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云劫·沐雨恨》古蓝梦

4、第四章

　　沐雨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偌大的宫殿里陪伴她的就只有满地斑驳的寂寞月影和四下飘飞的帷幔，荒凉的透彻。

　　原来遥远的相望也是这世上最奢侈的幻想，原来曾经自己那么不满足的错肩而过也是那么难得的相守。

　　沐雨抱着自己的膝盖把整个身子都藏在柱子后面飞舞的帷幔里，细细的体会一种叫做失落的感觉。

　　她觉得自己是哭了，抬头却看不到自己的眼泪。

　　记忆里那么深刻的眉就这样拧紧在她面前，咫尺的距离，背转身，却是天涯。

　　平遥王拉过沐雨的右手，微微凉的感觉就这样由敏感的皮肤浸染到心灵的深处，品出的却是一丝久违的温暖。

　　平遥王说：“沐雨，明日我便离开，今夜，我送你走！”

　　沐雨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腕上的镯子，那么熟悉的感觉，那么熟悉的味道，这天下再没有第三只。

　　沐雨说好，我们就走，再不回来。

　　*

　　沐雨终日一个人抱着自己的右手坐在宫殿的角落里，眼中是淡漠的苍凉。

　　短短半月的时间里，这宫里的话题却是离不开“平遥王”三个字，沐雨听见了，却是把一种感觉隔绝在了意念之外。

　　平遥王的别院出了命案，无辜的女子血流成河，被人活生生的斩断了一只左臂，连沐雨的镯子上都浸染了一丝妖艳的血，红的那么触目惊心。

　　沐雨知道那个人是绮云，沐雨一直以为她是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守着她的爱情幸福着的，可原来——

　　皆是误会一场。

　　*

　　天明的时候王来看她，沐雨只是眼神阴冷的盯着这宫殿的某个角落。

　　那晚平遥王被冲进来的侍卫带走的时候，他平静的目光就留在了那个角落里，留给了沐雨不曾带走，可是现在，沐雨再找不到他了。

　　王说：“小东西，寡人没有想到平遥王杀了人还会逃到宫中，他把你吓坏了吧！”

　　沐雨痴愣的点头：“是呀，我吓坏了，被他吓到了！”

　　王的叹息声里是数不尽的遗憾与悲哀，他说：“小东西，对不起，终归他是寡人的亲弟弟，寡人不忍心杀他，就只将他流放好了。”

　　沐雨抬头，笑得凄迷，她说：“好哇，王您总归是比他来得有心，临行，让我去看看他吧！”

　　王看着沐雨的眼神有一瞬间不解的困惑，可终究，他点了头，沐雨知道的，他从来就不会拒绝她的任何的要求，这次也不例外。

　　*

　　平遥王中毒了，死在狱中，在沐雨去探望过之后。

　　他的尸体被人抬出来时左手露在了外面，秀美的手指上是一枚精致的翡翠指环。

　　王背对着沐雨冷然的眸子，叹息却是一声高过一声。

　　他说：“你这是何苦？”

　　沐雨抬起她冷涩的眸子对上王遗憾的面孔，竟是——笑了，凄涩而悲凉。

　　“这样的结局岂不更合你意？这样的大费周章，你要的无非就是这样的结果！”

　　王深邃的瞳孔收缩成阴冷的一条线，面上的表情却是淡定如常。

　　“爱妃何出此言？寡人——不明白！”

　　沐雨起身，绕过他走到窗边，外面梧桐树的叶子正大片大片的飘落，覆盖了整个世界上所有肮脏的泥土。

　　她深吸一口气，嘴角微微扯出一个完美的笑纹，却是淡然而忧伤，就像是多年以前的绮云。

　　“是呀，您不明白，我不明白，平遥王不明白，绮云就更想不通了，这世上，究竟谁才是最清醒的旁观者呢？”

　　王的肩膀抽搐了一下，随即却是狂放的笑出声音：“你又如何断定那人便不是他？”

　　沐雨回头，笑容里是甜蜜的满足，让人看了嫉妒：“因为我相信他！”

　　王笑：“好一个相信！不过，现在你可以安心留在寡人身边了。”

　　平遥王死了，自己便真的是穷途末路，沐雨又何尝不明白，难得糊涂，难得糊涂呀！

　　可是就真的可以这样吗？一直以来她都觉得比起绮云来，自己是更加敢爱敢恨的那一个的。

　　可原来——是自己高估了自己，一直都是！

　　沐雨释怀的出了口气：“你还是将我处死吧！”

　　这样的人世、这样的人心，还不如死了干脆。

　　*

　　高高的城楼上是一个萧条的背影，凄涩而柔美，可微风轻扬中又显得那么的无助与孤独。

　　沐雨站在不远处的宫殿里，看着城楼上自己的背影，心里是死一样的沉寂，最终却是冷笑出声，笑绮云的悲哀，更加讥笑王的多此一举。

　　原来故事就真的只可以是故事，世界上真的没有完美的爱情，她得不到，绮云拿到的也只是以生命作为代价的欺骗。

　　城楼下是涌动的人流，无休无止的咒骂，王的宠妃杀了平遥王，她——罪该万死！

　　平遥王是那么温和的人，他理应受到万民敬仰，可谁又看的见这场杀戮里持续不断的悲哀？

　　沐雨回头，王的眼中是疯狂的暴怒：“不可能的，他一定会来，一定会来的！”咆哮到最后竟成了歇斯底里。

　　沐雨笑，笑得花枝乱颤，笑得整座宫殿都在绝望中飘摇。

　　有谁能想到他们伟大的王竟是这样一个心胸狭窄又残忍无情的小人。

　　他骗走了绮云的真心，却又为了一只镯子狠心的将它撕裂成碎片，理由却是为了让沐雨杀了他的亲弟弟。

　　多么荒唐又多么可笑，他说他要的是绝对的服从，要的是彻底的征服，于是——

　　血变得无关紧要。

　　亲耳听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沐雨还怀疑是自己是听错了，回转身来才发现原来一切都是真的。

　　平遥王，他若是知道自己有这样冷血无情的哥哥该是多么的绝望呀！

　　可是——他无缘知道！更或者说等他知道了，一切早已幻灭成灰！

　　这世界上就只有沐雨知道，他再不会回来，而王——他永远也不会了解别人，因为他的心里就永远只有他自己跟他高高在上的皇权。

　　沐雨的眸光霎时变得阴冷而荒凉，口中愤愤的骂道：“你这个疯子！”

　　回转身，却是绝不容情的离开。

　　这样的闹剧，可悲、可耻、可恶、也可怜！

　　这一刻这一切都该是结束的时候了，过了今天这世上就再没有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