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萧桐》钟离夏秋冬

5、结局B

　　叶萧桐仍不说话，静静地听着，湖峰居士深吸一口气，渐渐平静下来，看看叶萧桐，满脸尴尬神色，但是方才情绪真诚却是毫无疑问。
　　这位长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叶萧桐忽地想起了在洞庭湖中遇到的方引航，那个对自己的事情应该并不了解却显示出了异乎寻常愤怒的少年。为什么？还有竟然与方引航同来的有玉崇道人。这又是为什么？
　　抬眼再看看面前已是半老的湖峰居士，似乎一直在等待自己的回答。叶萧桐叹了口气，抱拳道：“前辈，请。”
　　湖峰居士一愣，怔怔道：“你，你还是要……”
　　叶萧桐深吸一口气，拔出银钩立了门户，道：“请。”
　　“呵呵，”湖峰居士笑了笑，缓缓抽出长剑，神色间忽显苍老，“萧桐贤侄，你这是何苦！”
　　叶萧桐看他剑已出鞘，道：“男儿有不得不为之事。恕晚辈无礼！”话音未落，双钩闪电般递出，左横扫右直劈，将湖峰上下左右都攻了个遍。湖峰居士赞道：“好一个十字双错斩！”声音一起，也看不清他使了什么招式，身形已落在钩锋寒光之外，长剑一点竟然还从十字交叉的缝隙里露出三星光芒。叶萧桐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他虽早知湖峰居士武功之高实在难测，却终是没料到自己钩法中的一式凌厉杀手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被化了开去。
　　事已至此，无路可退，叶萧桐只有拼力舞开双钩抵挡湖峰居士的长剑。湖峰居士剑式绵密精纯，还多出二十余载的内力，蓄劲悠长，叶萧桐毕竟是晚辈，纵然尽了全力也还是挡过五十招就渐感不支。忽地白光一分，双钩给长剑一绞一格，两下散开，叶萧桐胸前立时露出好大一片空门！长剑前刺，堪堪要到叶萧桐前心，剑势陡然一缓，湖峰居士道：“萧桐，你少年成名不易，老夫一向赏识你。我只保日后将功折罪，我也信得过你品性端正，只需你答应那些陈年旧事往后不再向人提起，咱们大可两厢平安，又何必这般相拼？”
　　“缄口不言便可两厢平安，呵呵，这话你是不是当年也对我师父说过？”
　　“我……”湖峰心中一沉，这样的话他当年的的确确也和简枫说过，简枫却是哈哈大笑，目光冰冷，就和现在叶萧桐眼中的光芒一模一样！“简兄，我对你不住啊！”湖峰居士不由说出声来，眼前的叶萧桐，赫然便和当年的简枫一般无二，从一招一式到一言一瞥，情景竟似回到了两年之前。
　　叶萧桐见他神情恍惚似是有所思虑，当下把握时机从剑锋下抽出右手银钩，嗤嗤带风地对着湖峰左肩直劈下来。湖峰居士心中一动，叹一口气，竟不避闪，似乎有意要让这一钩劈下来！
　　接下来的一幕湖峰居士做梦也没有想到。是叶萧桐变招奇快还是这一钩本就是虚招？总之不论是哪一样，这个年轻人都当真可怕——若是在这样的关头敢出虚招，更要比多么高深的武功都让人惊讶叹服。叶萧桐的银钩竟尔顺手一滑，改劈为抹，陡然抵到湖峰喉头！
　　湖峰居士愣愣盯着叶萧桐，轻声道：“也罢，欠的总是要还的……”说着竟挺身一迎，血珠飞溅，闪亮的钩锋已然刺进他咽喉。
　　叶萧桐一惊，钩锋急回，也只说得出一个“你”字。湖峰居士神色茫然，浑浊的声音道：“命里无时莫……”气丝断绝，终于死去。
　　叶萧桐僵在当场，他还不及反应，一位江湖中的绝世高手竟然就这么死在自己钩下。他望着湖峰的尸体，心中疑虑重重：那一钩他为什么不躲……莫非他本想用一条左臂抵偿啸浪剑客和师父的性命？叶萧桐摇头，不住地摇，越摇越快，好像不停地对自己说，一条左臂远远不够，偿命才算公平。

　　刚入夜下了点小雨，就是江南特有的那种缠绵细雨，腻而不浓，疏而不断。也像正统的剑招，绵密精纯，蓄力悠长。叶萧桐看着床头帷幔掀起露出两方清洁精致的牌位。烛光闪闪，没有风，芯长油足，灯盏中却只是发着淡蓝色孱弱的光，旺不起来，好像心里堵着什么东西。
　　贺九铭叹口气，却是什么也没说。
　　叶萧桐忽地道：“洞庭不可一日无首，依我看贺兄……”
　　贺九铭苦笑道：“我明白，问波师叔重伤一直未愈，武功几乎尽失，踏海师叔又是生性闲散，只怕这担子只好我先挑起来了——多谢叶兄前来报信，不知还有没有其他事情？”
　　叶萧桐略显尴尬，道：“这么说，莫非两年前的事，贺兄早已知道？”
　　“早已知道。”贺九铭望着那两方牌位，“不只我，洞庭好几个年长一点的弟子都知道。呵呵，只是不想叶兄也知道。”他瞥一眼叶萧桐诧异的眼神，接着道，“不知堰清师祖若知今日作何感想……师父在江湖上是德望厚重的侠客，湖峰师叔两年来也光耀了洞庭威名……其间的是是非非本也说不清楚。”
　　叶萧桐不由一怔，原以为贺九铭作为啸浪剑客的大弟子，该对亡师之恨切齿至极，却不想他竟说出这样的话来，此事又是洞庭不少弟子皆知，那么是是非非，本就说不清楚么……他苦苦一笑，自语道：“我此番来做了些什么？”
　　贺九铭却回答他道：“我也不知。”
　　叶萧桐摇摇头，起身上前，拜了拜那两方清洁精致的牌位，便即告辞，离开了湖峰居士的房间。
　　贺九铭走到床边放下帷幕，遮住了两块牌位和上边的字—— “啸浪师弟”、“大侠简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