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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他的最后一世(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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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孕育万物,可天地又是如何而来,上天庭内自另有一种解释。传说在成立上天庭之前,这里生活着一群真神,他们拥有着优秀的家族血脉,至纯的神力,家族与家族之间彼此相熟,十分亲近。然而,混沌的天地即将崩塌,凡间万物将不复存在。一族真神不忍百姓受苦,于是以身献祭维系世间平衡。从此消失……
而凌轻辰,被奉为天地之间最为尊贵的真神,此刻正坐在上天庭内,他的眼角略微泛红,手里拿了个白瓷瓶,白瓷瓶中,装的自然是好酒,凌轻辰的手艺,加上寺司灵山的作物和灵泉水,可谓世间一绝。
不知过了多久,夜神来到殿内,见凌轻辰一脸醉意,也不敢上前打扰,只得走在一旁站定看着。他默默在想,这样的凌轻辰撑了多久了呢,明明只是少年郎的模样,却能打的上古凶兽嗷嗷直叫。想着想着不禁盯着手中的瓷瓶,愣了神。它好像很久了。
“盯着作甚,”凌轻辰和那白瓷瓶一样白的脸上,泛了些微红,“想喝吗?”
“我的酒量……您是知道的……”夜神上前一步回道。
“行了,”凌轻辰一眼悲伤,又往嘴里灌了口酒道,“这天庭以后归你管了。”
抬眸的一瞬又让夜神愣了神,他不理解他的悲伤,更不理解他的用意。但很快转过神回答道,“我定不负上神所托。”
凌轻辰嗤笑,没多说什么离开了。而这天界之主,掌管天地的重任就落夜神这儿了。至于凌轻辰,转身就去了轮回阁。
“爻神,那个人还在世吗?”
“他还在。”爻神见他一身酒气,不禁微微皱了皱眉。
凌轻辰酒意正浓,一脸痴笑竟是温柔,“他这是最后一世了吧。”
“嗯。”爻神早就知道,那被扔下去的是谁了。他见过许多同僚犯了事被罚了下去,可再也没回来过。想想那人,他是见过的。
——笑里带刀,高雅温柔。一袭蓝衣加身,魅力不输凌轻辰。
“轻辰,最近少喝些。他快回来了。”爻神知晓,凌轻辰喜爱酿酒却不喜喝酒。
他问过他总喝酒作甚,凌轻辰只是回答说,“做给他喝的,他不喜我浪费。”
凌轻辰苦笑,他心里清楚八十一世之后,那个人到底会不会回来。
别了爻神,凌轻辰回了在上天庭的神殿,把仙娥散了。
——毕竟用不到了。
他清楚,自己大限将至,他将面临的是什么。
不过有什么关系呢,这三界,他已经看遍了,唯一放不下的只有那个人罢了,不过,还有最后一世,他也不复存在了,凌轻辰掂量掂量自己这副身躯,大抵还能撑一阵子,至少能撑到他在凡世轮回中消散……
凌轻辰走了之后,爻神便查看了他的元象,虽居高空却有些松动,光泽肉眼所见的减弱。他见凌轻辰神元不稳,赶着跑到了寺司灵山。
“轻辰,你神元……”
爻神来到寺司灵山,只见白瓷瓶扔在地上。一向稳重的爻神慌了,内心一颤,开始用元盘寻找他的神元。
启用元盘会燃烧心元,但眼下顾不得那么多了。
忆兰风阁都找遍了,没有他的踪迹,元盘的感应越来越微弱。爻神增强了感应,逼得一口心血吐了出来,他站定,元盘发出了共鸣,是小溪的方向!
凌轻辰站在溪旁不知看着什么,周身虚化,这种体态,活了这么久的神仙都知道,是要归天了。
终于找到了。爻神上前一把将他抱在怀里,“凌轻辰,你不要命了!……”
凌轻辰只觉得自己有些迟钝,反应很慢,但能感觉到,爻神正在不断的输送神力。
大限将至,是选择自认为看破了尘世喧嚣,先走一步;还是拼命渡劫使得存活,更升一层。活的太久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大多数都选择了前者,包括此时的凌轻辰。
随着周围金光乍现,神元开始慢慢聚拢,可凌轻辰依旧一言不发盯着某处。思量一阵,不解的问,“何必呢?”
“我是你朋友。”爻神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恢复稳重的回答说。
凌轻辰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的感受不属于自己的神力波动着,看着他帮忙调息。
待到平稳后,爻神轻轻放开凌轻辰,又退了几步,看着他说,“你从未历过劫吧。”
“不知道,”凌轻辰思绪又放远了,“一觉醒来,从这里走出去,就成神了。”
爻神像是暗下决定,随即缓缓道,“去见他最后一世吧,陪他渡劫。”。
凌轻辰一愣,爻神继续说,“你等了他这些世,应该去见见他。”
凌轻辰无奈笑笑,摇了摇头,“不行,我靠近不了他。”
“若你是凡人之身呢?”
“没试过。”
爻神一笑,“那便试试,可愿?”
凌轻辰犹豫过后,缓缓道出了个“好。”
爻神凭空捏来一小截仙草将它绑在凌轻辰右手小指上,系好后,仙草化为白光,只剩一道隐隐发光的银色痕迹,“这是我的心元所化,可以助你储存神力和心元。”
凌轻辰有些愣住,心元在天庭是颇为重要的,落在他人手中,就相当于被拿捏了性命,让你生便生,让你死……
爻神好似并不在意,反而不放心嘱咐说,“我不封印你的记忆,切记不要在凡界动用神力,有任何事情随时喊我。”
凌轻辰难得乖巧,小声道了谢,“爻神……谢谢”
凌轻辰入了世,一睁眼浑身无力发烫,一咳吐出来血。
这种感觉,陌生却又熟悉。自己好像经历过,可又不记得了。
一咳惊扰了身旁人,一袭蓝衣从睡梦中惊醒:“丞相,您还好吗?”
“回太子殿下,臣没事。”凌轻辰笑了,他见到他了。
丞相是伴着太子长大的,丞相年长太子五余岁,年轻有为。因此丞相是玩伴也是先生。二人自小便亲近,可毕竟是皇家,勾心斗角,战乱不止。此时他们便在躲造反的七皇子。
凌轻辰用他微哑的声音说:“太子殿下休息吧,臣守着您。”
目前他们所在尚且安全,根据爻神给的本子上,他们至少还有十余天才会遇难。
“太子殿下,您若是不介意,可在臣一旁躺下休息。”凌轻辰说。
太子殿下一脸疲惫,看的他心疼。太子殿下犹豫会儿又应了,躺在他一旁。
“清尘,你的伤……”太子殿下蹙眉。
“回太子殿下,无碍。”凌轻辰在这凡世中唤作李清尘。
“清尘,这里没有旁人,无需尊称,唤我啼忏吧。”
“臣不敢,君臣有别。”凌轻辰按剧本台词进行下去。
可,啼忏这一反应却与剧本有着天差地别。
啼忏抱上了凌轻辰,一时凌轻辰不知道说什么,啼忏全身上下很凉,与他相接触很舒服。
啼忏在凌轻辰耳边说:“睡吧。”
凌轻辰当即与爻神用神力传话,交流起来。
凌轻辰:“爻神,这……”剧情不大对头吧。
爻神笑笑:“看来,他还是很喜欢你。”
大抵是从骨子里的喜欢,闻到他的一点气味,就迫不及待扑上去。
凌轻辰:“所以,他这一世历的什么劫……该不会是!”
爻神:“是,就是情劫。苦了你了,他劫数已变,需要你配合了。”
凌轻辰:“我舍不得,就算我没有历过劫,但我知晓剧本上的结局。”
爻神:“要么拒绝他,让他一直追不到你,求而不得。要么和他在一起,在热恋中狠伤他心,撕心裂肺。”
凌轻辰:“没有别的法儿了吗?”
爻神:“没有了。”
凌轻辰心里做了个掂量,他明白了。
如果是非做不可,那便前者吧,看着能较为舒服些。
啼忏一晚睡的很熟,凌轻辰想着事情也迷迷糊糊睡着了。
啼忏做了一个梦,梦里丞相抱着他,他很高兴。
接着画面一转,他看到丞相全身血肉模糊,地上被他染成了鲜艳的红毯。
有人不断的伤害他,自己想拼命上前却被拉的死死的。撕心裂肺歇斯底里。
啼忏被惊醒。泪打湿了他的鬓角,看看一旁重伤仍未醒的凌轻辰。
眼前人还在,梦里那些没有发生过,他投向凌轻辰的目光更加炽热。
凌轻辰感受到有人盯着他,下意识搂紧怀里人道:“忏忏,别总盯着我。”
“你……喊我什么?”啼忏被他动作言语一惊,有些喜色却颤抖的小心翼翼问。
凌轻辰一睁眼,直接撤了手坐了起来:“是臣僭越,太子殿下什么都没听见。”
啼忏露出不满:“回答我,你刚刚喊我什么。”
凌轻辰露出为难的样子,吸了一口气下意识闭上眼睛道:“臣喊您……喊您……忏——唔。”
凌轻辰瞪大了眼睛对上啼忏,他用力推开,啼忏用力锁住他,扬起他的下巴,加深了这个粗鲁凶狠的吻。
啼忏分开,让凌轻辰喘息着,不等缓一口气,又吻了上来,伸出手理了理他耳边碎发。
与之不同,这个吻很温柔。
凌轻辰一把推开,一个大嘴巴扇在啼忏脸上。
不知是被气的还是吓的,直咳不止。
啼忏一脸不可思议,随后有些委屈,软了下来:“丞相……”
凌轻辰偏过头去,平复几分道:“太子殿下,微臣对您儿时的教导怕是喂狗了吧。”
嘴唇被啼忏咬破,血腥味在嘴里漫开,凌轻辰偏头只是为了笑,也就扯了一下嘴角。
啼忏一脸愧疚:“丞相……”
凌轻辰声音冷了下来:“此地尚且安全,若太子殿下执意像刚才那般,臣可以就地一头撞死。”
凌轻辰不敢看啼忏的眼睛。
啼忏清楚的感觉到,眼前人在抖,在害怕,在紧张。
爻神:“何必呢。”
凌轻辰有些失神:“是你说的,不能破坏他的劫。”
凌轻辰不敢看啼忏——他怕自己心软。
啼忏也不顾自己被打了,小心翼翼拽着凌轻辰的衣角,像小孩子一般说:“丞相……别生气。”
凌轻辰那一起来扯了伤口不说,火气这么一上,身体完全受不住。
啼忏攥着的衣角被他扯走了,几声巨咳,吐了血。
凌轻辰只觉眼前一花,向前倒去,啼忏一把搂在怀里。
妥当处理后啼忏将屋子拾掇拾掇,大雨过后看见这屋子处于隐蔽地段且吃食屋中园中都有,而且还有一口井,十分好极了。
凌轻辰意识还在,只不过身体醒不来,凡人之体本就过于虚弱,倒也不足为奇了。
爻神:“轻辰,我要闭关,有事和绘生联系。”
凌轻辰:“好,去吧。”
绘生是爻神徒弟,爻神司幻、梦术这些,教绘生的也是这些。
凌轻辰之前嘲讽爻神是个冷面哑巴,收的徒弟肯定也是死气沉沉话的很。
自然没错,但凡事总有例外,爻神收的最后一个徒弟,话不仅多胆子还大。
他人评价:性格顽劣,心狠手辣,手段下作。
更有意思的是爻神不再收徒了,反而绘生成了宠徒。
绘生:“哇,天父之子怎么这样病兮兮的了。”
凌轻辰:“……”
绘生:“你应该醒着的吧,怎么不说话?”
凌轻辰:“养神。”
绘生:“哦。”
凌轻辰心里想的是,这个小辈怎么一股欠揍样。
一阵头疼,爻神究竟怎么受得住他这个性子的。
绘生:“我猜,你在心里骂我。”
凌轻辰:“没有。”
绘生:“哦。”
绘生不说话了,凌轻辰也不说话了,有些安静。安静到凌轻辰又睡着了。
绘生见此,轻笑一声。
啼忏打理也不累,随便做了几道菜,回过屋来凌轻辰还没醒。
盯着他的眉眼,这时才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感觉。
有些疼,突然觉得心里很酸,随即大把眼泪往下掉。
绘生:“喂,你相好哭了。”
凌轻辰:“看见了。”
绘生:“你不心疼?”
凌轻辰:“疼,疼死了。”
绘生:“那你不搞快点?”
凌轻辰:“不能。”
他听着他的哭声,安心许多。
他还记得他,骨子里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