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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你这样的人 ...

  •   太庙公审一事已过数年,种种已然归于平静,只是心下芥蒂怕是再难消磨。
      无风的夜,他本是无事出来闲逛,却不料被牵远了思绪。
      望着远天的星,结着盏盏或明或暗的灯,一回一转,酿深了夜色。
      万家灯火,太平盛世,这也许便是他所追求的最终结果吧。
      纵使他一直深深地明白着,所谓的安定太平终不过一时一瞬。无论长短,在时间长流里又有谁胆敢称是永久。
      这本就是一个可笑的词,是人心最大的奢念,也是最真的欺骗。
      所以他从不会对谁许这样一个永远也达不到的永远,他只会对那些最重要最重要的人说,黄泉路上,有我公孙策陪着你呐。
      可究竟又有几个公孙策,够得去陪呐。展昭曾如此笑他。
      如若有一天一定要他做一个抉择,究竟是选择他,或是她,还是天下,他一定会犹豫的。他想。
      却不会索性放弃这个抉择,索性放弃了所有。他不似包拯那么简单那么纯粹,所以哪怕再委屈再无奈再为难,他也会选择那个最好的,纵使让自己遍体鳞伤。
      不过还好,人生原本就没有如若。
      公孙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这些有的没的,就似是老了的迹象。
      青丝未必皤然,然岁月的茧已结得太深太重,压得他不得不去留心,去回望。
      恍若抚摩着隔世的梦。

      包拯曾问过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公孙策都不再那么好胜争强了,如此想来竟还有些不习惯。
      只是一前一后,默默地走,默契地走,不曾动摇不曾落下一步。公孙策会一直坚定地站在包拯的身侧。
      当初的年少轻狂,锋芒毕露,竟已在不知不觉间被时光消磨。
      他第一次相信了不曾放在眼中的那种力量,那种有资格淡看朝代更替,风云变幻的力量。
      所以他只是随意地笑笑,回说,自然是从你不再留意我的时候开始。
      又或者,是从你已习惯了谁的存在。
      所以他不会允许自己离开,所以才有了那黄泉路一约,所以便真的深信了如此一前一后,就能理所当然地走完满满的一辈子。

      他们都说,公孙总是被女人骗,女人不说甚至还被男人骗,到头来捞个两手空空。
      大包你也别得意,别以为纠缠上的一个比一个身份高贵就是有眼光,结局还不是半斤八两。
      展昭曾深度研究过,这究竟是为什么呢,一个聪明一个博学,一个黑得俊朗一个白得俊美,显然不是二人质量水平上的问题。
      最终得出的结论是——配啊,谁叫他们这么配啊。就连同为光棍一事都一般无二。
      很难想象若开封府少了其中一人究竟会怎样。就连青春动感活力想象力丰富如展昭,也构想不出。
      纵使谁都清楚地明白,不需构想,那样一天也终会到来。
      自然得就像他们终会拜堂娶妻生子,就像头发会白眼角会皱,一个二个糟老头。
      直到那个时候,连路都走不动了,你还会陪着我么。

      到底还是最初书院里的年少无忧最叫人怀念。没有天下没有家国没有苍生,就算整日浸在浩繁卷帙里,也有闲情用几滴墨汁在你脸上来充当陷害的工具。
      如今却早已记不清那里的每一处楼阁每一棵草木,但又清晰地记得在那里的每一种单纯的快乐,即便从前他不曾如是认为,现下想来却连一切的愤恨不甘都染上了无忧的快乐。
      遗忘的过往,在望眼的金戈铁马黎民苍生前,被沉淀得清晰。
      时间的利牙,究竟是何时将那些许光阴啃蚀,徒为记忆添上疮疤。

      赵祯曾说你公孙策比包拯更会纵观全局,而包拯,太纯。
      他当然也知道,他原本就不是个会矫情谦虚的人。他知道,这也使他们的配合显得更加和谐默契。
      水至清,则无鱼。只要还在浊世之中,他公孙策与包拯,便永远也没有能够分割的理由。
      不要看包拯脸黑便误以为他老得比谁晒的太阳都要多,有时公孙策当真觉得,包拯就像一个特直特单纯的孩子。
      大公无私不畏强权此类天下皆知的不说,在公孙眼中的包拯也有特别在意特别私心的东西,偶尔也会逃避现实还懂得如何跳崖不死。这家伙,说他天不怕地不怕,却又往往败给许多所谓的人之常情。说他两袖清风大公无私,却又是那世间最自私的人。
      先且不说那沉迷案件便对他人的不管不顾脑袋缺根筋,且不说小蛮假死后的不吃不喝仿佛谁就是谁的天,天塌了便对旁人不理不睬无动于衷。
      就说什么有你包拯一天天下便不得太平,竟也能成为这家伙终极跳崖的借口。
      想享受跳崖的刺激也别拿别人的心脏开玩笑呐,别以为就只有你自己有属于自己的那片天,你怎知你便不是别人的天。更何况,你更是百姓的天啊,百姓的青天。
      你原本不信命的,凭什么就单单信了那一句话,宁愿信你是走投无路,又或者你早已累了倦了。
      公孙放手的那刻,他想他是懂那家伙的,可还是抑制不住地难过。那或许不该说是哀痛,他以为那对包拯自己来说甚至可以算是个好的结局,往日包拯陷入困境迷失自我时他都有信心能将他从其中拔出来,可这次却是无论什么开导也是枉然了吧。他原本应为包拯的解脱而安慰,但有的东西并非光靠理智便能轻巧控制的,心里缺了一块,他自然知道那是什么。
      只怕是无人来还了。

      后来他回想之时便骂自己当日真傻,早该相信包拯跳崖不死的绝招,当寻到他的那时,他忽的感慨人生便真似一场场轮回,磨灭方休。
      直到花白了头发蹒跚了双脚,那家伙还会净给自己找麻烦么。
      其实也挺好,直到老得再也背不动那如许天下苍生什么君君臣臣名垂千秋都一并袖手,回到庐州,美名曰颐养天年,暗地里成日互损。
      一黑一白一前一后慢慢地走,只怕展昭那孩子是不甘于此类静态生活的,那便随他去吧。
      再后来……
      公孙策总是相信包拯一定会愿意的,就像他亦自信地以为公孙策三字于包拯,是如何之重。
      有的人很固执,在你的生命中霸占了一方很特别很特别的位置,便再不肯移让半步了,那是谁也无法替代的位置,甚至连时光也无法冲洗而去。
      他公孙策起初便是个骄傲气盛的人吧,自然就会霸着这个位置坚决不走的吧,他想。
      比如很久很久以前,大包还在失忆的时候便待自己那般上心,那样的包拯是谁也未尝见过的。他甚至开玩笑对他说,你再失忆一次也无妨啊。
      究竟是失忆痴傻又或深入骨髓。
      其实你不说,我也懂,只是百姓都奉你的话为权威,我也想听听,它究竟值多少钱。然后就当做私房钱,藏起来给你买大包好了。
      何时博学如他也甘愿被传染得如此可笑。

      当一个人成为你生命中的一种习惯,便开始恐惧更多。
      犹记得那日挑出了包拯头上的第一丝白发,还笑他终于开始变白了。到底嘴角扬得无力。
      英雄末路,美人迟暮。
      其实每一个凡夫俗子也是怕老的。
      能在书册上一起被墨迹渲得泛黄,或许已算得上是一种幸运。
      而那些总说书墨无情的人,大抵多少也是错了的吧。

      夜更深沉,风也起得大了,他生性畏寒亦如他的博学般名扬千里,于是无论是出于形式还是真心,他微微缩了缩身子,拉拢衣襟。
      远近的灯火已转得依稀,回身自侧门归去不愿惊扰他人美梦,怎料途经时见包拯房内还燃着烛火,怕是痴进了案情便又忘了时辰了吧。
      不忍见他劳累亦不忍将其打断。这是属于他们之间的默契。
      珍贵得他都自私到再不愿放手。
      他笑得无奈。
      其实,无论还能这样走多久……
      包拯,能结交到你这样的人,真好,真的。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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