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 隐瞒还是说出实情 ...
-
张楠家住在机械厂家属楼，93年，厂里回光返照似的盖起了两栋集资楼，以极低的价格卖给了厂里的职工，随后厂子就一天不如一天了。
今年9月份，张楠记得刚开学不久，机械厂改制，老妈下岗了，她们家最困顿的10年即将开始，直到张楠工作2年以后，家里的饥荒才还清，后来张楠和东来结婚后，有了东来这个助力，帮小舅子张雷和岳父张国明找到工作，家里才渐渐恢复了元气，但是那些曾经因为经济困难吵过的嘴、打过的架，看过的人情冷暖，那些丢掉的颜面和自尊，却让那个幸福的四口之家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其实对于下岗，张国明和王秀珍是有思想准备的，企业的破产就像人的衰老死亡一样，是有一个渐渐颓废的过程的，从裁掉临时工、工资迟发、少发到发不出来，还有厂里一波猛似一波的流言，在厂里工作了半辈子的两口子怎么会不知道，只不过是一边无头苍蝇般地找出路，一边心存侥幸。
“体制内”是每一个东北人都有过的执念，张国明也不是没有出路，这些年他一直坐办公室，当工会主席，大小算个领导，有些积蓄也有些人脉，一条路是交5万块钱，工厂改制后还能留在厂里原岗原聘，另外一条路是找他劳动局副局长的老同学的关系，3万块钱去县劳动局干个科员混到退休。其他诸如外出打工下海经商之类的，根本不在张主席考虑范围内，拉不下那个脸。从前，他选了第一条路，因为工会主席相当于副处级干部，比科员有面子。结果不到两年厂子被私人收购了，没有任何技术的张主席还是下岗了，连本都没赚回来。
王秀珍女士原来是厂里的质检员，天天上班摸鱼，下班沉迷打麻将，这回下岗了，打麻将打得饭都没时间吃，根本没想找工作的事，后来被人做局坑了5万块钱，算得上倾家荡产，两口子后半辈子为这事反目成仇，打架打到儿子结婚后，离婚收场。这次，一定不能让爸妈再走老路，
张楠一边暗下决心一边合计：要怎么说服爸爸？不知道东来那边是什么情况，要是资助东来，必须得过爸爸那关，自己没有钱啊。
回到家，饭桌上果然只有爸爸和弟弟，妈妈把饭做好就去麻将馆了。桌上是东北夏天的标准餐：炖豆角，蘸酱菜。妈妈的厨艺没得说。吃完饭张雷就溜了，说老师让他们下午去学校大扫除。都放假了，哪有什么大扫除，这小子多半是跑去玩游戏机去了，看来老妈肯定又偷偷给张雷钱了。
不过张楠没心思计较这些，她把桌子收拾了，拉住也要出门的爸爸说：“爸，你下午有事吗？我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说。”
张国明：“啥事？期末考是不是考砸了？”
张楠：“嗯，有点，不过我要说的是别的事，爸，你现在是不是在为工作的事犯愁？”
张国明眨了眨眼睛：“你啥时候关心起这些事了？咋地了？”
张楠：“爸，我们上学期的那个英语老师刘老师，这学期调到劳动局去了，老师都不当了。劳动局是不是个好单位啊？”
张国明：“按说劳动局也挺好，但是要是去劳动局的话，跟那些小年轻平起平坐……”张楠：“爸，这厂子，能黄这一回，也能黄第二回，还要交5万块钱，啥时候能挣回本啊？”
张国明：“这么大个厂子，能说黄就黄么？这可是国家的厂子，有国家顶着呢，我这个老党员，也不能撂挑就走啊。”
张楠：“那劳动局更不能黄啊，还能省两万块钱呢。”张国明：“嗯，我再想想，先去上班了。”
爸爸还拿她当小孩看呢，张楠到底没说出自己重生的事，不知道这么荒诞的事，老党员能不能相信。
洗完碗，张楠把电话号码簿拿出来，继续翻找联系东来家村委会的电话，东来家在福建的山沟沟里，很偏僻的一个自然村，刚通电没几年，村委会不知道有没有电话。
黄页上倒是能查到县一中的电话，但是放假了，接电话的人都是同一个老头，估计是门卫之类的，根本不会说普通话，辗转打了几个县政府部门的电话，不是没人接、不知道，就是一口塑料普通话张楠根本就听不懂。
张楠心急如焚，想知道东来的情况，前两天已经写了两封信寄往他们村，还发了一封电报，汇款50块钱给东来爸，都还没有回音。晚上，大家都回来了，妈妈拿着交电话费的单子：“谁老往外省打电话啊？这个月电话费怎么这么多……”
张楠妈有些夸张了，今天打麻将肯定输了钱，张楠看形势不妙，胡诌道：“这几天二胖用咱家电话来着，说给他笔友打电话。”
二胖是张楠老舅的小儿子，也是张楠妈无原则偏心的对象，果然，王秀珍女士马上偃旗息鼓：“下回你看着点电话，让他上你大姨家打去。”
晚饭后，张楠还是不放心老爸的工作问题，在张楠看来，张妈后来能掌握经济大权输掉那么多钱，导致弟弟初三复读一年后拿不出5000块钱的高中自费生款，自己大学报考了学费最低的师范院校，源头都是一次次的选择错误，赔了钱又丢了工作，妈妈觉得爸爸不靠谱，才把持了家里的存折。
况且东来的情况不明，实在不行张楠要亲自去一趟福建，无论从哪个角度考虑，家里都不可能让她单独行动。洗完碗，张楠又拉住老爸：“爸，咱俩出去溜达溜达呀？”张国明看着直挤咕眼睛的女儿，从沙发上站起来：“行，消化消化。”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002 隐瞒还是说出实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