容，看了看那还什么都不知道只一个劲傻笑的孩子，心中更担忧了。

　　南风那双大眼里闪着一丝狡黠“谢娘娘，你就放心吧，这事能瞒这么久，我和殿下自是早有安排，我保证今天就让你带着孩子回到父皇身边，你只需要配合我演一出戏就行了。”

　　“演，演戏？”

　　“嗯。”漂亮的眼睛又眨了眨，回望身旁的司马衷，二人心领神会地相视一笑。

　　是夜，皇帝司马炎刚回到太极殿西堂，便背着手在寝殿里来回踱步，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开口。

　　“季兰，你说今天那道人所言究竟是真是假？”

　　“陛下，臣妾以为那不过是那山野道人信口胡诹，骗人的把戏罢了。”杨芷坐在一旁，涂满丹蔻的纤纤玉手正在剥着一颗晶莹的葡萄，听见突然传来的疑问，她起身将剥好的葡萄塞进了司马炎嘴里，撇了撇嘴不屑的答道。

　　“可是，今天确实是他救了朕，而且他也并未有所求，只说让我将回宫后诞生的第一个孩子养在身边，方能国运昌盛，驱邪避灾啊。”

　　说来也奇怪，每年重阳都会去的那座山，偏偏在今日发生了意外，皇帝险些意外坠崖，恰巧就有一云游道人经过，救了他。

　　那道人一头鹤发却面容不老，救人之后司马炎欲送上千金报答他，却被婉拒。

　　那道人只说他近日会有大灾，至于破解之法就是刚刚所说将回宫后诞生的第一个孩子养在身边，再多的却不肯透漏，然后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

　　“陛下，那不过是巧合罢了，这宫中近来并无怀孕的嫔妃，又何来的孩子呢。”

　　杨芷在一旁劝解道，可眼前的司马炎充耳不闻，似还是在想今日发生的一切，嘴里还不停嘟囔着怎么会没有呢，杨芷闻言无奈的扶了扶额。

　　正当这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嚣，杨芷不耐的皱了皱眉，厉声喝道“外面什么人吵吵闹闹，不知道陛下要休息么！”

　　“启禀皇后娘娘，老奴是东宫掌事太监，前来有事禀告陛下。”

　　“哦？何事？”

　　“老奴恭喜陛下，贺喜陛下，东宫有喜，谢才人方才诞下了一个小皇子啊。”

　　紧阖的殿门被突然打开，司马炎冲出来俯身望向地上跪着的刘公公，双眸中闪着光辉“你刚才说什么？”

　　刘公公吓了一跳，忙收敛心神恭敬答道“启禀陛下，东宫，谢才人刚刚诞下皇子。”

　　“太好了太好了！”

　　司马炎大喜，正欲离去却又折回来疑惑道“哪个谢才人？”

　　“回陛下，就是那个您送给太子的谢才人啊......”

　　“是她啊，好，好，生的好啊，果然当初送她过去是对的，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

　　看着司马炎离去的背影，杨芷只觉晴天霹雳，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么巧，那女人就怀孕了，按理说太子不欲纳妃，是因为极爱南风的缘故，又怎么这么快就让那该死的女人有了身孕。

　　究竟是怎么回事！

　　东宫

　　司马炎刚到东宫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接着就是瓷器碎裂的声音，殿外宫女奴才跪了一地，皆垂头俯身不敢说话。

　　紧接着就听见南风凄厉的叫喊，司马炎当下一怔，忙抬腿向殿内走去。

　　“你这个女人，什么时候勾引的殿下，竟然连孩子都生了，你们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

　　“南风，你听我说，你身体不好，不要动气......”

　　“呵，你还知道我身体不好，我身体不好是因为什么，是因为你！眼下你我丧子不过一年，你却又有了孩子，你还是人么！”

　　“你先把这个瓶子放下，我们......”司马衷吓的大气不敢出，神色慌张，却还是微微侧身护住了地上跪着瑟瑟发抖的紫衣女子。

　　这个不经意的动作，似是彻底刺激到了南风，南风双目充血，眼神凶狠地盯着他“事到如今你还护着这个狐狸精，啊！我杀了她！”

　　“都在闹什么！”司马炎大声喝道，殿内一片狼藉的场景着实将他也吓了一跳。

　　“父皇，你要为我做主啊......”

　　见司马炎来了，南风愣了片刻，嘴唇微颤眼含热泪，接着便抱着瓶子瘫坐在地上，神情悲切的哭喊道。

　　“太子妃，你先起来，这样言行无状哭哭啼啼成何体统。”说话的不是皇帝，而是紧随其后赶来的杨芷。

　　南风却似没听见般，仍坐在地上，嘴里说着“你们都欺负我，都欺负我，我要告诉我爹，让她杀了这个狐狸精！”

　　“胡闹！太子，你来说，究竟怎么回事。”

　　司马衷理了理凌乱的衣衫，这才站定，似是顾及什么欲言又止，终是下定决心道“回父皇，您有皇孙了，是我和阿玖的孩子，之前一直未曾说，是因为害怕她和孩子被人算计。我，我喜欢阿玖，现下我们又有了自己的孩子，我想能不能，能不能......”

　　“能不能什么，难道你还想废了我立她做太子妃么？！说什么怕人算计，不就是防着我么。”

　　在一旁的南风忽然讥笑出声，司马衷闻言一怔，却低下头并未辩解，那模样倒像是默许了南风说的话一样。

　　南风见此再也忍不住，冲上去抓住谢玖的头发，一边抬手一边喊着，“你这个坏女人，你和你的孽子都该死！左右你们也觉着我要害你们，倒不如我现在就打死你！”

　　“放肆！这孩子是朕的皇孙，怎么能叫孽子！你若这般容不下他，我便将这孩子呆在身边亲自抚养，我看谁敢造次！来人啊，将太子妃给我送回去，好生静养。”

　　“皇上......”杨芷惊呼，正欲再说什么，却被司马炎冷厉的眼神扫过，就这一眼，杨芷明白，她无法阻止司马炎的决定，无论是因为今日的谶言还是眼下东宫的局势，这个孩子，司马炎都要定了。

　　“父皇，你不能这样对我啊......你不能......”南风被冲上前的侍卫一左一右押了回去，只是到临走她那不甘的声音依旧在这座大殿里徘徊，好不凄厉。

　　司马衷似是反应过来，忙跪了下来“父皇，这孩子，你不能......”

　　“不能什么！这是朕的皇孙，朕会害他不成，这孩子若在呆在你这东宫，你觉得他能活下去么！”

　　听到这句话司马衷无力的瘫坐在地上，双肩颤抖，终是忍不住哭了起来，司马炎见状竟有些气不打一处来，顿了片刻又厉声说道。

　　“还有废太子妃，你想都不要想，南风的父亲什么身份地位你不清楚么，后宫前朝息息相关，身为太子这些道理你不懂么，为了一己私欲搞出这么多事，真是我的好儿子啊！你给我好好哄哄南风，收拾好你这烂摊子！”

　　说罢，冷睨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紫衣女子，眼中充满了嫌恶，“这女子这般祸水，搅得整个东宫都不安宁，来人啊，给我拖出去斩了！”

　　“父皇，儿臣错了，儿臣错了，你不要杀阿玖，孩子，孩子还小不能没有母亲啊，父皇父皇”司马衷爬向皇帝脚边，眸中带泪神情悲痛，“儿臣什么都不要了，您把孩子带走吧，只是孩子还小，别让他再没了娘啊......”

　　那一刻，司马炎如遭雷击，他震惊的望着身下跪着泣不成声地儿子，大脑一片空白，似有什么东西在狠狠的凿着他的心，半响终于回过神来，看着地下的二人说道“罢了，将这女人送去西宫，非诏不得出入。”

　　说完像是再也无法忍受什么，踉跄着走出了大殿，杨芷见状忙上前扶住了他，离去的瞬间，杨芷回头，望着地上如释重负的二人，眼里划过一丝戾气，怎得偏生这么巧，算来算去，竟然还这女人白得了一个儿子！

　　太子，可真是不简单啊，竟然将这孩子瞒了这么久，只是，真的如他所说是为了防贾南风一个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